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至夕归

　　办公室值班无聊又枯燥，陈昭至被廖教授支配的恐惧伴随他走入主楼的每时每刻。果不其然，陈昭至“重新上岗”的第一天，廖教授就打发他去取快递，一口气给他发了十二条取货验证码。

　　穆夕归体恤下属，提出要和他一起去。临走前廖教授还千叮咛万嘱咐说千万别撞上自家老婆大人，俩学生相视一笑，点头。
　　陈昭至捏着手机，吊儿郎当地率先带头往外走。

　　穆夕归看着回办公室的必经之路，又想起现在已经快到下课时分，犹豫地说：“你要是把这事儿告诉廖夫人，廖教授估计能把你从楼上的窗户扔出去。”
　　陈昭至笑得狡猾，侧头赞许地看了眼穆夕归。

　　“还是晚晚学姐懂我啊……”陈昭至幽幽感叹，“我肯定不告密，你放心吧。”

　　晚、晚、学、姐。
　　穆夕归将视线从他身上收回来，没什么波澜地将这句话略过去，心下算着距离中秋节晚会还有多久，有一茬没一茬地和陈昭至聊天。

　　聊到那个朗诵活动时，穆夕归笑出了声，直说当时发给陈昭至的是模板，不是最终的活动表，他居然还当了真。顺带着夸了通陈昭至的“聪明才智”。

　　教师节是诗朗诵，中秋节是晚会形式，各学生组织、各班级上表演节目的那种。
　　“中秋节的活动有几个空白，目前还没有能填补的节目，”穆夕归有些惆怅，“我还在筛几个社团推上来的表演，到时候看怎么办。”

　　陈昭至问：“跳舞的有了吗？”
　　穆夕归：“嗯，上了一个舞蹈串烧和一个中国舞。”

　　陈昭至顿了顿，好整以暇地侧眼看着她，犹豫的话缓缓说出口：“没有……双人舞？”
　　穆夕归拒绝：“舞种够了。”

　　想和灵魂伴侣跳支舞的陈昭至：“……”
　　听到了心碎的声音。
　　不对，跳什么舞？？？

　　他陈昭至是那种能上台表演的人吗？
　　肯定不能啊。

　　陈昭至接收到穆夕归派下来的任务，心里的小算盘啪嗒啪嗒地打着。

　　到了快递点，陈昭至把快递盒子累在一起，不给穆夕归上手的机会，抱着一打快递就走。
　　“不用你来，”陈昭至瞟了她一眼，“哪有让女孩子做事的？”
　　“我妹在家都是我干活，女孩子的手得好好养着。”

　　穆夕归笑了：“拿两个快递而已，我还没这么娇气。”

　　“我是你助理，这些小活本来就是我应该……”快递累得高，陈昭至走路时得把头偏着去看路，只一个劲儿跟穆夕归说话，忘记看路，撞上了前面的人。

　　陈昭至急忙道歉，弯腰去拿散落一地的快递盒子。
　　身后的穆夕归看着面前保养很好的女人弯腰拿起一个快递盒，瞧了眼上头的收货人名称，喃喃道：“爱和孙女聊茶叶？”

　　穆夕归：“……”
　　完蛋，被廖夫人抓了个正着可还行？

　　陈昭至只远远地看过一眼廖夫人，只当这是个热心的女老师，他双手从廖夫人手里接过快递盒子，笑了：“谢谢老师！刚刚真是抱歉啊。”

　　廖夫人的视线从快递盒移到陈昭至脸上，问：“这是谁的快递？”
　　陈昭至认领下来：“我的。”

　　廖夫人：“你是‘爱和孙女聊茶叶’？”
　　陈昭至：“昂，是我。”

　　“你有孙女？”
　　陈昭至这一刻恨极了廖教授，取什么名字不好非要这么个奇葩名字，他顿了顿，认真地看向廖夫人：“干的、干孙女。”

　　廖夫人狐疑地看了眼陈昭至，身后的穆夕归在心里狠狠叹了口气。

　　“我帮你拿吧，刚好我也要去三楼。”

　　陈昭至：“谢谢您，不……”
　　等等，三楼？

　　穆夕归在后面扯了他一把，笑着说：“云老师，那就麻烦您啦。”

　　陈昭至：“云老师？”
　　如果他没记错，廖教授的夫人好像是姓云来着？

　　两个人跟在廖夫人身后走，穆夕归说道：“刚刚想提醒你，但是感觉你说干孙女的时候还挺兴奋的，就让你说完了。”

　　“……那我还得谢谢你善解人意？”

　　穆夕归勾唇：“不用客气。”

　　-

　　男生和女生的思维有很多不同之处，看待事物的角度也差了很多。听着室友们争辩“家庭关系中到底哪方付出最多”的这个话题，陈昭至拎着手机出了门。

　　操场上依旧有很多的学生，陈昭至像上回一样，绕着跑道最外围戴着耳机慢走，看到围在一起的一对对小情侣，心里头那股子烦躁的劲儿一直下不去。

　　就，开始见到穆夕归吧，他还是挺抵触的，年龄不大，做事却显出比同龄人更高的老成劲儿。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大都是最活泼的年龄，像林佳乐这在外头“称霸”的性格，在家人面前依旧句句撒娇。

　　但是穆夕归显然没有。
　　一点点迹象都看不出来的那种。

　　就像是对整个世界都很冷漠，对待所有的人和事都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笑也倒是会笑，笑得僵硬模式化。做事情瞻前顾后，考虑的东西太多太多，明明自己肩上的担子重的不像话，却还总会去安慰他人。

　　看起来，这世界上好像没有她特别想要的东西……

　　不对。
　　陈昭至想起来了，学生会会长的位置是她最想要的。

　　可矛盾的是，按着穆夕归这与世无争的性格，不像是会追逐名利的人，这事儿她没必要啊。

　　她对学生组织的付出任何人都看在眼里，很多时候，兼顾组织和学习不是件容易的事，因而在众人眼里，把这两样东西平衡很好的穆夕归常常被他们歌颂对比。
　　他们不知道的，穆夕归的付出远比看上去要多得多。

　　不能占用学习时间，不能耽误组织事务，最终牺牲的只有她自己业余所有的空闲时间。
　　以至于她没什么兴趣爱好，更没有时间和闲情逸致去培养这些东西。
　　多无聊的一个女孩子。

　　感到唇角上扬，陈昭至刻意保持着刚才的笑意，伸手摸了摸，确定不是假的，而后轻捂了下眼睛，叹气。

　　摁亮手机，瞧着这点，林佳乐应该已经到家了，便给她发了个慰问消息。
　　得到准确的回复后，陈昭至放了心，坐在主席台的板凳上，捧着手机接着打字：【你说，别人女朋友都是怎么追到手的？】

　　@傻妹：【好好追总能追到的】
　　@傻妹：【……】
　　@傻妹：【哥，你是不是……】

　　要是林佳乐现在在陈昭至身边，肯定得骂他一句傻人。
　　不用照镜子，陈昭至都觉得自己现在这笑容实在是傻的不像话。

　　陈昭至：【嗯】

　　一瞧这就是来“寻求帮助”的，林佳乐飞快跑下楼，把自己摔在沙发上，手机举到林曦面前。

　　林曦看完聊天对话，开心地不行，拿着手机学着林佳乐的语气给陈昭至回消息：
　　【我教你，你得先创造机会，各种机会，懂吗】

　　最后还学着女儿的聊天习惯，在最后加了三个问号。

　　@傻妹：【偶遇机会，一起学习的机会，出游的机会，近距离接触的机会，总归跟她有关的你都要努力给自己制造机会，懂不？】

　　陈昭至：【……看不出来，你懂的还挺多？】

　　林曦赶紧把手机还给林佳乐圆谎，嘱咐她：“别告诉你哥我回来过，也别和他说这些都是我说的。他这么一个要面子的人，要是知道了，以后肯定就不问了。”

　　林曦摸摸女儿的脑袋瓜子，一脸怜爱：“不问的话，我们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林佳乐非常懂，给了老妈一个“我都懂这可都是八卦”的眼神。
　　默契满分。

　　-

　　备选的有三个节目，穆夕归作为最后筛选人，从她的立场考虑，就是想让这帮大一大二的孩子们能有个展现自己的机会，顺带还能加点量化考核的分数最好不过。

　　“这相声讲的是真好啊……”
　　“这小品也不错。”
　　“朗诵社的望月诗也蛮好的。”

　　穆夕归揉揉额角，一脸生无可恋：“这真是自我加入学生组织以来遇到的最大阻碍。”
　　还要找个节目把陈昭至塞进去，太难了。

　　陈昭至坐到她身边，明显感受得到身边人的压力，用笔敲了敲她的胳膊：“有的时候，很多东西不能兼得。”
　　穆夕归突然正襟危坐，满血复活的样子：“我再看看。”

　　“等你再看好，怕是赶不上活动了。”

　　穆夕归想了想，最后在朗诵和小品两行画上直线，示意取消，把确认好的名单扔给陈昭至，让他下通知。
　　看得出来，这决心下得还挺大。

　　陈昭至编辑着要发出去的消息，突然想起昨晚收到的建议——
　　要创造机会。

　　陈昭至收回手机，打开电脑，点开节目单列表，在上面编辑着什么。
　　估摸着过了十分钟，陈昭至把电脑屏幕摆到穆夕归面前。

　　不仅把穆夕归觉得很好的几个节目加了进去，居然还加了其他的东西。

　　“大家都是一个组织的，节目没必要分开，放一起挺好的。而且你可以加两个节目，老师也只是给出了一个时间范围，就算超过一会儿，也是没什么问题的。”
　　学生办公室里相当安静，穆夕归小声问：“你呢？”

　　刚说完这话，陆岩和许灿灿就走了进来，看来是对节目单有异议，过来找穆夕归商量。

　　陈昭至转头，接着回答穆夕归的话：“我可以钢琴伴奏最后的朗诵节目，但是——”
　　“我需要一个人协助我。”

　　陆岩笑了：“你还想‘四手联弹’？”
　　陈昭至：“也不是不可以。”

　　“那我给你推荐一个人，来，灿灿，”陆岩把许灿灿推到陈昭至面前，“她学过一段时间的钢琴，可以帮你。”

　　陈昭至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女孩子眼里的欣喜被他看得清清楚楚，又是转头，对上陆岩不怀好意的眼神。
　　陈昭至明白了。

　　这么几次陆岩都很明显地把许灿灿推到他这里，大概就是应了自家老妹那句“创造机会”。

　　“你会钢琴？”陈昭至问。
　　大概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对上陈昭至，许灿灿有点紧张：“会、会一点。”

　　陈昭至皱了皱眉，转头看穆夕归。
　　穆夕归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被他瞧了个正着。

　　朝陈昭至露了个很微妙的笑容，穆夕归听到他问：“晚晚学姐会弹钢琴吗？”
　　老古语说的好，坏什么都不能坏了别人姻缘。穆夕归给了个很实在的回答：“一点都不会。”
　　“一点”两个字被她咬得很重。

　　“好的，”陈昭至一个眼神都没给许灿灿，对穆夕归说道，“就你了。”

　　原本想成人之美的穆夕归：“？”

　　等待很久觉得胜券在握的许灿灿：“？？”

　　终于找着机会能把这个碍眼鬼和心上人分开异常开心的陆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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