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夫君是断袖

　　今日是皇家派人到秦家下聘的日子，秦护国将军虽常年驻守南疆，但主宅邸在容朝城，一家妻儿老小皆定居在此处。

　　据说经过商议，决定封秦絮亦为秦良娣，也就是以后要做贵妃的人，若是这么想来，也算是作为秦家女子光耀门楣最好的方式了，听闻就连远在南疆的秦将军，三日前得知消息，现也快马加鞭的赶回来了。

　　“真的靠谱吗？”

　　“会不会露馅啊？”

　　下聘的队伍停在南宫门，管事的李公公正在前面钦点着礼单，我和聂怀卿扮成太监的模样混在其中的尾端，小声细碎地低语着对话。

　　“你从开始到现在，都问了三十二遍了，我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聂怀卿语气不禁变得有些烦躁起来，然后眼睛瞥向我，用眼神揶揄我道，“怎么？临到阵前，害怕了？”

　　“呸呸呸，瞎说什么呢，”我啐了几下嘴巴，愤愤地瞪回去，辩解道，“我这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才不是想要临阵退缩！”

　　聂怀卿嗤笑：“呵，死鸭子。”

　　“再说我嘴硬试试？”我握紧拳头，摆在他的面前，“再乱说话，小心我真揍你啊！”

　　聂怀卿连忙抬手迅速将我的按下，严声地低语提醒道：“行了，主事公公过来了，谨言慎行，小心露了馅。”

　　我对聂怀卿眨眨眼，信心十足地说：“有你在，肯定没问题的。”

　　大概吧……

　　“你……”我低顺着眉眼，管事李公公的鞋尖映入了眼帘，细而尖锐的嗓音在我的头顶响起，“抬起头来。”

　　我呼吸促然一窒，仍低着头，说话心虚地有些结巴起来：“公……公公有何吩咐？”

　　“你这声音不对，”李公公用他手中那白毛毛的杖子点了一下我的脑袋，一下子的警惕，让本就尖锐的嗓音更加提高了几分，“你的体型也不对……说，你打哪儿混进来的？！”

　　我被李公公的声音刺得往后退了一小步，聂怀卿就在这时候向前，护在了我的前面，从左边袖子拿出了一块银白之物，悄咪咪地塞进了李公公怀里，故作谄媚的说明：“我们是太子身边的人，还请李公公能行个方便。”

　　“原来是太子宫里的人啊，”李公公了然一句，有迅速话锋一转，“不过呢，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一个小小的公公也还是担待不起，所以你们最好给我老实点儿。”

　　“谢公公通融。”

　　聂怀卿呵呵笑着，撞了撞我的胳膊，我连忙反应过来，也学着他的模样和语气道：“谢公公通融。”

　　“不敢当，”李公公摆了摆手中拂尘，对我们道，“还指望着二位小公公这次回去可别忘了老奴，能在太子殿下跟前多多美言两句。”

　　聂怀卿又悄悄地往李公公怀里多放了一块银白之物，边笑着道：“我们二人定不会忘了您老的好的。”

　　聂怀卿这娴熟的业务能力，我在一旁看得是瞠目结舌，等李公公继续往下走后，我推了推他的手肘，啧啧道：“你这么口舌厉害，不去当太监真是可惜了。”

　　聂怀卿一听，故意变尖了音调：“好啊，太监夫人。”

　　“……”

　　他声音一出，恶心得我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秦絮亦被赐封为良娣，按照宫中的规矩，皇家送至秦家的彩礼总共三十六箱，虽比不上太子妃当年的四十八箱，但和其他大家下聘比，也不算磕搀了。

　　从宫门口至秦家，街道的两侧站满了围观驻足凑热闹的人群，热闹得很，我和聂怀卿自然是不会跟着他们到目的地去的，于是等到了人多拥挤的地方，我们便非常默契地相视一眼，快速地混入了繁杂的人堆之中。

　　“呼，终于出来了，”我们拥挤着从人群中钻出来，长舒一口气，活动筋骨开心道，“不用翻墙就是舒服啊！”

　　聂怀卿大拇指指向街道的另一个方向：“那我们现在分头行动？”

　　我的指头指向另一边，朝聂怀卿眨了眨眼睛：“完全没有问题。”

　　我匆匆走进了个小巷子，四处张望确认没人注意这边之后，将那件太监的外衣脱下来扔在了一旁，热的直拿手扇风，今个这天还真是不凉快，正巧最近衣库缺乏，不如找家心仪的衣坊，为自己添件新衣吧。

　　我微掀开衣襟，低头看了眼衣衫内袋里金色，得意地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小心护着它来到了附近的一家当铺，高昂着下巴，掏出那个金酒杯拿出来放在了桌面上，对竖栏里面的店老板道：“当银子，马上要。”

　　店老板只拿起来看一下，便摆摆手地将它还给了我：“我们小店实在福薄，当不了……当不了……”

　　“为什么？”我疑惑地握住杯柄，仔细捧起来看了一圈，问他，“库里没储备这么多银子吗？”

　　“倒也不是……”店老板面色为难，欲言又止，“您这就是去全容朝城最大最有钱的九财铺也没有办法给您当啊。”

　　我听得云里雾里：“为什么，有钱都不赚啊？”

　　店老板挥了挥手，身子前倾，将脑袋凑了过来，压低嗓子道：“您这是皇上御赐，是皇家的东西，谁敢收？到时候别说是生意了，小命都要不保了。”

　　原来还有这层讲究，我以为就是个普普通通、随处可见的金酒杯呢，我了然，笑着道：“行吧，那我也就不为难你了。”

　　“您慢走。”

　　我没有回头看，但我能猜想到，那店老板一定是劫后余生的松了一口气。

　　出了那家当铺，我一路问一路寻，路上找到了一间打造兵器铁器的铺子，请他们花了一点时间，将那个金酒杯割解成了碎金，最终站在了“九财铺”的门口。

　　我抬头盯着匾额上的店铺名字，啧啧了两声，在心里默默念叨：“九财铺……名字真直白，直散发着铜臭味啊。”

　　我咳嗽了两下，正了正神色，还没来得及踏进去呢，一个衣衫褴褛的年轻男子，被两个壮汉一人一边扛了出来，从我身旁经过，粗蛮地扔在了大街中央。

　　那位男子爬起来，双膝跪在路中央，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磕头哭诉道：“那是我们家的传家宝，您行行好，先还给我，赎它的钱……我、我一定会努力赚来还给你们的！”

　　“天下哪儿有这么好的事情？”两个大汉之间站了一个瘦高的男人，他嘴里叼了一根斗蛐蛐的狗尾巴草，嗤笑道，“你既然当初把它当给了我们，如今想要赎回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呢，我们当铺也要吃饭的嘛，国有国法，店有店规，若是人人都像你这样，我们这儿还要不要做生意了？干脆直接关门在家混吃等死算了。”

　　男子抓住了瘦高男人的下衣摆，额头都磕肿磕破了：“掌、掌柜的，你听我解释，我、我当时也就是一时糊涂，我母亲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已经……已经中风卧病在床昏迷不醒了，如今她危在旦夕，怕是命不久矣了……”

　　周围围观顿足的行人越聚越多，你一言我一语的围成一圈，七嘴八舌地讨论。有的人在帮那位男子说话，大概意思是说这男子经历可怜，而陆家家大业大，先还给他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有的人义愤填膺，在一旁直骂那男子脸皮厚如城墙，陆家与他做的是生意，他想后悔就后悔，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那位瘦高的男子蹲下，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再加上吊儿郎当的语气，不像是店老板，倒像极了富贵人家的纨绔子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当初来我们这儿当你这所谓的家宝的时候说过，你母亲过世了，需要但是没钱下葬，我可怜你，多给你当了十两银子，怎么，这才多久没见，才刚中风啊？”

　　此话一出，全部人哗然，我悄悄地从某个缝隙中钻进去看热闹，在瞥了一眼那位瘦高男子的容貌之后，心里一惊，赶紧又拨开人群退了出来。

　　天啊，这、这不是上次遇到那个酒鬼吗？不是吧，想过他有钱，没想到他这么有钱，早知道当时就不急走了，好好讹一笔多好。

　　我摇晃了一下脑袋，把这个想法给抖出去，不行不行，聂怀卿当时还踹了他一脚呢，万一争辩不过他，反被他敲一笔，那我岂不是反亏了？那还是装作互不相识好了，对，这样也比较保险些。

　　不想与那位瘦高的男子正面撞上，于是我便趁这时候偷偷溜进了九财铺里边，将一片稍大的碎金捻在指尖，对竖栏那头的店伙计说道：“伙计，当这玩意儿，马上要。”

　　店伙计伙计接一看一咬，动作十分利索，确认过后，满是笑容道：“好嘞，您在此稍等片刻，小的这就去给您拿银子。”

　　我回以一笑，将双手背在后头，张望起店里头的结构装饰，橱柜台子里装的奇珍异宝，见那个瘦高男子从外面走进来了，赶紧转过身子背对向他，好在他也没有注意到我这边。

　　整个过程相安无事，我接过店伙计递给我的钱袋子，也没来得及数，便揣在怀里匆匆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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