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我成了大魔王

　　小蟊猴是五阶魔宠，智商很高，被前任主人遗弃以后，很快就拎清现实，转头讨好胡塔主教。

　　它“讨好”人的办法，别出心裁。

　　仗着身形灵活，频繁翻墙进入后院的腊梅园，折下一枝盛开的梅花，吱叫着送给来圣殿祷告的教徒，专挑那些穿戴华丽、风韵犹存的贵夫人。

　　这小贼猴的皮毛漂亮，神态讨喜，萌哒哒地跑过来，举着两只前爪给贵夫人献花，还狗腿地帮人家插在发髻、衣扣上。

　　贵夫人被逗得喜笑颜开，爱心泛滥，戒备心也降到最低，丝毫没留意身上佩戴的珠宝不见了。

　　胡塔主教察觉的时候，抽屉里已经塞满了各式各样的贵重首饰、金表、钻石袖扣。

　　他哭笑不得，连夜派人把这些东西都送了回去，还给小蟊猴立规矩，不准它再偷窃，否则就把它关进笼子里。

　　靠着它引路，胡塔主教还找到了幕后黑手藏身过的“荒僻城堡”。

　　就是苏家的祖宅，兰芋庄园。

　　距离圣殿不算太远，位置也不偏僻，却荒废了好几年。

　　苏蛰一直觉得奇怪，自家那座庄园，华丽又气派，即便新主人不常住，也不该让它荒废着，可以转卖掉，也可以租赁给别人。

　　胡塔主教摇头，苦笑：

　　“我的孩子，现在的兰芋，不再是从前的兰芋了，它被拍卖以后就成了一座凶宅，非常凶，卖不掉也租不出去。”

　　苏蛰沉默。

　　他最近频繁出入圣殿，听到许多扎心流言。

　　其中之一，就是诋毁他的祖辈，连同他的父亲、曾经的“黎明之光”苏衍，死后都变成了厉鬼，不准任何外人踏入兰芋庄园。

　　苏蛰不信，但兰芋庄园确实空置了很多年。

　　胡塔主教告诉他：“你父亲失踪以后，庄园被拍卖给一位外邦富商，他非常富有，耗费重金修葺了屋舍，让妻子领着三个孩子们先搬进去，他自己带着长子出海做生意，两个月以后，他再回到东凫城，妻儿连同家里十几个仆役、女佣，全部死于非命。”

　　这些人的死相很诡异，身上也没有明显的外伤，像是活活吓死的。

　　警署和驱魔公会轮番调查，都查不出死因。

　　拖了一段时间，事情就淡了，富商重新雇了一批仆佣，另找了一个漂亮情妇，继续寻欢作乐。

　　没乐多久，他们也都死了。

　　富商的长子回来奔丧，看过父亲和仆佣们惨不忍睹的遗体，再也不敢住在那里，连夜搬走，封门，只留下一个年迈的守门人看护庄园。

　　只是如此，还坐实不了“凶宅”之名。

　　那年寒冬，城里的流浪汉们无家可归，半夜翻墙混进城堡里。

　　这里的值钱物品虽然搬空了，气派依旧，躲在房间里很暖和。

　　城堡的守门人老迈耳聋，无力约束驱赶这些流浪汉，跑去跟主人汇报过两次，主人不予理睬，他也就听之任之了。

　　随着天气越来越冷，聚集在城堡里的流浪汉、逃犯、赌棍、暗娼、窃贼越来越多，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热闹得像一座小酒馆。

　　最多的时候，人数超过两百。

　　然后乐极生悲，在那年的圣诞节当晚，全部死于非命，死相跟从前富商一家别无二致。

　　整个东凫城哗然。

　　凶案发生一次算偶然，两次是巧合，三次、四次呢？

　　为了安稳人心，东凫城内的城卫队第一时间封锁现场，矢口否认死了一百多人，但消息还是传了出去。

　　一座价值十万金币的贵族豪宅，就此沦为白送也没人肯要的凶宅，行人路过此地，都要加快脚步。

　　圣殿小礼堂里，胡塔主教一边往壁炉里添木炭，一边劝说面色不定的苏蛰：

　　“年轻人，我知道你现在一定比任何人都想查明真相，但这件事非常诡异，谁也不清楚富商一家人，还有那些不请自入的流浪汉为什么会死亡，一个活口都没剩下，遗体上也都没有明显外伤，有人面带微笑，有人七窍流血……”

　　“会不会……跟这次的窃贼有关？”

　　“间隔时间太长了，年轻人，整整七年，不是七天，窃贼们都急功近利，没那么好的耐心，而且偷东西和杀人……这是两回事。”

　　苏蛰转换思路，窃贼为财，不是亡命之徒，他怎么敢独自躲在凶宅里？

　　从古叟商行的金币第一次被盗算起，到现在已经二十多天了，那个窃贼躲在兰芋庄园，就不怕“厉鬼”缠身？

　　就算他初来乍到，不知道城堡里闹过鬼的事情，这么长的时间，城堡里的鬼物就肯放过他？

　　为什么就他运气好，没有像从前闯进去的那些人一样死掉？

　　苏蛰看着胡塔主教，说出自己的猜测：

　　“要么，是躲在城堡里的魔物已经离开了，要么是这个窃贼的本事很大，魔物奈何不了他。”

　　如果本事大得离谱，说不定还能“收服”那个魔物。

　　苏蛰暂时没心思理会这些，他想趁着城内失窃大批珍宝，盗贼又疑似藏匿在兰芋庄园这件事，为自己谋划一点好处。

　　能否成功，还要看胡塔主教的演技。

　　周末，圣殿例行举办一场盛大的祷告会。

　　胡塔悄悄找到兰芋庄园的现任主人、那位富商的长子莫铎，告知说有人想买下他手里的这座凶宅。

　　“八千金币，如果您同意，马上付现过户。”

　　莫铎气笑了：“八千金币？！我的光明神！我的主教大人，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当初我父亲为了买下兰芋，整整花了十万金币，修葺城堡里的屋舍又花了两万金币！还有花园移栽的奇花异草，随便一棵都要几个金币……”

　　胡塔主教不为所动，微笑着继续劝说：

　　“莫铎先生，此一时彼一时，这么久了，有人跟你提过购买兰芋庄园的事情吗？整整七年时间，你不但得不到任何收益，还要为它缴纳每年一千两百金币的契税，雇佣守门人，还要负责掩埋那些流浪汉的尸体，打点城卫队……仔细算一算，你浪费在这座庄园里的钱财，已经超过一万金币了吧？”

　　莫铎懊丧，却舍不得就此贱卖掉庄园，犹豫着问胡塔：

　　“主教大人，您能否跟我透露一句，究竟是谁想要买下兰芋？”

　　八千金币听起来不多，也不是普通人随随便便拿得出来的。

　　胡塔据实已告：“苏蛰，苏衍子爵的长子。”

　　莫铎了然。

　　兰芋庄园是凶宅，也是苏氏的祖宅。

　　苏蛰身为法定继承人，只要手头有了余钱，就一定会想办法赎回去，哪怕白放着不住人，每年还得给它缴税。

　　这是贵族的体面和执念。

　　莫铎的眼珠滴溜溜乱转，他是个精明的商人，秒懂这件事的关窍。

　　兰芋对别人来说，是一块烫手山芋，对苏蛰来说，却势在必得。

　　莫铎身为这座庄园的现任主人，奇货可居，没必要因为一点契税就妥协。

　　搁在他手里囤着，早晚能宰苏蛰一刀，连本带利都收回来。

　　胡塔主教没有戳破莫铎的小心思，转而说起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盗宝案”。

　　“莫铎先生，你猜猜看，那个大盗藏身东凫城内这么长时间，他住在哪儿？”

　　莫铎打哈哈：“我怎么能猜得出来？多半是耗子们喜欢呆的地方，桥洞、荒屋，或者……”

　　他说不下去了，不敢置信地瞪着胡塔，懂了他的暗示，吓得嗓子都磕巴了：

　　“主……主教大人，那个盗贼……真的躲在兰芋庄园里？您确定吗？会不会是个误会？”

　　“我向父神发誓，我很确定，莫铎先生，好心地提醒你，这次丢东西的贵人很多，损失也很大，如果被他们知道，那个大盗蛰伏在你的庄园里，会不会觉得是你勾结了他……”

　　“我没有！我对光明神发誓，我绝对没有做过这种事，我自己……也丢了一样珍宝！”

　　“我相信你，莫铎先生，但那些贵人老爷们肯不肯相信你？就算没有确凿的证据，只是染上嫌疑，也会让你在东凫城里寸步难行。”

　　莫铎暴躁，懊恼。

　　这件事可大可小，关系到他的名誉、身家和性命。

　　他经商多年，对头很多，万一有人鼓噪，栽赃，硬说他跟那个大盗是一伙的，他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

　　胡塔主教看他脸色遽变，又抛出最后一根压垮他的稻草：

　　“就算没有确凿证据，那些失主也会请求城主，查封你在码头上的那些库房，看看里面有没有藏匿赃物……”

　　胡塔彻底惊了，高举着手臂大声嚷嚷：

　　“我同意了！主教大人，就按您说得办！”

　　他在码头库房里，藏了太多见不得光的东西，一旦被查封，轻则血本无归，重则还会有牢狱之灾。

　　为防引火烧身，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切断兰芋庄园跟自己的一切联系。

　　那个苏蛰，原本就该是这座庄园的主人，卖给他顺理成章，别人不会多怀疑什么。

　　莫铎打定主意，连讨价还价的心思都没了，一口答应：

　　“八千金币，一手交钱，一手交地契，以后不管那里再发生什么事，都跟我没有一点关系！”

　　“当然，你的慷慨仁慈，纯挚无辜，父神在天上全都看得清楚，既然你已经决定了，就不要耽搁，今天就把手续办完，民事官和他的助理都在圣殿里祷告，咱们一起去找他……”

　　苏蛰躲在雕花屏风后，全程围观了这场交易。

　　八千金币赎回一座凶宅……祖宅，有人觉得他是冤大头，有人觉得他捡了大便宜。

　　端木麟直觉得这件没那么容易了结，他问苏蛰：

　　“你真的打算搬进庄园吗？”

　　苏蛰摇头，没弄清楚真相之前，他不会以身涉险。

　　端木麟松了一口气，如果苏蛰真的搬进去，有两种可能：

　　一是跟那个倒霉富商和那些流浪汉一样，死于非命；

　　二是安然无恙，凶宅跟其它普通庄园一样，没有任何异常。

　　这样的话，就等于坐实了兰芋庄园成为凶宅，是因为苏家死去的先祖们，可能还包括苏蛰的父亲，那位黎明之光在“作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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