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下一个出口

　　杨千人生中的最后几个月是无比惬意的，工作一切照常，母亲的心脏稳定没有再进医院折腾，最重要的是他认识了新的女朋友谢清莹。她比自己小三岁，是博爱医院神经内科的医生，她声音很好听，没有一般大医院医生讲话的急促，始终很随和，让人听着很舒服，说话时偶尔带个多巴胺、五羟色胺、去甲肾上腺素一类的专业词汇，既有成熟女性的优雅也有知识女性的干练。
　　最重要的是，她没有被他一认识就提到自己的不婚主义吓跑，而是讲了自己也是单亲家庭但也很幸福的例子，这是让他感到这个女人很独立自信的地方，他很欣赏。
　　多年的交易让他积累了很好的物质基础，他很害怕受约束，暂时不想改变目前的生活状态。他的生活很自由，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飞头等舱去想去的地方，不想做的事情例如做饭打扫房间一类的他可以让钟点工或是保姆来完成。在生活伴侣层面，他内心最想找一个能精神契合的人。
　　两人的专业背景不同但不影响可以进行愉快地交流，他和她很快确立了关系，打算把她介绍给父母和朋友认识。
　　在认识谢清莹之前半年，他参加过一个叫“脑联网之家”的公益活动。
　　那是在一个闹中取静的私家别墅里的酒会，各行业的人都有，名流云集，也有周边城市的人，三分之一是外国人。主持人的演讲围绕“人类大脑共享计划”展开，从一般大脑疾病的科研提到人类基因的改造，十分高大上，演讲结束，宾客中爆发出热烈掌声，仿佛一个新的时代即将开始了。
　　活动快要结束时，主持人给每个人发了一张“脑联网大脑捐赠计划意向书。”
　　出席酒会的宾客里开始悄悄议论，上了年纪人觉得这个想法太超前，有些犹豫。年轻人的接受度高一些，有人在上面签了字。
　　“这和角膜捐献、器官捐献差不多嘛，从长远来说是造福人类的。短期有人反感、有人不理解也很正常。爸爸从部队转业到地方，一身正气，经常唠叨义务献血捐献角膜的事情，妈妈是中学老师一直关心孩子，曾经用工资资助贫困地区的孩子。我想他们是可以理解的。”杨千短暂考虑了一下，在上面签了字。
　　他不会想到，签了字后他的命运发生了逆转。他更不会想到，即使他不来参加这个活动，不签字，像平时的周末一样他去看父母或是和恬康倩倩一起聊天，他的命运也会发生逆转。宿命般的逆转早晚都会发生，只不多形式不同。这可能是杨千这样的“天选之子”一类人被选中后既定的宿命，他的存在是短暂地，但也有相对于普通人的精彩和辉煌。人在浩瀚的宇宙中是沧海一粟，被选中的人犹如繁星闪烁，不过终究也难逃离自己的命运。
　　让人遗憾的是这个逆转来得太快，杨千自己没想到，他的父母没想到，恬康倩倩和谢医生也没有想到。

　　A市郊区一座废弃的工厂里，隐藏着的大脑研究所。谢医生特意请假和恬康一起，联系到了传说中的谢雨。
　　一个毫不起眼的灰色建筑物里有很多优秀的科学家在一起协同办公。
　　谢医生和师姐两人相见，亲昵地拥抱了一下，聊了几句闲话，提到了共同认识的同学和老师。
　　第一眼相见，许恬康觉得很惊讶，这个谢医生嘴里传说中的风云人物学姐好像不是那种闪闪发光众心捧月的人物，她很随和，但浑身还是有种看过大千世界式的恬淡，好像一切都尽在掌握，没有什么可以担心地。
　　但她的干练总隐藏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忧郁，这种忧郁被很好地包装纸在高知女性得体的外表下，一个被幸福环绕的人是不会关注太多别人饿表情的，但这种忧郁被同样最近心情郁闷的恬康给捕捉到了。
　　“也许这个女博士有些心事，不是感情上的就是工作上的。”恬康心里想。
　　你想看看他吗？你们要是能组成一个家庭会很幸福的。他的大脑是功能很好的大脑。谢雨是这个神秘的工程里负责人之一。
　　谢清莹眼中闪过一丝泪光，她不是轻易掉眼泪的人，想到男友躯体已经烟消云散，但保留下了大脑作为科学研究，似乎还活着，不过换了一种方式。
　　恬康悄悄给她递了纸巾，心中也不是滋味。他身上总会装一些面纸巾一类的小东西，把自己打理地清清爽爽是他从小就奉行的准则。方雨注意到眼前这个貌不惊人的男人很体贴入微，不张扬，很低调，有种润物细无声的从容，刹那间想到了默罕默德也是个体贴入微的人。
　　三楼实验室里陈列着瓶瓶罐罐，一颗颗大脑标本浸泡在其中，像一个个放大版本的核桃。
　　看着标签是“杨千”的标本，谢清莹的眼泪终于止不住了。
　　她们两个人又说了什么恬康已经听不进去了，看到大脑标本他有些想吐，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追悼会那天杨千的脑袋看上去怪怪的比平时肿了一套，那时他的大脑已经被取出了。想到这里恬康自己的脑袋此时已经快要炸裂，他很期待这是一场梦境，老友能起死回生。
　　他和方雨约了下一次见面的时间。

　　一周后，在一个大学附近的咖啡馆里，恬康到的时候方雨正在打电话。
　　方雨脱下白大褂穿着便装时后犹如一个邻家女孩般清爽，数着马尾辫穿一双运动鞋，不过灵动的眼神和大段大段“帕金森症研究、阿兹海默症研究、内侧视前核、神经可塑性”一类的词语从她嘴里有条不紊地说出来时，提示着这是个做科研工作的高知女性。电话里她跟同事说着什么，恬康没听清楚，说得太专业了也不太懂。
　　这个方博士既不像前妻黄小美，也不像初恋王倩倩，比她师妹谢医生多了一份斩钉截铁的权威感，对人客气，很有礼貌，但有种说不出的疏离感，他趁她打电话的时间简单打量着她清秀的五官，觉得她年纪和自己相仿就能主持这么重大的项目，内心感到十分佩服，不由得生出一丝好感。
　　生活中会有不是第一眼就相见恨晚，而是第二次、第三次发生一见钟情的可能性么？恬康看着对面这个面容姣好又得体的女人，产生了一种久违的感觉。
　　“你为什么要这么坚持呢？听谢医生说你不是一直都四平八稳的，有的时候知道多了不见得是好事，糊里糊涂地有时也是一种人生哲学嘛。大部分人一辈子不都这样过来的嘛。”方雨无可奈何地说着。
　　如果说以前的方雨逃避的是稳定，那么她回来后就逃避的是自由了。她觉得以前的自己太过于执着未知的世界，也许已知的世界没有那么糟呢？眼前这个按部就班的男人如果放在以前，她不会欣赏，但此时她感到了一种期盼多时的安全感。
　　“实不相瞒方博士，我以前一直是这个态度的。我老婆，不对，准确地说是我前妻就觉得我太四平八稳了，让她有些觉得失去欲望了，哈哈不好意思，说出来真的挺丢人的。”恬康无可奈何地笑笑。
　　“你是他亲兄弟？我们这个计划本人的直系亲属才能有一些知情权，毕竟加入这个计划对捐助人的亲属后期会有丰厚的补偿。”
　　“我是他的大学同学，关系很要好，他父母也把我当做干儿子。他家里不差钱的，再说了人都没有了再拿补偿有什么用呢?”
　　“杨千是被选中了，更确切地说，是他的大脑被选中了。”
　　“器官捐献一类的不是要征得病人和家属的同意吗？即使是死囚犯也不能随便取用别人的器官吧。何况他这么年轻有为，至于抑郁症就更不用说了。现在简直成了一种流行病，连小学生考试压力大也会说自己抑郁了。不是完全治不好，为什么要放弃呢?我前段时间在闹离婚，没太关心他，是我的错，我要早点发觉他的状态不好就可以避免悲剧发生了。”恬康为自己的兄弟感觉愤愤不平，也觉得自己有些责任。
　　“他不是普通的器官捐献，他是加入了一个“大脑共享计划”。
　　“他们的行动在加速，我们不能不提前了计划。”
　　“他们是谁？杨千任职的证券公司的死对头另一家证券公司的老总，挖人不成就谋财害命？还是真像网传的杨千私下里真的和官商勾结操纵股市了？他的人品我还是相信的，不太可能。我和他学生时代一路走过来都是好兄弟，他的人品我是相信的。”
　　“许主任，你没理解我的意思，我说了半天你总是围着自己的小圈子原地打转。请把您的眼光放远一些，不要局限在自己能看到的地方。更多的认知领域是我们看不到的。”
　　“方博士您实在把我说糊涂了，究竟是谁这么心狠手辣把一个人逼到自杀的地步？”
　　“我说的这个他们不是人类。”
　　“不是人类，是机器人？机器人现在这么强大了？
　　“不是机器人。”
　　“不是机器人，难道是外星人不成？”恬康不由得长大了嘴巴，立刻想起算卦那天在同楼遇到的朝气十足探讨异常光波辐射的中学生，吃惊地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脊背窜出阵阵寒风。
　　“是的，外星人计划已经提前了。地球的坐标暴露地比想象的时间要早，所以我们的计划也不得不加快速度。”
　　“可是，这不是属于未证实的范畴吗？我是无神论者，对一些鬼啊神啊的很反感。宗教一类的是统治阶级控制人的工具罢了，尽管包装得很高大上。”
　　“这和鬼神没关系。外星人本来就存在，只是各国政府害怕引起公众恐慌不会让信息太多纰漏出来，在世界主要国家秘密的实验室里，这个问题早就不是问题了。”
　　“原来如此，那他为什么被选中？”
　　“不止他被选中，不同城市的各行各业的精英人士都可能被选中，他是A市金融行业的优秀人才，其他的像优秀的运动员、科研人员、歌手、画家、小说家的大脑都有可能被选中。”
　　“选中优秀大脑做科研？他们能同意么？即使他们同意过世后将大脑捐出用于科学用途，他的家人能同意吗？”
　　“现在器官捐献是个难点，不过越来越多的人可以接受了。”
　　“杨千的离世是个意外，是某一环节出了问题，我们的对手抢先一步干扰了他的脑波。”
　　“您是说，他的抑郁症是被外界干扰诱发出来的，不是自己得的？”
　　“是的，我们对手也看上了他的大脑，想把他拉入对抗人类的计划。”
　　“对手是谁？也是外星人？”
　　“是外星人在地球的代理人，目前知道的有个别国家的政府、军方还有私人基金会，也许还有我们不知道的机构。他们是主张地球毁灭的一方。”
　　“方博士我听着您说的话跟天书一样，我现在都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恬康用力地掐了一下大腿，以确认这不是在梦中。
　　“我刚开始知道这个计划时，也觉得不可思议，现在已经习惯了。搞科研的人本来就是在探索未知嘛，已经不会大惊小怪了。”
　　“您什么时候加入的，就是这个计划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最早是我在阿富汗当无国界医生开始的。这种机构其实在阿富汗境内，印度和巴基斯坦边境克什米尔地区，巴勒斯坦和以色列边境，还有一些争议很大的国际共管的飞地，都有。”
　　“天哪，这不是发生过战争吗？巴以冲突现在偶尔还有，这样的地方哪能搞科研？安全要紧吧。”方博士平静的语气让恬康更加觉得天马行空，不可思议。
　　“这您就不懂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战争就是人类武器最好的试验场，军方和军工企业研发了半天武器，巴不得在战场上好好检验下的。不是所有的人都爱好和平的，好战分子有很多，只不多一直隐藏在世界的各个角落里，隐藏在爱好和平的人群中间。如果没1000个人里面就要1个是死硬的好战分子，你算算这会有多少人呢？最重要的是，战争多的地方会有遇难者遗体，如果是无人认领的尸体是科研活动需要的来源之一。”
　　听着尸体一类的词，想着杨千大脑，恬康的胃又开始翻腾起来，他尽量忍住不要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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