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灯

　　等费骞松开了怀里人柔软的唇，猝不及防地，她忽然朝着费骞脖子上的伤口，又咬了一口。

　　“嘶。”刚愈合的伤口又被咬开了，费骞忍不住问，“你自己说吧，是狗还是猫。”

　　江晚照没有说话，回答他的，是某个湿润柔软的东西沿着那一圈牙印，慢慢地舔了一圈。

　　等费骞反应过来，瞬间，一股燥热的气息猛然窜上他的下腹……

　　他在心里骂了句，把人死死地按在怀里，声音沙哑：“原来是猫。”

　　两个初尝蜜糖的孩子，在破旧拥挤的单元楼道里相拥了许久，谁也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抱着，有些感情在拥抱里破茧而出。

　　江晚照在费骞怀里蹭了蹭脑袋，把眼泪蹭了个干净，吸了吸鼻子，先开了口：“你松开我。”

　　费骞听见她吸鼻子，把人松开，果然看见了泪痕，轻柔地帮她擦去，问：“怎么哭了？”

　　江晚照摇了摇头：“你先回去吧，我帮我爸拿两本书，他发烧了，在打针。”

　　“我陪你一起去。”

　　江晚照看着他。

　　费骞和她对视：“我知道。”

　　“嗯。”江晚照没再拒绝。

　　江晚照家里虽然简陋，但一点也不脏，干净整洁的很，且五脏俱全，该有的全有，在她一双巧手的操持下，甚至还有些温馨的气息。

　　“别瞎晃。”江晚照半点没有把费骞当客人的意思，“站门口，不准进来。”

　　费骞初次来江晚照家的待遇可以说很好了，费骞逗她：“那你给我倒杯水。”

　　江晚照犹豫了一下，还是拿着自己喝水的杯子去洗了洗——她家没用过的杯子都落了灰，不方便使用。

　　就江晚照倒水的功夫，门口那尊大神自顾走进了屋，东逛逛西转转，看见个洗脚盆也上去摸两下。等江晚照倒好了水从厨房出来，就看见费骞摸进了她卧室，靠着房门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谁让你进屋了。”江晚照说，“我允许了吗？”

　　今天占了大便宜的费骞心情非常好，像个长辈似的，仁慈的很，江晚照什么态度他都接受良好，被损了也不在意，“你房间挺可爱。”

　　江晚照看着满屋子练习册和手机配件，连窗帘色颜色都是耐脏的深棕色，也不知道费骞从哪看出来的可爱，“你先把眼睛睁开再夸。”

　　费骞接过她递过来的水杯，没着急喝，先摸着看了几圈，粉红色水杯，手把上的花纹有些掉色，一看就是使用过多次，“这你的杯子？”

　　“不是。”江晚照出去给江离渠找画册，头也不回，“我爸的。”

　　“……”费骞把杯子轻轻地放在江晚照书桌上。

　　江晚照找到了画册，喊他：“走吧。”

　　费骞嗯了一声，又扫了一眼卧室，余光发现了角落里堆着的一箱子工具，是和少女的高中生活完全搭不上关系的刀具……

　　江晚照见人没动静，回屋发现费骞拿着她的刻刀在玩，想到了什么，回头问她：“始乱终弃、言而无信，现在还有个欠债不还，你欠我的玫瑰呢？”

　　费骞是在开玩笑，但这玩笑不开还好，一开，心情刚好了点儿的江晚照，顿时拉下了脸，想到自己捧着那么重的木头花，满心欢喜地去找他，想给他惊喜，却反收到了一个巨大的惊喜。

　　想到她辛辛苦苦雕的九十九朵玫瑰，手也雕破了，茧子也雕出来了，就为了给他一个安慰，然而现在看费骞毫不知情的模样，江晚照气不打一处来，九十九朵，还不如拿出去卖了。
　　肯定是费阳秋背着费骞给扔了。
　　棒打鸳鸯的搅屎棍。

　　这种感觉就像是她蒸了一整天的肉包子打了狗，被猪给糟践了，狗还不知道有包子这回事。

　　憋屈。

　　费骞就眼睁睁看着刚哄好的江晚照又回到了最开始的状态，冷冷的、满是怨念地看着他：“……”

　　“不。”费骞结巴了一瞬，“不用了，别累着你。”

　　江晚照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出来！”

　　费骞跟着就出去了。

　　耽误的时间太长，两人回到诊所，江离渠早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口水沿着手背流到了桌子上，老爷子给他披了件外套。
　　江晚照把画册扔给费骞，给她爸擦嘴，把人喊醒：“爸，别搁这儿睡，容易着凉，咱回去睡。”

　　江离渠刚睁眼时候还迷迷瞪瞪的，打了好几个哈欠，想揉眼睛，习惯性抬起右手才发现手背上有针，顿时难过地撅起了嘴：“好痛哦。”

　　“自己吹吹，吹吹就不痛了。”江晚照哄小孩儿，“我给你带了画册，你看看画册就不痛了。”

　　江离渠还没翻两页画册呢，抬眼就看见费骞了，他心智记性都是个小孩儿，再加上那条小巷灯光昏暗，当时的他陷入恐慌当中，没能记住费骞的脸，所以尽管这时候觉得费骞眼熟的很，但看了好几眼也没认出这人是谁。
　　江离渠不免有些苦恼，画册也不看了，就盯着费骞。

　　费骞见江离渠没认出自己来，松了口气，免去一通瞎话要编。

　　江晚照在她爸面前挥了挥手：“看什么呢江主任。”

　　江离渠歪了歪身子，问费骞：“你是谁？”

　　江离渠害怕人群，也怕生，难得主动和谁说话，把江晚照也给说愣了，回头看了眼费骞，后者想了想，说：“我是您女婿。”

　　江晚照：“……你闭嘴。”

　　“女婿？”江离渠品了品这个词，“是什么东西？”

　　费骞往靠近他的方向走了两步，见他没有反应，又靠近了两步，蹲在离他只有一把椅子的距离，平视他：“是将来要照顾您女儿一辈子的人。”

　　这话江离渠听懂了，也有话要讲：“不准，不要你照顾。”

　　“我不仅要照顾她，还要照顾您。”费骞看着他，“叔叔，我叫费骞，以后会经常出现在您面前。”

　　江晚照忍不住开口：“你消停点儿吧，我爸会……”

　　江离渠听见有人要和他抢女儿，胆子瞬间大起来了，气的不行，张嘴就是一口口水吐在费骞脸上：“呵忒！”

　　江晚照：“……吐你口水的。”

　　费骞：“……”

　　江晚照赶紧去拿纸，糊费骞脸上：“擦擦，擦擦，不生气哈不生气哈，小孩儿口水都赶紧的很，滋润养颜……”

　　费骞：“……”神他妈小孩儿。

　　吐了人口水还没解气的江离渠，这时候别说怕生，要不是盐水瓶限制了他的发挥，他能站起来再吐一口，“不准！”

　　费骞还没说话，江晚照把人拦住了，“好好好，不准不准，别理他，用不着他照顾，江主任别动怒啊。”

　　在关于女儿的事儿上，江离渠难搞的很，江晚照转着弯地哄他，半天都没哄好。费骞突然过来扶着江晚照的肩膀，把人稍到身后，又蹲在那个地方，不等江离渠吐他唾沫，先发制人：“您想吃什么我都给你买。”

　　“……”

　　“想要什么玩具都可以，国内外的，限量的，只要买得到，我都给您买。”

　　“……”江离渠把唾沫咽下去了。

　　“这就是照顾，知道吗？”费骞说，“我不是想抢走您女儿，我只想照顾她，给她所有她想要的，这样您可以接受吗？”

　　江离渠只是心智小，不是笨，甚至可以说有些机灵，听了这话，反应了许久，在脑袋里生出了一个等式：照顾=什么都给买。
　　于是他一连点了好几个头：“接受，接受！”

　　江晚照：“……”就这么被拐走了？

　　也怪江晚照，平时就教江离渠别跑出小区了，没教他怎么防备人贩子。

　　费骞趁热打铁：“叫我女婿。”

　　江离渠：“女婿！”

　　江晚照：“……”

　　费骞成功拐卖了未来老丈人，把人送回了家，帮江晚照伺候着老丈人休息，还死皮赖脸留下来蹭了顿午饭。
　　江晚照厨艺天生的好，但可惜学业任务重，平时和费骞两人都是叫份外卖解决，费骞没尝过几次她的手艺，很有些珍惜，一碗普通的面条也吃了半个钟头，江晚照怀疑费骞连碗里有几根面条都数明白了。

　　吃完饭，费骞没理由赖了，被江晚照赶到了门口，费骞反手一拽，江晚照跌进他怀里。

　　光天化日耍了好几次流氓的费骞，硬是把人半抱半搂地带下了楼，像个强抢民女的土匪似的，说起话来也不怎么正经：“咱现在是官方盖过章的关系，你可别想赖了。”

　　江晚照被他搂的难受：“谁跟你官方盖章，你那是耍流氓。”

　　“嗯？”费骞勾着嘴角，“我说的是咱爸喊我女婿，你说的是什么？”

　　连咱爸也出来了，江晚照想到之前的那个吻，脸慢慢地红了，不再挣扎，把脸就埋在费骞怀里，但费骞这个坏心眼的，发现江晚照害羞，非要人把脸露出来，还凑到跟前：“江老师思想是不是有点污？”

　　江晚照咬着下唇看他。

　　费骞被看了几秒，心顿时化了，揉着她的后脑：“不逗你了。”

　　“江晚照。”费骞收敛了玩笑的神情，正经地看着她，说，“我喜欢你这件事很纯粹，你哪怕是一条虫我也喜欢，所以你单纯地回应我就好，我们之间的感情，不要牵扯上其他人，好吗？”

　　江晚照不敢看他，沉默了很久，说：“我答应你。”

　　“但是。”江晚照紧接着又说，“我想让你回市里，确实也有逃避心理在作祟，但不全是，哪怕没有这个意外，我总有一天也是要劝你回去的。”

　　“行。”费骞点点头，说，“你劝完了，我决定不走。”

　　“……”

　　“疗养院我爸找到了，也联系到了国内的权威医生，不过预约的最快时间是下个月，到时候我请个假带叔叔过去。”费骞说，“另外……我爸说想见见你，但你要不愿意见他就算了，我平时也不愿意见他。”

　　江晚照听了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松了口：“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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