玫瑰

　　好熟悉的人。小乔从饭堂一路小跑跟上前面的两个女生。这样熟悉的脸，会不会是……会不会是……
　　“祝平息？”小乔犹豫着拍了拍前面女生的肩膀。
　　长发女生微微侧过身，白皙的脸庞映着身旁的桃红柳绿，水灵的黑色圆眼睛闪耀着晶亮的光彩，眉宇间有些慵懒的神色。
　　小乔愣了一下，接着就是吸了一大口气。想不到当年那个短发男孩头，居然已经长得如此亭亭玉立。这样灵气清秀的女生，就是当年的祝平息吗？
　　“……小乔？”平息轻轻吐出两个字，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女生。
　　天啊！连神情和语调都已经变化那么多了吗？
　　小乔吞了口口水。
　　这就是六班的班花——祝平息！不是同名同姓，真的是她！

　　“刚才的女生是谁？”捷儿俯身边开单车边问。
　　平息方才回了神，揉搓着手里小乔留下的联系号码，回答：“一个初中同学。”
　　“是同班的同学？”捷儿推出单车，拍了拍坐垫上的灰尘。
　　“不是。”
　　“很熟？”
　　“……也不是。”
　　“那你要人家联系方法干什么？不像你哦。”
　　“因为……”
　　因为另外一个人……因为想知道另外一个人。想知道他在哪里，想知道他现在好吗……想知道……想知道他还记得我吗……

　　平息不记得第一件见张况的情景。但是他们在初中最后一次说话的时间，她仍然历历在目。
　　一队人代表市二中参见全市的科普知识竞赛。他们十个是从全校两千多个学生中挑选出来的，但最后上场比赛的却只有三个。
　　“让我和张况一起吧……让我和张况一起吧……”平息不停的祈祷，黑色的圆眼睛紧张的瞟着身边穿褐色衣服的男生。那时的张况个头只比平息略高，但是他身上那种大男生的味道已经散发的十足。会在和女生在过道上相遇时，不经意的微微侧身让位；会在与女生说笑时，眼睛温和地盯着对方；会在被女生追打时，只是小幅度的闪躲，最终接住对方柔软的拳头……许多许多，都已经让他成为女生中的白马王子。不对，是黑马王子，张况有着天生的古铜色肌肤。
　　平息一次次的内心祈祷，并没有引起老天的注意。因为在这十个人中，她并不优秀，甚至连“很一般”都没有。是最差的。
　　“张况加油！”当张况从她的位置边上走过，走向竞赛台的时候，她努力扬起一个无比开朗的笑颜。张况低头，冲着她露出招牌的自信笑容。
　　就是这个笑脸，就是这个笑脸！所有女生都最喜欢的笑脸，平息喜欢的，小乔喜欢的，丹丹喜欢的……
　　看着他们三个互相鼓励的手势，拍打彼此的肩膀以示加油，平息心里说不出的妒忌。
　　妒忌妒忌妒忌……可是她要笑，兴奋的拍掌、挥手，大声喊：“二中加油！二中必胜！”
　　张况只要最好的，要第一，第二他是不会要的。所以平息才喜欢他，喜欢得心痒痒的。喜欢他的沉着，喜欢他的冷静，喜欢他的认真，喜欢他的自负，喜欢他的不露声色。
　　因为他喜欢最好的，所以他不会注意那时的自己——一个留着男孩头，不起眼的小角色。没有人注意到她乌黑雪亮的眸子，没有人注意到她如花迷人的笑靥，没有人会注意到她那张随着年龄增长而渐变清丽的脸。

　　小乔和张玲都如约到了中心广场。
　　平息高抬左手手背挡着太阳，浅笑看着她们朝这里小跑来。她扎着马尾，穿白色的衬衣，衣服扎到了牛仔裤里，微微拉出来一些，整个人清爽漂亮。
　　“天啊！祝平息？！”张玲尖叫着捂住自己的嘴巴。小乔满意地看着她露出和自己第一次在高中见到平息时一样的表情。
　　“嗨……”平息轻轻挥了挥手，不以为意，“好久不见了，小玲。”
　　“小乔说得对！变化最大的就是你啦！”张玲夸张的拽着身边的女生。小乔得意的好像对方是在夸自己似的。“那……我们先去悠然居喝一杯吧！”
　　平息微微怔了一下，问：“只有我们吗？其他人呢？不是说好是十个吗？”
　　小乔朝天翻了一个大白眼：“别提了，人都找不齐了……但是我还……”
　　“还有我。”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让平息心跳漏了一拍，僵硬的转不过头。
　　“不好意思，本来应该是司机送我来的，可是家里出了点小意外。我自己打车过来，所以慢了。”男生魅惑的声音继续说着，清新的气息已经扑鼻而来。
　　“张况！”小乔和张玲同时脱口而出，眼睛里也同时流露出别样的光彩。
　　“小乔，小玲，还有……”张况微微向前倾了倾身子。巨大的影子投射在平息的身上。看着地上在渐渐放大的身影，平息的身子有些僵硬。
　　“平息？”张况的表情变化不大，但声音已经有了明显的惊异与难以置信。
　　“嗨，张况。”平息侧过身，像是才知道他已经来了似的，故作平静的打招呼。她比谁都知道自己此刻心跳有多快。明明这几年已经将自己磨练得很干练冷静了，可是一见到他，还是完全破功。也许红晕此刻已经悄然爬上了她的脸庞，但是她只能硬撑着抬起头。
　　张况已比三年前高出了一个头。他看着她的时候，眼睛好像突然在放光。像小乔和张玲第一次见到她，也像她们刚才见到张况。
　　平息努力绽放出自己已经训练有数的温柔牌微笑，眼睛也学着张况那样，一眨也不眨的看着对方。张况也是如此。顷刻间，两人眼中只剩下了彼此。忽略了有些尴尬起来的旁人，忽略了四周投来疑惑目光的过客，忽略了头顶毒辣辣的烈日。

　　“谁？就是那个你暗恋了三年的男生？”捷儿饶有兴趣的逼近。
　　“嗯……”平息努力平静了一下。现在想起周末的聚会，还是有些激动。
　　“他送你回家了？”捷儿笑得更加放肆，整个人像只偷了腥的狐狸，是不打算放过已经有点局促的眼前人。
　　平息调整了一下坐姿，整理书上的课本，含糊地“嗯”了一声。
　　“你们也交换手机号码了？”追击。
　　“嗯……”闪躲。
　　“他打给你了？”再追。
　　“嗯……”再躲。
　　捷儿一只手指卷起耳朵边上的发丝，窃窃地笑起来。“那你就直接说，他说了什么吧。是不是夸你漂亮？是不是觉得你让他耳目一新？是不是又约了你？”
　　全都猜中了。怎么会猜不中呢？平息尴尬地揉了揉鼻尖。她的惊人变化，有许多都要归功于捷儿。捷儿本身就是个小妖精，她教给她的，足以让她从一个不起眼的男孩头，摇身成为羡煞少女，迷倒少男的成熟美人。
　　“哈！三年了，让他重新注意到你，是不是很开心啊~你就认了吧！”捷儿挑逗地托起她的下巴。
　　“别闹。”平息扭过头，躲开她的手。裤兜里的手机“咿咿呀呀”地唱了起来。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两个大字——玫瑰。
　　“玫瑰？”捷儿探头看了一眼，即刻被平息用身子挡住。“是谁？”
　　平息做了个静音的手势，定了定神，一本正经的按下接听键：“喂，你好……哦，张况啊。”
　　“玫瑰？”捷儿用口型重复了一遍。
　　“嗯……好。有空。好……那就到时见了。嗯，再见。”
　　挂下电话，平息对上捷儿调戏似的眼神，心里已经有所准备。
　　“你叫他‘玫瑰’？为什么？”
　　“诶，他约我等下放学去吃冰。”
　　“很好啊，为什么叫他‘玫瑰’？”捷儿不依不饶。
　　“我就是有些怕，要不，你和我一起去吧。”平息镇定自若。
　　“笑话！喂，为什么叫他‘玫瑰’？”
　　“我觉得我还是不能应付自如啊……”
　　“……”
　　“……”
　　两个人完全驴唇不对马嘴的自顾自说了下去。

　　市第一高中——市里的重点中学。全市的精英尖子生都在这里面了。以前是从来不会来的，就连门口都不会经过。
　　路旁，少女清丽的身影映在茵茵绿色从中。
　　左等右等，走出校门口的人才开始越来越多。尖子生的学校就是这样的么？
　　平息不经意的踮起脚尖，向更里面张望。还没有出来……怎么还没有出来呢？
　　捷儿慢条斯理的掏出纸巾。粉红色的包装撕开，怡人的茉莉花香气就溢了出来。是啊，她不急，此刻该急的是平息，不是她。她嘴角噙着笑，斜眼撇身旁的人。
　　高个的男生许久终于出现在门口，身旁跟着苗条漂亮的女生。两人并肩同步，时而互相对视，说笑。
　　平息迟疑了一下，一时竟然喊不出声。
　　“平息。”他看到了她们，微笑着唤了一声，朝她们招了招手。
　　“张况，这是捷儿，我最好的朋友。”平息挺了挺身子，清风吹得她发丝飞扬。有些雀跃又些兴奋，强压着心中跳跃的火焰，让自己的声音再平静些，再平静些。捷儿没心没肺的冷着脸。她见人总是一副傲气的样子，只有平息知道，她在对待熟悉的朋友时，从来都是最贴心的。
　　张况身旁的女生将她们打量了一遍，看不出表情，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张况，是你的朋友？”随即，目光落在她们胸前的校徽上。
　　真是讨人厌的感觉。平息和捷儿对望一眼。
　　“我们学校边上的冰店很有名，一起去吃吧。”张况单肩背着书包，一手插在裤袋里，黑色的古铜色皮肤将这个大男孩映衬的要多帅有多帅。
　　他的声音总是彬彬有礼的，举止也风度十足。
　　“况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你们好，我是夏盛华，是张况的……好朋友。”说完，盛华抬头，与张况默契十足的对视而笑。
　　多有力的三个字。

　　“张况！”
　　“诶？张况啊！”
　　“嗨，张况，那么巧啊！”
　　总是会有人来打招呼，总是会有人来注意到他们。即使在这样人才济济的学校里，张况仍然是个名人。
　　四个人的约会仿佛只有张况一个人在讲话。他不时抬头与边上的人打招呼，声音平静有礼，没有表现出是好的不耐烦。
　　他好像还是这样。平息默默的想，双手交叉叠在杯子上。不小心又做出了这样小女生发呆的动作来。要不是捷儿在底下拉了她的衣服，她估计还要这样呆下去好久。
　　“平息。”
　　“嗯？”平息轻轻应了一声，缓缓抬头，乌黑乌黑的眼珠子灵光闪闪。
　　张况直直地望进去，望进去，身子后仰，靠在椅背上。他就看着她一个人，就好像只有她在他面前，在他眼里。所有人都这样觉得，夏盛华感觉到，捷儿感觉到，平息自己也感觉到呼吸竟然有些不均起来。只是被他这样看着，呼吸也会被打乱呀。
　　“你真的变了好多。还记得初二那个短头发的小女生，总是大呼小叫的跳来跳去，想不到眼前已经变成了举止优雅的淑女了。我真没有想到，会是你。”
　　“会是我？”平息默默的重复。
　　“真的……”张况低头看着自己晶莹的玻璃杯，伸手拨弄杯子里的透明吸管，“真的很开心，又可以见到你。”
　　“啊……”平息明显感觉到自己脸在升温。什么意思？见到自己很开心？什么意思？是说……是说……
　　“扑哧……”夏盛华捂嘴笑了起来。“况，你这样说会吓坏人家小女孩的。”
　　小女孩？平息疑惑地看着她。而她看着张况，眼里全是责备与宠溺。
　　“况，总是这样。”她转过头，笑着看着平息和捷儿，解说道，“况对女生好，其实他对谁都好的。特别是看到平息这样灵气的、小妹妹似的女孩，他就变得格外温柔。况，你看，你都要把她弄糊涂了。你要吓到她的。”
　　张况不反驳，也不再说话，只是抬头看着平息。
　　平息有点受辱的感觉。什么意思？是小妹妹？
　　“平息，好久没听你弹琴了。”捷儿望了望中演的钢琴，推了推她的肩膀。
　　什么？平息用眼神问她。转头看着店中央古老的木头小钢琴。她不会弹琴。硬要说的话，是会一首的，但是只有一首。是在校庆的时候，班里演话剧时，为了让她做一个多才多艺的女主角，捷儿用魔鬼式训练硬逼她学成的。但是就这一首，要多熟有多熟，熟得平时上课手空下来，就会不自觉的在桌子上“吧啦吧啦”弹起来。
　　像是全部都排演好的，平息站起身，抚了抚裙子上的皱痕，向钢琴走去。
　　她走到木头钢琴椅钱，慢慢做下去。
　　连头也没有回一下，手指就抬起，缓缓落在琴键上。
　　悠扬的音乐响起来，吸引了所有冰店里顾客的眼球。店里顿时安静下来，说话与喧闹声一扫而去。
　　她强压着心中的激动与丝丝怯意，故作平静地，优雅地弹奏。
　　张况看她的眼神变幻莫测，更多的，流露出欣喜的神情。夏盛华呆呆地看着，嘴巴微张。捷儿满意地看着自己导演的杰作。
　　为了张况，她努力的让自己改变。
　　他喜欢女生绸缎般的长发，所以她留。
　　他不喜欢吵闹的女生，所以她改。
　　他喜欢成熟的女性，所以她装。
　　只要是为了他，为了让他可以看到自己，她都会努力去做，努力去尝试。她知道自己没有捷儿的妩媚，没有捷儿优雅，没有捷儿聪明，没有捷儿可以做到的许多东西。所以她努力的学，努力的学。
　　张况……喜欢我好不好！喜欢我好不好！
　　她弹着，心已经汹涌澎湃，所有的感情，所有的感情都顷刻流泻了出来。
　　张况！可不可以喜欢我！喜欢我好不好！

　　掌声。响彻整家店的掌声。
　　平息起身，微笑环顾四周，最后目光落在他身上。
　　他欣赏地微笑看着她。
　　就为这一笑，就为这一笑！
　　她看向捷儿。
　　捷儿慵懒地打了个哈欠。

　　平息眼睛水汪汪的，睡意写满了脸。
　　“昨天又通电话到很晚？”捷儿用手搓她的额头。像贵人家小姐的手指。
　　“捷儿，你想，张况喜欢我了吗？”平息口齿不清的问。整个人斜倚在捷儿身上，有气无力。
　　“谁知道啊。”捷儿推她。
　　现在张况总是会叫她一起出去。如果他说：“平息，如果你喜欢，就叫上你的朋友一起吧。”平息就毫不犹豫地拖上捷儿。在他面前，她总是学不会捷儿教的“放松”。在所有人面前可以，就是在他面前不行。
　　手机“嘀嘀”作响，有短信了。
　　平息立刻坐起身来。
　　“呀，捷儿，张况说周六去溜冰！”
　　“这个张况……”捷儿拍拍身子。
　　“怎么呀？”平息兴奋地将手机在她面前晃，“你说，是不是快了？他是不是就要跟我说了？你说？”
　　“吊女生真有一手。”
　　“什么？吊女生？追女生？追我？”平息不在状态，只是捧着手机傻笑回复。

　　“平息，今天累不累？”张况笑吟吟地问她，看着她的脸颊因为刚剧烈运动完，微微发红。
　　平息抬头“咕嘟咕嘟”地喝水，气都接不上来。猛地低头，发出畅快的“哈”声。
　　张况愣了一下，将头转向别处。
　　“平息，喜欢花吗？”他指了指不远处的花店，将她往那里带。
　　“星星花语”四个招牌金光发亮。窄小的门面堆放满了馨香的花朵。
　　平息看着他干净英挺的侧脸，想了想。
　　“玫瑰。”
　　张况讶异的转过脸。“玫瑰？很少有女生会喜欢这样魅惑的花。”说着，脸上已经有了审视的笑意。
　　“是吗？。”平息想要伸手去碰眼前娇艳艳的玫瑰花花瓣，却又若有所思的停住了手。这样美丽的花，似乎是碰不得的。谁要是轻轻触碰，红嫩的花瓣就会瞬间枯萎凋落。
　　张况玩味地看着她，掏出了钱包。像所有有钱人家的小孩，他的皮夹里也是放着一大叠的粉红色钞票。平息的笑僵在脸上。花钱大手的张况，追女生很有一套的张况，追求格调享受的张况……这些都如小乔说的那样。
　　在二中时就略有所闻，张况的眼光颇高，多少女生示好，他也总是不冷不热的回应。既不给你难看，也不给你答复。可是偏偏这样的男生，这样的态度，才让更多女生喜欢。可以待在张况身边的女生，一定是最优秀的。
　　晃神间，玫瑰的香气已经扑鼻而来。平息低头，只见十一只娇艳欲滴的玫瑰花已经包好放在自己面前了。
　　“呀……”低呼了一声，用陌生的眼神抬头看他。
　　张况浅笑：“‘一心一意’，送你的。”
　　“为什么？”不该问的。捷儿说过，这种场合，男生送，就收下好了，这样傻乎乎的问题，只有那些小女生才会问。可是她想问。她想他说……想他说……
　　“送给我所知道，第一个喜欢玫瑰花的女生。”他文雅地身子前倾，弯腰，将头凑到她面前，把花奉上。
　　“美丽的花，送给特别的你。”
　　“特别？”平息还是没有去接，脸上写满了疑惑。哪里特别？
　　“玫瑰，不单单意味着爱情。她不是一件礼物，更是一件工艺品。”笑意在他的眼里层层荡开， “真正懂得她的美丽的女生，看见她不会将她看□□情信物一样欣喜若狂，而是懂得体会她内在的珍贵。”
　　是么？
　　可是自己什么都看不见啊。
　　为什么会喜欢玫瑰呢？
　　自己为什么会喜欢玫瑰呢？
　　因为……因为你就是玫瑰啊！

　　喜欢一个人的感觉会不会变？
　　要是以前有人这样问平息，她会毫不犹豫的说不会。
　　如果喜欢了一个人，即使时间已经过去了好久，即使彼此的年龄都在疯长，但是她相信，再次见到喜欢的人的时候，那种感觉，是不会变的。
　　就像……就像她对张况那样。
　　张况是玫瑰，美丽的玫瑰，代表着爱情和魅惑的玫瑰。无数次在二中校园里看见他，她总是脸红心跳的躲开，怕他看见自己。他像是极具诱惑力的玫瑰，永远不会凋谢。因为不能碰触，所以永远不会凋谢！
　　可是……
　　可是……

　　“徐婕！电话！”
　　“哦……”捷儿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从楼梯上不慌不忙走下来。
　　“喂？”她优哉游哉地提起话筒，摩挲着腿上的睡衣。
　　“……”
　　“谁呀？”
　　“……”
　　“说话。”
　　“……”
　　“……祝平息？”她皱眉，似乎想到是什么。
　　“捷……捷儿……”平息怯怯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总是听她嘟嘴乱嚷嚷，极少有这样弱的语调。她不回话，耐心的等她讲。
　　“你说……你说……张况是不是……不会喜欢我。”
　　……
　　……
　　捷儿闭眼，咬下嘴唇。
　　“……你说……张况不会喜欢我，是不是？”
　　……
　　……
　　平息……早该让你知道……
　　平息……其实应该早点告诉你……
　　捷儿的浓密眉毛震动了一下。

　　“哇！！！！！！”许久没有这样过了。平息忍不住，好像顷刻就决堤了，眼泪止不住的“刷刷”流了下来。连捷儿也不说话了！所有人都知道的，张况不会喜欢！不喜欢小女生，不喜欢俗女生，不喜欢……永远不会喜欢！
　　就算自己再怎么样努力，可是自己终究不是那样的女生啊！不能成为像捷儿，像夏盛华那样的女生！她自己也早就应该就知道，可还是傻傻的想要去改变自己。就算改变了自己又怎么样？张况还是不会喜欢自己的啊！终于明白了，自己太傻了……太傻了！
　　变了那么多……是所有人对她说的话。可是她没有变啊……没有变啊！
　　其实她根本不能靠近他！

　　“三年了，我好想可以在你身边。我知道我很吵，又很傻，不像个女生以前就是这样。你永远不会看到我。就算你对我笑，也只是淡淡的没有任何味道。可是我好喜欢你。喜欢你温柔的对我说话，喜欢你无微不至的细心关怀。虽然你对所有人都是这样。
　　我遇到了捷儿，我很开心。我让她教我，我想变成让你注目的女生。哪怕只是让你觉得，‘嗯，她比以前好‘我也会很满足了。
　　“我可以再遇见你，可以让你再看见我，我多快乐。
　　“我感觉我在你的眼里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可是原来什么都不是……我只是一个幻影，你眼里的我其实根本不存在！我好怕，我又开始好怕。我明明又遇到了你，我明明在离你越来越近。从来不敢多想，你会这样温柔的只看着我一个人，可是现在就是！但是我不是……我偏偏不是……我不是你眼里的人。我只是一个幻影，一个幻觉，一个随时都会破灭，让你不屑一顾，让你继续调头，让你继续漠视的假象。
　　“况，我也好想这样叫你……
　　“况，我好想让你看到我，好想好想。
　　“可是你看到的不是我啊！况……
　　“三年了，你还是没有看到我，你看到的，始终不是我啊！”

　　平息已经泪流满面。她无力地阖上本子，趴在桌子上，泪水模糊了视线。桌子上，本子上，全是眼泪，连呼吸都不行了。
　　桌子上的手机奋力的震动。
　　玫瑰。
　　玫瑰。
　　玫瑰。
　　平息闭上眼，用力地抽泣，好像要把什么吸进身体里，要把什么呼出去。
　　守了那么久的梦啊……
　　守了那么久的玫瑰啊……
　　是不是一碰就要凋萎了呢？

　　她将手机拿起来，放在两臂之间，仍它不停的叫唤，将头埋了下去。
　　抱抱你吧。
　　守了那么久，让我抱抱你吧……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她抬起头，胡乱地擦干眼泪。拿出手机，找到电话号码。手微微地抖了抖，按下了删除键。

　　从明天起，不要再想……从明天起……不要再想！
　　忘记那些守了那么久的东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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