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路皇帝逆袭记

作者:冬雪绵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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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背后的手


      严崇于狱中自尽的消息是和廷尉所拟的最终判状同时递进宫中的。凌玬拈着朱笔,面无表情地勾了下去——严崇诛族,匠作府涉案匠人斩首,匠作府丞罢职,少府监降职三等。

      当全家老小被押上断头台的那一刻,严崇的那几个异母弟才终于体会到害人终害己的滋味,再多么后悔也晚了。严崇同整个家族都形同陌路,皇帝断然不会为了严崇而姑息严家。

      谋反案终于尘埃落定。然而那些顽固派并没能高兴多久——严崇虽死,新政却不但未废,反而越行越畅,且皇帝的作派也愈发强硬霸道,连从前明面上的温和婉转都消失不见了。

      凌玬把严崇遗下的著作全部放进了藏书阁。现如今能来这里的人只有他和赵无期,无期也没辜负他的期望,很快就发现了这些东西,表现出极大的兴趣。

      “舅舅,我要把这些阵图带入讲武堂演练出来。”

      “随你,只是你只能手抄一份,原稿不许动,这可是严丞相留给舅舅唯一的遗物。”

      “放心吧,这图我早就记在脑子里了。”

      自严崇死后,凌玬脸上少有笑意,唯有见到无期才略微好些。无期心里什么都明白,这段时日往宫里跑得勤多了。

      看着无期那副混不吝的小模样,凌玬强笑着摸摸他的脑袋:“你啊,干什么都太要强,性子又偏激,满心惦记着和幽王的仇。无期,听舅舅一句话,做事别太激切,有时候把对方逼上绝路也是断了自己的生路。你看看严茂修……当初朕千劝万劝,不要对他家里把事做绝,他就是不听,最终呢?祸自内生,祸从己生,这话你现在听不进去,等到像严茂修那样走上了绝路就晚了……”

      无期耐心地听完舅舅的絮叨,然后平静地反问:“舅舅,严茂修临行前说他后悔遗憾吗?”

      凌玬又被他噎得一跟头,没好气地瞪着他道:“他说不后悔就不后悔啦?他不后悔朕还难受呢!”

      无期也不再跟以往似的生怼他,反而笑着点点头:“知道了舅舅。”

      他这么突然偃旗息鼓,拉开了架势预备打擂台的凌玬倒颇觉惊奇,正欲问他是几时转了性子,就被张冬的通禀声打断了——“陛下,谢侯领了个人急着求见,说是事关严丞相的案子……”

      凌玬脸色变了:“严丞相案子不是已经定了吗?”

      “这人说,说,说严丞相是被人诬告的,他说他最清楚此事首尾,定要面见陛下!”

      凌玬胸口如遭重锤,宣了谢曦他们进来,行礼也没叫起,一言不发地凝视着谢曦身后跪着的那个人,良久才开口道:“你抬起头来。”

      那人依言抬起脸——那是一双极其灵活的眼睛,里头藏着晦暗不明的野心,却偏偏做出一副怯懦软弱的样子,仿佛沙漠里的眼镜蛇要攻击人之前努力盘缩着身体。

      凌玬命谢曦起来,“伯昕带无期先去吧,朕同这位……”

      那人忙回道:“小人贱名江玫。”

      “……朕同这位江先生,想单独聊聊。”

      谢曦他们退下后,凌玬才站起身踱至江玫面前,居高临下俯视着他,冷冷道:“严茂修的案子廷尉查证数月,朕御笔钦定,早就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你是什么人?又怎会知道此案内情?”

      江玫伏着身子答道:“小人是穆太傅府上的幕宾。小人之所以笃定此事,是因为这桩冤案从头至尾就是穆太傅一手促就的!”

      凌玬猛地攥住他的前襟将他一把扯起来,琥珀色的眸子几乎要喷出火来,“诬告朝廷重臣,罪当诛!你最好想清楚了再说话。”

      江玫仿佛对他的反应毫不意外,迎着他的怒火笃定地回道:“小人所言半字不虚。陛下可还记得去年清明节的家宴?那天太傅回到府上,就冲着小人痛斥了一番严丞相之作为,并下定决心要不惜一切代价铲除严相,小人苦劝不住。后来……唆使严启盗运兵甲之种种,都是太傅命小人所做。小人迫于宾主之分,不得不昧着良心为太傅卖命,可是后来听闻严丞相被诛族,小人从此夜不能寐,思来想去,终于决定来向陛下坦白请罪。”

      凌玬背转过身,轻声喃喃道:“是了,是了……你说的不是不可能……”

      江玫见他相信,欣喜地撑直了腰正欲再说些什么,凌玬却突然转过来恶狠狠地盯住他,“只是,你为什么要等严茂修死了才来对朕说这些话!”

      江玫慌忙伏地,战战兢兢地大放悲声:“陛下……小人也有一家性命握在太傅手里,小人岂敢……”

      “够了!”凌玬冷冷打断他的话,“你可不是个临事而惧的人,江先生,咱们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的好。”

      江玫的唱念做打戛然而止,他缓缓直起腰背,望着凌玬淡淡笑了:“陛下圣明,构陷严茂修之事,穆文厚虽有此心,却没这个脑子。此俱是在下一手操办的。”

      凌玬深吸口气,闭了闭眼:“为着新政,严茂修得罪了不少人,想必你也是其中之一了?”

      江玫一哂,“陛下小瞧了在下,在下与严茂修从无私怨。”

      “那你处心积虑做这些是为了什么?”

      “为了陛下呀!”

      凌玬呼吸一滞,“你再说一遍?!”

      “在下是为陛下做了想做而不能做、不忍做的事。”江玫气定神闲地答道:“严茂修是陛下推行新政的快刀,如今新政大成,这把刀已近乎无用,而严崇在民间威望如此之高,又集旧贵怨愤于一身,这样的人不杀,陛下置江山于何地,置君威于何地?”

      到了此刻,凌玬反而沉住了气,甚至微微笑起来,“你倒真是善度上意。那么,今日又为何要出卖穆徴?”

      “依然是为了陛下。自陛下收回高信兵符,在下就明白了陛下的决心。在下也曾真心实意地劝过穆徴早日主动归权,奈何他顽固不听,既如此,穆徴早晚是陛下的一块绊脚石,在下只有替陛下除残去秽!”

      “为何不直接将穆徴构陷严崇的证据交与廷尉,而定要来见朕?”

      “在下听闻,陛下是个念旧重情之人,穆徴与严崇不同,事情若真闹大了,伤的终归是陛下母族的体面。穆徴之生死,当交与陛下决断。”

      “啪、啪、啪”凌玬听到此处,不由得拊掌赞叹,“江先生心思缜密,可谓天衣无缝。如此善体朕心,处处为朕着想的,满朝也找不出几个来。那么江先生煞费这番苦心,究竟想要得到什么呢?”

      “在下所求,与天下有志之士所求并无什么不同——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臣求为陛下谋天下!”

      凌玬颇有些好奇地问道:“从前朕就下过求贤令,如今更是举国试才,你既有报国之志,为何不走这些路子,而定要如此大费周章?又或者……你既为太傅门客,想办法通过太傅晋身也未为不可。”

      江玫顿了顿,终于仿佛豁出去了一般抬起眼睛直视着凌玬答道:“陛下,在下……在下是天阉。”

      说起此话,江玫从进殿时起便一直无波无痕的面孔仿佛突然间裂了一道缝,无数的痛苦、怨毒、不甘,以及破釜沉舟的快意如同岩浆般喷发出来。他的嗓音也顷刻间变得尖利无比,鬼魅一样阴寒:

      “我这样的人,是走不了正途的,故而我所求的从来都不是为官做宰。我只能做谋士,做卿客,做暗夜里的布棋人,做帷幕后的那双手!与其为穆徴这样无才无能之辈出谋划策,我为什么不直接为陛下谋夺天下?我不怕告诉陛下这一切,因为我知道以陛下的心志,根本不惮用我这样一个天残之人,我不需要名利,陛下,您一定明白我要的是什么。”

      凌玬的拇指轻轻摩挲着食指,整个人都仿佛陷入了沉思。半晌,终于回过神来,淡淡一笑:“朕明白了。”

      江玫热切而渴望地盯住他。

      “朕想起第一次遇见严茂修,那时他郁郁不得志,饱受嫡母欺辱,也是一副怨天尤人的样子。”凌玬好像突然找到了一个可以唠叨心事的树洞似的,唇角边带着笑意说起往事:“朕那时很不明白,明明素不相识,他何以初见之下便对朕怀有那样的憎恨。后来朕就懂了,他恨的不是朕,是整个不公的世界。”

      凌玬带了几分怜悯将目光慢慢移到江玫身上:“因为严茂修,朕始终对一切生而不幸之人怀有最大的善意与尊重。朕从不鄙夷那些身体或者心灵有损伤甚至残缺的人,只要他们还心怀着志气与希望。所以,朕可以用不良于行的杨令君,可以用刑犯出身的周载坤……”

      江玫目光灼灼,似是更加笃定他会激赏自己了。

      “可是,朕瞧不起你。”凌玬的语气骤然变得冰冷,仿佛一盆冷水兜头将他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凉。

      “你不是严茂修,也不是杨令君。朕瞧不起你不是因为你天阉,而是因为你根本没有你自以为的才学与志向。”凌玬嘴角带着刻薄的笑意,嘲讽的话就像是剜肉刮骨。

      “你能为朕谋天下?不,你没有这个本事。你别急着反驳。你心里根本没有天下,你永远沉浸在自己构建的那个阴暗而狭窄的巷道里,做着自己最丑陋肮脏的梦。你不是一位志士,你只是个阴险小人,你没有添砖加瓦的能力,只干得出拆房毁地的勾当。”

      凌玬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什么脏东西:“江玫,你只不过是个搅屎棍子,如是而已。”

      江玫浑身都在哆嗦,目眦俱裂,仿佛下一刻就要扑上来弑君。张冬见状,忙挡在凌玬身前大喝道:“来人!”

      禁卫鱼贯而入,将江玫制住拖翻在地。凌玬别开目光,摆摆手道:“带下去,朕不想再听这人说一个字。”

      禁卫们手脚很麻利,很快就再也听不见江玫凄厉的挣扎与呜咽了。凌玬的脸上却并无半点松动,他就这样怔怔地坐在案后,久久不动。

      张冬乍着胆子小声劝道:“陛下千万别为这样的狂徒费神,他只是个疯子罢了。”

      “你错了。”凌玬缓缓抬起眼,“他是个深谙人心的奇才,说他有翻天覆地之能亦不为过。”

      “那陛下方才还……”

      “正因如此,朕不能留他。”凌玬指了指心口,“他就像是人心里最阴暗的角落藏着的恶魔,朕害怕他,张冬。朕不知道如果这样一个人在身边,朕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来。”

      凌玬的声音陡然变得无比悲怆:“朕是不是变了?小冬子。他说的其实不错,朕逼的高太尉辞官,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是朕放任了严茂修的死。朕恨江玫,可朕或许只是找了个替罪羊来倾泄愤怒。朕是不是越来越可怕了?他们都曾是为雍国,为朕立下赫赫功劳的人……如今,如今朕还在考虑怎么处置穆徴,他是朕的亲舅舅啊……”

      张冬眼眶湿了,他看着小皇帝从出生长到现在,深谙他柔软多情的本性,这段日子以来血雨腥风不断,他积攒了太多的无奈伤心,今天被江玫一激,便铺天盖地全成了愧悔自苦。

      “陛下听奴才一句,陛下若真是个心狠麻木之人,就不会有如今的痛苦自责了。若陛下当真是寡情少恩,那么像严丞相那样的人,又岂会舍生忘死地为陛下尽忠?他们都不会怨恨陛下的,只要陛下善待雍国,更善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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