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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距离（1）
15-距离
自从正式离开江离城后，子柚的生活圈子宽广了许多，追求她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事实上，这些年来对她表达好感的人一直都不少，但总是连靠近的机会都没有。
这些追求者里，最明显的是她的前任上司迟诺。
子柚与迟诺本是点头之交，但自从他曾经冒充她的男朋友给予外公最后的岁月里安慰后，他与她的交集渐渐多了起来。
迟诺亲自参加了子柚外公的葬礼，之后又给她打过几次电话。他设法替子柚保留原先的那份工作，在子柚婉拒后，又试着帮她找过其他工作。
子柚没接受，但是她心中很感激，有时也在电话中与他多聊上几句。她换了新工作后，也很及时地告知了他。
有一回迟诺在她切断通话之前说：“你好像还欠我一顿饭。”
子柚心念一动，隐约记得有这么回事，立即答应了。
有来就有往。她请他一顿，他便有了回请的理由。
后来两人相熟后，迟诺坦言说，子柚实在难追，起初他提出的邀约，三次里总有两次要遭拒，约出来后她又总是沉默不语，他自小便从未在异性面前受过如此的冷落与打击。
子柚回想了一下，不觉得自己曾如此为难他。事实上她因为对迟诺存着尊重与感激，待他一直友好客气，接受他的靠近。她鲜少允许异性与她靠得太近。
熟识后他们见面的频率也不太多。迟诺经常出差，而子柚不太愿意与他人一起走出户外。但迟诺是效率至上追求结果的人。他与子柚第一次单独吃饭时坦言很欣赏她；第二次则承认喜欢与她在一起，喜欢看她笑的样子；第三次他问：“你是否愿意做我的女朋友？我知道你可能没心情，但我想先领号码牌。”
迟诺似乎很了解她，至少比她了解他更多。子柚本不是个情绪外露的人，话又特别少，但他总能从她的眼神和小动作中察觉她的心情，而不被她一贯粉饰太平的假象蒙蔽。
迟诺长相端正，谈吐不俗，举止文雅，个性内敛。起初子柚对他的一切都不在意，当他对她的好感表现得越发明显时，子柚发现自己完全看不透他。
她与迟诺开始正式交往，只因一个偶然事件。很多时候，人们用了那么久的时间去思量而未果，真正下决定时，也只需要一瞬间。
那天她遇上一桩她本以为只存在于市井新闻中的闹心事，一位大肚子孕妇瘫倒在路边捂着肚子，她停车帮助她，却被她反咬一口，称被她撞倒。
这种事件解决方式有很多种，自认倒霉送点钱图清净，去警局去医院找证人找记者，当然在这之前她要留心那孕妇作任何可以陷害她的小动作……路上人不多，甚至没有围观人群，她在心头盘算着种种假设以及后果，无论哪种都是她不乐见的，恰在这时迟诺来电话约她一起晚餐，她向他说了目前的处境。
可巧她的位置离迟诺的工作地只有几分钟路程，他吩咐她什么都不要做，很快便赶到现场，甚至没用她解释什么，三下五除二便搞定整件事，只听得那孕妇一把鼻涕一把泪诉说自己的不幸遭遇与艰难处境。
警察后来问她：“你要起诉她诈骗吗？”
子柚摇摇头，趁无人留意时，从钱包里取了几百块塞给那名妇女。
迟诺说：“你说我喜欢你是出于一时冲动。可我很清楚，我一直喜欢的就是你聪明背后的那股傻劲，即使被人坑被人害，也从不记恨，反而肯替别人着想。你这样的傻姑娘，外表像一幅白绢，眼睛里却有故事，最让男人有保护欲。”
她做他下属时确实发生过这样的事，一次是她做的企划书成了别人的劳动成果，另一次则是三个人的失误结果由她一人承担，她不是真的不在意，只是这两件事的后果并不严重，比起闹到鸡飞狗跳令她难做人，还不如暗中送一个人情，换一片云淡风轻。没想到迟诺居然都知道。
“我曾经跟你讲过吗？每次见到你，我就像见到早晨雾气散开之后的阳光，很柔和，给人希望，似乎自己一直在等待的就是这种感觉。”迟诺无比认真地说。
子柚为他这句误打正着的话微微地震动了几秒钟。从那天起，她与迟诺开始了正式的交往。她不见得被迟诺的表白所感动，但是如果有这样一个人，你可以依赖他而不必担心他有阴谋，你可以小小地利用他而不必心存愧疚，如果再次遇上像今天这样讨厌的事情时也不必自己去承受，这种感觉多好。她已经久违了这种感觉。
她并不相信迟诺对她的爱真那么深，但她也不怀疑，因为她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利用价值，最差也不过是当做他的一次追女挑战实验罢了，她吃亏不到哪儿去。
比起子柚可有可无的态度，迟诺认真多了。不久后，他就很巧合地让她见到了自己的母亲，一位和蔼而优雅的中年妇人，见到她流露出喜爱的神情，轻轻捏着她的手，称迟诺从小就喜欢她这样的女孩。
迟诺母亲过于友善的态度令子柚不安。她生长于一个清冷的环境中，即使是已逝的那些亲人，也极少有人将情感向她表露得这么明显，而且她自认绝对达不到老人家口中的近乎完美标准。所以，尽管她内心深处认为，无论她对错与否，都无人有资格过问她的过往，但她仍然向迟诺坦白：“我没有伯母认为的那么好，也并不符合你的理想，任何一方面。”
她说得含蓄，但迟诺似乎领会：“谁都有过去，我也有。如果我做不到完全不介意，也只能怪自己没有更早一些遇见你。”他说这话时将子柚的双手都牢牢地合在掌心中，子柚在那一刻第一次希望，将来真的能够与他真心以对，相扶到老。
她的生活如此平顺，无论工作，或者感情。一直以来，她渴望的正是这样的一种生活。那些在她的人生经历里烙下深痕的过往，就仿佛很久以前看过的一部电影，剧情早已模糊，只余下几个泛着怀旧色调的光影片段，如果不去刻意回想，根本不会记起。
按说她根本不会去主动回想江离城。她不是事业生活皆强势的女子，但她知道如何令自己好过。这偌大的一个城市，无数人去过同一家饭店、同一家医院、同一家银行，却从来没有机会认识。她一直认为，她与江离城，不会再有机会相见。或者，即使相见也可装作不识。
所以，当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近距离再度出现在她的视野中时，她对概率这门学科的科学性产生了怀疑。
第一次巧遇他是在一家五星饭店的客房走廊里。
她工作的大学承办了一次重要的学术交流会。她作为会务组人员，因为懂三门外语，负责国外专家组，会议期间一直住在饭店里。
那日她抱着厚厚一摞交流材料一一送到专家们的房间里，正准备为一位别号叫做老迈的老医学博士送材料，那位老先生稍懂汉语，为人幽默。
她刚走到老迈博士门口，门就从里面打开，出来的竟不止一人。子柚稍退一步为客人让路，然后她吃惊地看到与老迈博士一起从房间走出来的客人正是西装革履神情平和的江离城。
“我给您送一份资料。”子柚用英语说。
老迈做个“请”的手势后解释说：“我急着出去一趟，可否帮我放进屋里，顺便帮我锁上门。”
她迅速放下文件又迅速出来，关上门，一边低头继续前行一边想，如果刚才晚半分钟从会务组办公室出来，或者走路时步子稍稍小一些，都可以错开刚才的邂逅。猛地耳边炸开洪亮的声音，是老迈半生不熟腔调奇特的中文：“陈小姐，我想再麻烦你一下……”子柚正过度专注于自己无聊的假设，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手一松，几份文件撒了一地。
“对不起实在对不起。我忘记了女士们都不能适应我的大嗓门，我女儿也经常这样被我吓到。”老迈博士连忙道歉。
“没关系，是我的错。”子柚蹲下身子收拾散落的文件。有几张单页的纸飘出很远，她将身边的文件全捡起，准备再去捡那几张纸时，老迈博士的客人已经帮她把远处的纸一一捡了起来，整齐地交到她手中。
她将文件抱在怀中，低声说：“谢谢。”
“不客气。”客人淡淡地回礼，走向老博士。
子柚立于原地看着墙上的油画，一直等眼角余光中客人们的身影消失于走廊转角处才再度向前挪步，但老迈的声音却隐隐传来：“您夫人的病情……”她敲响另一个房门，敲门声盖住了老迈后面的话。
(2009-06-19初稿，09-10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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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本节作了不少增删，改成出书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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