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河桥

作者:被占用的阿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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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生若只如初见


      七剑阁百年门户,一直为江湖武林执牛耳者。其开门先人俞倾去世后,历任阁主皆是年轻有为,可到了叶英这一代,却是画风突变,成了武林之中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叶英,我英勇无双的老爹,也不知太师父是看上了他的痴愚,还是认为这是一种为数不多的美德,在众弟子三人当中,偏偏选了最没有脑子的人继了位。不过,我想,这最大的原因,应该就是我爹八辈子有幸得了我娘的青睐,做了太师父的乘龙快婿。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我爹确实是上位了,成了七剑阁新一任的阁主。好在他们师兄弟三人淡泊名利心胸宽阔,对我爹这个闷实的大师兄十分认同,也没出现什么内部矛盾。而江湖上笑的,却是因为我。

      我尚在娘胎时,我爹和武林盟盟主一同去参加青城门门主的大婚之喜,两人相见恨晚,在一起抱着酒坛子喝了一夜,到兴致处,便将人祖宗八代都打探了个明白,当得知人木盟主有个五岁的儿子时,我爹拍着胸脯对着众人嘿嘿的傻笑,说他就要得个姑娘了,希望和木盟主结成儿女亲家,后辈们同百年之好。木盟主喝晕了头,也丝毫不知对方说了些什么,抱着酒坛子豪爽的大叫,好!好!就这样,我七剑阁顺势搭上了武林盟这条大船,一时之间,在江湖声明大躁。

      听诸位师伯说起过,木盟主醒来知晓发生何事以后,悔不当初,狠狠抽了自己几个大耳瓜子。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他身为盟主,自然不能在诸大侠面前失信。于是,我和木家公子的婚事,就这样糊涂地成了。

      木盟主回了家,将此事同夫人说了,木夫人拔出剑差点就谋杀了亲夫,哭着嚷着追着木盟主大叫,你害我儿!你害我儿!

      江湖上的人将这出家暴戏学得活灵活现,大家笑完了,便开始对木家那位五岁的公子表示深深的同情。我七剑阁不要脸的名声,也在江湖上大躁了起来。这缘由说起来,还真只能归因于我爹长得丑。身为我爹唯一的亲闺女,我还真不是诬陷他,用说书人的话来说,那就是生得五大三粗,虎眼熊膀,骇人得紧。扪心自问,我爹爹却不是如师伯们玉树临风,可终没有传闻所言,丑到形似张飞。这样的流言之下,各家各户都在祈祷,叶阁主生个带把的!

      我就这样带给了天下惊喜。

      七剑阁得了位千金的消息传到武林盟,木夫人抱着自家小儿,老泪纵横。原以为以后要将这无盐娶进门,可不曾想,叶家姑娘的容貌又在江湖之上名声大噪。

      我像极了母亲。

      我娘年轻时,也是武林中名动天下的美人儿,听说,那时候有人特意列了张榜,罗列了这天下有名的美人儿,我娘,就居于榜首。

      木夫人不信,她对我爹的样貌终是过不去坎,非要眼见为实,就和木盟主寻了个理由,来七剑阁见他们未来的儿媳。那个时候,我不过九岁,却张扬得紧。诸位师兄皆宠我,父亲也都是依着我,外人依着七剑阁得名声,也不敢惹我,我和诸位师兄在小小的云浮“除暴安良”,行侠仗义,却得了个满城避之的下场。

      承俞师兄是我爹收的六弟子,也是三师伯独子,不过年长我两岁,可在承俞面前,我从来都只是个跟班。六师兄鬼主意很多,总是拉着我给他办事。那日,我陪着六师兄去城外的大道上劫富济贫,很巧,劫到了木家的马车。

      十五岁的少年掀开帘,一双手骨节分明,修长白净。我盯着这好看哥哥的脸,学着六师兄平时的口气,“美人儿好生俊俏,不如和我回去做个压寨夫人?”

      俊俏小哥哥噗嗤笑出了声,下车一把拉住了我的衣领,一双星眸布着笑意,似笑非笑的看着我,“年纪小小,不学好!”

      我被眼前的美人儿拎起,承俞师兄一瞥车帘后的大叔,撒丫子跑了。一众人凑过来围观,我感觉失了脸面,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小哥哥将我放下,我立马飞速的跑进了城。车帘里传来女子难以克制的大笑。

      我跑到家,抹着泪扑到我娘怀里,大骂这承俞不讲义气。母亲问我发生了何事,我抹着泪,“有坏人!他要抓我!”

      母亲轻轻摸着我的头,笑道,“不会有什么坏人,在这里,没有人能伤害你。别怕!”

      一众人随我爹爹进来,说说笑笑,他们之中立着的少年,白衣墨发,对着我淡淡的笑。我指着他,“就是他!娘,就是他!”

      “不得无礼!”

      母亲握住我的手指,对着那群人轻轻一笑,“木盟主。”

      “这可是你未来的夫君!”

      少年有着好看的眼睛,一笑那种欢欣便落到了眸子里,清澈而明媚。我同诸位师兄在外鬼混多年,小小年纪早就知晓各种世事,这夫君,不就是同我白头共老的那个人?我老脸一红,唯唯诺诺,一副小女子娇羞,只敢用余光去瞥前方夺目的少年。

      “在下,武林盟木明渊。”

      少年端的是世家公子的教养,一举一动,无不至礼数。我生来野性惯了,今日却绷着性子,用母亲教的那些个虚礼,同他回礼,“我叫叶桥七。”

      一旁华服的夫人看着我直点头,脸上似是纠缠已久的雾霾散开,对我有着一种莫名的欢喜。少年恭敬的退到夫人身边,随后,同我娘行礼。

      母亲安排一众人落了脚,那位木盟主扯出当年青城门之事,两位不知是酒虫作祟,还是英雄之间惺惺相惜,两人竟丢开众人,去一醉方休了。木家一众皆是远道而来,为显主客之谊,一向不喜外人的母亲竟亲自作陪,同那位夫人作伴去了。

      承俞是三师伯之子,阁里来了贵客,三师伯也去填了酒座,没空管他这个纨绔儿子。三师伯不在,这小子自然是无法无天欺上犯下。彼时,我正安安静静于院中练剑,承俞那小子带着桂花糕来同我道歉。我被他坑了数年,一向没与他置过气,可今日,我竟堵了一个无法排遣的结,我最信任的师兄竟在危难时弃我而去!一袋桂花糕绝对不足以让人原谅他!

      “哼!亏我还对师兄掏心掏肺,为你当狗腿背黑锅还欺瞒三师伯,可你,竟然在黑势力面前不管你可爱小师妹死活,一个人跑路!师兄,我已经不相信你了!”

      不过十岁的承俞个子比我高上了大半个头,小孩子家家,偏偏像个浪荡子弟,生性欠揍。他揉乱了我一头黑发,语重心长且言语真挚,“师妹,师兄怎么会做出这等丧心病狂之事!你那位小郎君特意来寻你,我站在那多不应景!是故才给你们留出独处的空间来。”

      我一张老脸又唰唰的红到了脖颈。承俞将手上的桂花糕递给我,我欢喜的收下,复而以往后腿模样,等着师兄吩咐。承俞近日同二师兄干了一仗,结果自然是被狠狠收拾了。他咽不下这口气,死活拉着我去偏阁寻二师兄报仇。

      二师兄是清远周家的公子,因人寻仇导致满门被屠,他不知如何逃过了一劫,我爹赶去时,只找见了被藏在暗房里的三岁孩童。周父与我爹是故交,我爹待诸弟子都同亲生,可因为二师兄父母早逝,自然对他的关心要比旁他人更多些。二师兄性子沉稳,不喜显山露水,却对一卷卷旧书爱不释手,自己的院子也是选在和书阁最近的清安院。母亲极为喜欢这个少年,故而二师兄更多是由母亲教导,这种待遇,连我都嫉妒。

      那日,承俞不知死活偏去二师兄房里找东西,正好碰上二师兄从书阁回来,逮住就是一顿胖揍,承俞这废材自然不是师兄对手,毫无还手之力被丢出了清安院。我和五师兄拿着药膏去看他,却见他趴在床上大叫,一定要让周清远血债血偿!虽然我们都认为他这是自作自受,可良心却让我撒了谎,和他一起将二师兄大骂了一顿。可能就是因为那一场虚假的战友情,承俞开始终日找我陪他去寻仇。二师兄一直宠我,我没理由奉献自身和承俞一起去胡闹。

      我万不该同这泼皮和好。

      承俞死拉着我去清安院找二师兄,我一脸忧虑,若是被二师兄知道我没在院里好好练剑,还不得狠狠训斥我一顿!

      我和承俞一同在墙角冒出了脑袋,却见三位白衣的少年正下着一盘围棋。我歪着头问六师兄,他们为何要三个人下一盘棋?承俞支支吾吾,只道许是因为人多,故如此了。我看着大师兄与二师兄对弈,而明渊则在一旁时不时摆上一粒子。

      后来,二师兄说,棋场厮杀易,可一直保证平局,却难。而明渊所扮演的角色,可是那个端正平衡的人。

      我和承俞都是被放纵坏的,自小便是不学无术,这等高明的东西,自然是瞧不明白。我问六师兄,是去还是回去?承俞也是个轻易能认怂的主,别说一个大师兄,他就连二师兄都过不了三招,于是我两欢快的达成了协议,今日且先放过周清远。

      大师兄一粒白子扔来,我和承俞两手一松,掉进了院内,疼的哇哇直叫。

      “放着好好的大门不走,偏要上墙,莫非,我就是这样教你们的?”

      大师兄一向严厉,我和承俞不敢开口,只敢死低着头。二师兄过来,看了看承俞,又看了看我,继而望着前方的明渊,予以意味不明的笑。二师兄和明渊同庚,十五岁却比我们高了大半个身子,我和承俞在他面前,就好像一个矮小的蘑菇。

      二师兄拎起承俞的衣领,如同拎着一只小鸡,“六儿,上次没得手,今日将小师妹也带来了?啧啧,若是三师伯知道你看那些个破书,也不知道会怎样罚你!”

      承俞挥动着自己的四肢,奋力反抗,“才不是破书!周清远,你放开我!”

      大师兄看着一脸生无可恋仍不忘最后拼搏挣扎的小师弟,轻轻摸了摸承俞那一头乱发,“承俞,你带着小师妹来做什么?”

      我努力眨巴着眼,一脸无辜望着两位师兄,承俞一向不靠谱,他清了清自己的衣领,脸不红心不跳,“桥七让我陪她来看她的小郎君!”

      我一口老血喷涌而出,“胡说!”

      两位师兄忍着笑,却强装出一副严肃的样子,“桥七,姑娘家要矜持!”

      我九岁的老脸就在那一刻丢了个彻底!

      明渊走过来,一张俏脸凑到我眼前,轻轻揉了揉我一头乱发,“你的小郎君生得俊俏,桥七大可放心。”

      这捧为星月的少年瞬间跌落了神坛。

      自这次之后,二师兄特嫌弃承俞这货,一直拒绝我再同他厮混,众人皆是不得空闲,明渊却常常带我出去玩。

      少年给我买了云浮最好吃的糖葫芦,看我的眼神温柔和善,现在想,那并非是爱意。

      我知足的咬着手里的糖葫芦,真诚地表述自己的心声,“等我及笄,就嫁给你!你要来云浮接我哦!”

      少年轻轻捏捏我的脸,问,“桥七,你知道嫁给我意味着什么吗?”

      “当然知道!就像爹爹和娘,娘亲性子冷,可是却会对爹爹温柔地笑,爹爹虽然一直粗心,对娘却是细致入微。将来我们成婚了,我也会像娘待爹爹一样待明渊哥哥好。”

      “那桥七,你为何愿意嫁给我?”

      “因为明渊哥哥是桥七的夫君呀!”

      少年轻轻笑了笑,没在继续这个话题,拉着我回家。我握着少年的手,头仰望着少年的脸,那一日,他的侧颜在我心里刻下了痕,再不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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