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想起一生中最后悔的事,梅花便落满了南山。任红衣觉得这话写的真好。
“你说你喜欢将军,那我就去当将军好了。”
“咱们好歹也是拜过堂的人。你看咱俩都姓任,你也算是随了我的姓了,我是他们大哥,那你可不就是他们嫂子嘛。”
“一会儿随我去南山祭祖好不好?我得让我家的列祖列宗看看,我家小姑娘有多好看。”
“给不了你十里红妆了,抱歉。”
——六朝将士皆战死,马革裹尸还故乡。
内容标签: 欢喜冤家 虐文 青梅竹马 悲剧

搜索关键字:主角:任红衣,任南山 ┃ 配角:小慧,于夫人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一个爱情故事

立意:立意待补充

  总点击数: 775   总书评数:1 当前被收藏数:6 文章积分:2,489,882
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类型: 原创-言情-架空历史-爱情
  • 作品视角: 女主
  • 所属系列: 小短篇
  • 文章进度:完结
  • 全文字数:8250字
  • 版权转化: 尚未出版(联系出版
  • 签约状态: 已签约
  • 作品荣誉: 尚无任何作品简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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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山

作者:卿无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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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山》全篇


      (一):南山仁剑

      ——想起一生中最后悔的事,梅花便落满了南山。
      这句话在江湖上被吟唱的范围是如此的广泛。但是在一个地方,他们却不曾开口提起过这句话。准确的说,是在一个人面前,他们从未开口。

      红衣,任红衣。
      鲜衣怒马,烈焰繁花。
      听名字是个相当任性的人,可偏偏却是江湖上有名的仁剑。

      江湖人敬重她仁心仁剑,敬重她不曾愧对世人,于是在她面前保持沉默,不想揭她伤疤。
      亲近之人怕她人琴俱亡,怕她想不开目断魂销,于是也在她面前保持缄默,与这些江湖人心照不宣。

      但其实,任红衣知道这句话。

      “你看起来,好像一点都不难过?”终于有一天,一位初出茅庐的执剑少侠前来南山讨教技法,实在没忍住将这话捅破。

      场面突然沉默起来。
      少年盯着任红衣黑沉沉的眼珠子,下意识的握紧了手里的剑——他在里面什么都看不见。

      “怎么说呢?”

      任红衣最后还是放下剑躺在南山的草地上,
      抬头看向天空中那几片薄薄的云彩。那些云彩一刻不停的变化着,有点像她记忆里那张不再清楚的脸。

      “人生太短了,我当初来到这里就已经难过够了。一直沉浸在悲伤里也没什么用处,我只是有时候……会有一点点后悔。要不然,我怎么会被叫做仁剑呢?”

      这般年纪大小的少年,还是听不懂她的话的,在他们眼里,无论是成名还是爱情,都应当是轰轰烈烈,怀抱一腔热血。

      因为后悔所以才练出了仁剑?

      少年剑客狐疑的看了她一眼,转头跑去南山之巅打坐去了。

      “……年轻真好啊。”
      任红衣翻了个身,将脸埋进草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青草的味道冲进她的胸膛,呛得她热烈盈眶。

      二十三年前,她还年轻的时候,也是这样子的。

      (二):红衣拍马

      任红衣最开始闯荡江湖的时候,江湖人给她的称呼并不是仁剑。
      红衣拍马,年少风流。
      刚出江湖的姑娘狂得很也辣的很,势要一路风风火火的闯出名堂。

      这姑娘初出茅庐,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比起一般的毛头小子,总爱多几分旖旎幻想。她也幻想过自己某天遇见一个久经历练的帅气将军,幻想和着将军之间的种种事来,也无端的产生了不少的忧愁和哀伤。

      少年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她当真是最好的年纪了。

      “你这样倒也终于像了那些大家闺秀一点。”同行的少年嘴里叼了根草,锦绣华裳,吊儿郎当,看不出一点习武之人的样子。“不过总归是半路出家的,也就我敢陪着你了。”
      “任南山你给我滚一边去!”任红衣涨红了脸,“我就喜欢将军怎么了?”

      任南山突然就沉默了。

      从艳阳高照到满天月色,任南山都没再和她说过一句话,这让任红衣有点慌。

      “南山我们去摘野果吧!”
      “南山我们去吃饭吧!”
      “南山你要吃什么?路边摊的话,是混沌还是饺子,酒楼的话,我听说青云台的桂花鸭相当的好吃!”
      “南山你撑不撑,撑得话我们去逛集市吧!”

      ……
      任红衣一路上说的口干舌燥,但是任南山就是不开口说话。

      “南山,你……你理我一下行不行?”

      听闻此话,任南山终于扭过头,嘴里的叼着的草差点戳到任红衣的脸。
      “那我问你,你是更喜欢将军还是更喜欢我?”

      “……肯定是你更重要啦,但是说实话,更喜欢谁,我也是真的不知道。”

      “那你怎么才能最喜欢我?”
      “呵呵,放弃吧,除非你当上我说的将军了。”

      这话题有点羞耻,任红衣的脸色几乎可以媲美煮熟的虾。

      任南山盯了她一会儿,随后吐了嘴里的草叹了一口气,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行吧,我就勉强原谅你了,别哭丧一张脸了,让别人看见跟我欺负你似的。”

      ……可你不就是在欺负我吗?
      这话在任红衣脑袋里转了好几圈,到底是没敢吐出去。

      说她神经大条也好,说她缺根弦儿也好,任红衣对这种事儿向来弄不明白。可对于另一个问题,一年前对着质问她为何要杀死她夫君的娘子,任红衣便已经给出自己了自己的答案。

      “你问我为何杀你夫君,那你有没有问过你夫君,他当时可因那老婆婆的哀求而放她一马?”

      “我任红衣自认不愧对于本心,生平出剑不悔,收剑亦是无悔。”

      然而很多年后的事实证明,话不能说的太满。说的越满,打的巴掌就越响亮。比如她的仁剑称号,比如她曾经一点都不觉得“想到一生中最后悔的事,梅花便落满了南山”这话有多好。

      人这一生,总有发生让自己后悔的事,或大或小,总在某一刻会产生“如果我没这样做就好了”,“我这么做会不会更好”,“我当初怎么能这么做”的念头来。

      她那时还没意识到,那句“你怎么样才能最喜欢我”,是来自一个喜欢她的少年的何等严肃的问话。

      (三):阳关三叠

      阳关西出,北疆千里。
      二月初的塞外,枯草寒霜,官道上的雪前些日子融化了些许,混着泥土呈现出污浊的颜色。马蹄踏上去,污泥四溅。

      塞外虽已是早春时节,但因气候寒冷,此时官道上更是人烟稀少,几乎那策马狂奔的一男一女就已经是塞外官道上仅有的人烟了。

      女子御宝马穿红裳,男子跨白马披锦绣,正是任红衣与任南山二人。

      “雁城要到了。”
      任南山眯着眼,看着远处的城池,语气有些沉重。

      他们两人一路向北,越往北走,世道情况就越是混乱,世道崩坏,礼乐崩坏,百姓的冤屈无人应答,流寇盗匪数不胜数,贪官污吏更是没了数目。
      一路向北,也不知道两个人的剑上沾了多少血,用了多少手段去保护对于他们来说珍贵无比的人。

      长安有多少的歌舞升平,这塞外,便有多少的鲜血和白骨。

      ——六军将士皆战死,马革裹尸还故乡。

      验了文书入了城,二人看着街道两旁叫卖的摊贩,有点惊奇。街道两边的买卖半点不少,呼声叫卖此起彼伏,半点儿没有城外的冷清。

      “这雁城倒是好景象。”任红衣抬手搭在眼上,撑成个凉棚,四处远眺。“血腥味有点浓,不知道城北现在什么样。”

      “红衣,你还是不太了解啊。”
      任南山脸上的笑容尽失,看着遥远的天空,恨不得将那飞过的大雁都盯下来。
      “城北,是战场。”

      战场,那是陷阱重重的战场,更是埋了无数尸骨的战场。

      城南热闹,城北萧杀,对比何其之大,宛如白骨生花。

      “……我们走吗?要不要去看看能不能帮忙?”

      闻着空气里渐渐浓郁起来的血腥味,两人对视一眼,拍马而去。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而如今这世道,当以壮士断腕之决绝,去骨求存。

      (四):春含古血

      北墙之下,两军对垒,肃穆萧杀,喊声震天。巨石乱箭齐发,城下血肉横飞,血雾弥漫,腥风卷了一程又一程。

      敌方的三面军旗已经倒了两面,还有一面军旗下,现在两方的将军正在决一死战。
      忍着身处血肉横飞场景里的恶心,两个人盯着那面战旗混在军队里,随时准备冲上去。

      实际上任南山和任红衣两个人不可谓不显眼,只不过他们二人杀了不少敌寇,兼之救了不少人,军队也正值混战时间,也就没人分心管他们。

      到底还是林将军更胜一筹,敌方将军死时,就算是身中数刀,也还有余力在敌军里左砍右避。
      任红衣破掉偷袭者的暗器转手砍了敌方军旗,任南山一手扛着将军一手提着剑跟在后面,挡路的敌军都死在了他们手里。一红一白,在战场上如此耀眼,如同两道带着血腥气的飓风,张扬的刮回了城头上。

      敌军失了主帅,最后还是退了兵,营地后撤了半里。任南山托着林将军的后背,撑着他让他交代战后的一切琐事。将军声音很沉稳,可任南山知道,将军的脊背一直在颤抖,温热的血液浇了他满手。

      敌方失去了主帅丢了三面军旗,数月未敢来袭。

      “这一次……兄弟们没了一万人。”林将军伤还未好,便迎来了将士们的头七。“感谢你们二位出手相助,要不然,也不知道我们这次会折多少的兄弟。”

      春秋数载,白骨几程。

      战争后第七天,该解决的事情都已经解决,唯一剩下的未完的事,便是死去将士们的祭礼头七。

      ——这似乎已经是写进军规里的规定了。

      城墙上十八面战鼓齐齐奏响,香案排开,上面摆满了死去将士的排位。城墙外三军列定,将士们皆已军礼单膝跪送,那杆杆长枪沉默的指向天空,枪上的白绫随风飘荡。

      城下白帆漫,城外青山长。

      任红衣和任南山亦随了军礼单膝跪地,而他们身后,是雁城的万家灯火,是无数百姓的跪拜相送。

      战鼓声里,任南山似有所感的抬起头,看向最前方的将军。

      将军脸上神情,难以描述。
      除了同袍的离去、兄弟的死亡,他的眼里还有不知从何而来的沉郁。

      悲愤于战争吗?
      任南山看不懂。

      移下目光,他盯着将军膝下那点初春的青草。有血迹顺着将军的手滴在上面,和那些初春早开的花混在一起,深红浅红,寄宿亡魂,如春含古血——

      入目犹温。

      (五):上元点鬓

      未等将军给他们的感谢宴,任红衣和任南山两个人便已经离开了。

      也不知道两个人到底是怎么走的,走到最后居然还走散了。无奈之下,两个人也就只好在行侠仗义的同时,让这些他们帮过的人留意一下。

      最后两个人的相遇,是在怀山镇。

      彼时场面有点儿乱套,两个人一个正在假扮新郎官,一个正在假扮新娘。也不知道到底都怎么想的,两个人谁都没想起来跑,最后随着飘扬的花瓣和满天的铜钱傻乎乎的拜了堂。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咳,送入洞房。

      揭了盖头,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额,南山你怎么去假扮新郎了?”
      沉默良久,任红衣率先发声。
      “那你怎么去假扮新娘了?”
      任南山下意识的反问。

      “这姑娘不愿意和自己不爱的人生活,和情郎私奔去了。”

      “这个男的……也是。”

      “那我现在该叫你什么?夫人?内子?拙荆?”

      任红衣沉默,任南山忐忑的搓着手。
      场面一度尴尬。

      最后这一场假的婚礼,结束在任红衣的一个巴掌里。巴掌声清脆响亮,惊呆了在场的所有人。

      ……无耻!流氓!
      任红衣红着脸在前面走着,气势汹汹,但是细看,脚下的步伐还有点飘。
      怎么就能……怎么就能……怎么就能那么直白的说出那种话嘛!

      “哎哎哎,我错了我错了,我就随口说这么一句!”捂着脸,任南山看着前面气哼哼的小姑娘,追了上去。

      哄生气的任红衣其实不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小姑娘初出江湖还没磨炼好,爱炸毛还火辣辣的,拿着扎手含着烫嘴,但是奈何人家有诀窍,会顺毛。

      “看在它们的面子上,能理我一下了不?”捧着一怀的吃食和胭脂口脂,任南山道。

      “……哼。”任红衣斜着眼看了他一眼。“理你一下。”

      等到入了夜,看见满街的人和高挂的花灯,他们两个人才想起来,今天是上元节。

      任南山跑前跑后,小零食小礼物堆了满怀,任红衣拿了柄花灯换走了他怀里所有的吃的,却说是回礼。

      他刚想开口抗议,可看见那柄花灯,最后还是将所有的话语转为了笑意。

      我来才见月初圆,两度池开并蒂莲。
      ——任红衣送了他并蒂莲。

      “原谅我了?”
      “……早就原谅你了。”

      怪不得人们形容上元节,说花市灯如昼。任南山提着花灯抬头,眼里泪光闪烁。除了街上热闹之外,烟花也美不胜收。

      (六):罚酒三杯

      南淮箜篌尽,八松晚冷清。
      任南山不知道受了什么鬼刺激,这段时间跑出去的越来越频繁了。最开始出门不过几天,随后渐渐变成了几个月,最后到现在,已经变成他们两个一年见一次面了。
      ……好在他们见面的时间还是固定的。

      “你又来迟了,罚酒三杯。”
      任红衣叹气,压下心底那点儿失落感,也不看,手上运足力气,将杯子当成暗器,狠狠地打向自己身后多出来的那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能这般靠近她的人,除了任南山,根本不用再做他想。

      “嚯,梨花白,好酒啊!”

      任南山手法偏的更加巧妙,一杯酒到他手上,竟是丝毫未撒。

      “这么好的酒,从哪儿弄来的?”

      “前些日子救了个酒坊的老板娘,那老板娘赠我的。”任红衣拿着酒壶起身,来到任南山面前挑挑眉,“赶快喝你的罢,怎的喝个酒还怎么多话?”

      “有酒没有菜?咱俩好不容易见个面,你就这么敷衍我?”

      “……谁告诉的你没有菜了?”

      “那菜在哪儿呢?”
      “你往窗外看看。”

      任南山果真跑到窗前,抻着脖子往外看。然而如眼所见,除了一望无际的白雪之外,什么都没有。
      他有点狐疑,然而还未等他问出口,任红衣一脚将他踹出了窗外!

      “这天下雪,虽不够填满山河,但埋你这座南山,也是够了。”
      任红衣站在窗前,看着那半个身子都埋到雪地里的身影,言语里满是笑意。

      “……不过就一撮盐,还埋不了未来的将军我。”

      任南山闻言哂笑,随后将自己从雪地里拔出来,抖落了自己身上的雪,几步窜到窗前,隔着一个窗沿与她对视。

      少女的眼睛总是好看的,那里面有春花秋月,有阳春白雪,更重要的是——那里总有一个人的身影存在。

      往后要有很长一段时间里这双眼睛里会没有自己的存在了,想到这里,任南山突然有点不舍。

      “告诉你个好消息,我参军了。”

      参军。
      任红衣手里的剑哐然落地。
      无论她如何去想,也想不到他参军这件事。

      “你……参军了?”

      (七):七月流火

      任南山参军了,这是没法更改的事。而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任南山参军是件好事,捏着对方的来信,她也真的不知道自己在难过什么。

      正是因为想不通,她才只是一个人闷在酒馆里喝着闷酒,看着酒馆的老板娘做包子。

      “还喝啊?”
      一身黑衣的老板娘放下手头的活计,拿着坛酒站到了任红衣面前。

      “来来来,告诉姐姐你怎么了,好让姐姐我开心一下。”

      梨花酒肆,老板娘苏梨花,于十年前,退隐江湖。
      老板娘一手暗器使得巧妙,绝招便是做成梨花状的飞镖。十六把梨花镖,每一把出手都是腥风浪雨,是故江湖人称——暴雨梨花。

      “任南山他参军去了,我觉得他做得对,但是我还是好难过。”
      任红衣揉揉眼,往嘴里灌了一口梨花白。“明明……明明他做的对啊。”

      苏梨花眼神转了一圈,伸手去夺那封被任红衣攥在手里的信。任红衣下意识的掀翻桌子,随后将苏梨花推了出去。

      老板娘后退几步停了下来,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任红衣随着她的视线低下头,惊愕的看着自己摆出的出招姿势。

      这动作里带着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杀机。

      也就是说,任红衣对着抢信的人,下意识的使了杀招。

      “承认吗?你喜欢他。”苏梨花按下她的手,摸摸她的头,“当你想到他的时候,你会变得很柔软,变得比桥上拂面的微风更加柔软,喜欢这种事,总是这样的。”

      “我喜欢他?”
      “是的,你喜欢他。”

      任红衣想起了初出茅庐时的那句问话,想起了当初上元节的并蒂莲。

      她的心脏猛然颤抖起来,像有小猫眼睛湿漉漉的冲着她撒娇,她似乎整个人都在灼烧,整个人都在软化。

      情死于猜忌,爱生于无惧。

      她连声音都在嘶哑颤抖——

      “是的,我喜欢他。”

      我喜欢他。

      (八):冠你之名

      任南山再次回来是在九月份,那时候天气已经转凉了。去作坊拿前些日子托人打造的袖箭和马铃铛,任红衣顺着小道前往他们约好的地方。

      风很大,护甲贴在身上都有令人战栗的凉意,可任红衣却觉得是温暖的。她蹦蹦跳跳,在见心上人的道路上雀跃的像个小姑娘。

      世界上没有比这更柔软更温柔的事了。

      “哎哎哎,那就是嫂子吧?”任南山身后的青年捅捅他的肩膀,“好福气啊,嫂子那么漂亮!”

      几个青年对视一眼,随后扯着嗓门喊着“嫂子好”。整个官道上都回荡着这句话,不少行人好奇的将目光投到他们身上。

      “什么嫂子,你这混蛋都教了他们什么啊!”
      任红衣到底还是个姑娘,脸皮薄,这话说完整张脸都红透了。

      “哎,你这么说我可就不乐意了啊。”任南山挑眉,“咱们好歹也是拜过堂的人,更何况,你看咱俩都姓任,你也算是随了我的姓了。我是他们大哥,那你可不就是他们嫂子嘛。”

      随后又是一阵此起彼伏的“嫂子好”。

      “那拜堂是假的!假的!”任红衣气到跳脚。
      “我管你是不是假的,反正堂拜了,人就是我的~”任南山耍起无赖。

      “任——南——山——”

      最后任红衣恼羞成怒,袖箭和马铃铛糊了他一脸。

      “哎呀,媳妇儿我错了,原谅我呗。”任南山摸摸鼻子,没管身后一群小弟的起哄,冲着他宠了小半辈子的姑娘伸出手。“许久不见,要抱抱吗?”

      他从马上下来,拥她入怀。任红衣没反抗,默默地抱紧了他的脖子。

      “你说你喜欢将军,我很快就要当上将军了。这下是不是最喜欢我了?”
      “……”

      “哎呦,还敢咬你男人,这么泼辣小心没人要啊!”
      “……”

      “没人要我要,都已经养你这么长时间了,养一辈子也不差什么,左右都是我养的。”
      “……这是你自己说的。”

      “不和你男人说句欢迎回来吗?”任南山放开她,和她额头相抵。“一会儿随我去南山祭祖好不好?我得让我家的列祖列宗看看,我家小姑娘有多好看。”

      “……嗯,欢迎回来。”

      任红衣满眼含泪。

      任南山的老家,就在南山。

      (九):谁轻声,唤归来

      战争彻底爆发在嘉庆三十八年。

      边疆战事吃紧,已经升为将军的任南山也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任红衣掰着指头粗略算算,自从跟着任南山回家祭祖之后,她已经在他家的老宅里住了快一年了。

      “小慧?”任红衣疑惑的看着跑的气喘嘘嘘的小姑娘,“出什么事了,怎么跑的这样急?”

      “夫人,少爷来信了!”
      周慧将手里的信件举给她看。

      对于小姑娘叫她夫人这件事,任红衣觉得她已经习惯了。

      ……反正任南山最后也是要娶她的。

      “少爷说,疆边战事吃紧,今年过年好像没办法回来了。”小慧展开信封,念着信上写的话。“与妻红衣亲启:疆域战事不断,今年春节恐无法与之团圆,是故在此信中求取夫人原谅,待到南山归来,任夫人处置。”

      “这混蛋越来越……越来越……哼!”
      任红衣默默涨红了脸。
      别人念出来就是和她自己看不一样。

      “夫人要回信吗?”小慧眼神亮晶晶的看着她。

      “当然回,为什么不回。”任红衣脸上的红色瞬间蔓延到了脖子根。“告诉他,让他回来的时候亲自和我说话!我就在这等着,让他自己来请罪!”

      可任红衣大概等不到这个时候了。

      事实证明,很多事情不能等,等了的下场就是天人永隔,倒不如趁着还在的时候说出来,省得自己日后想起来后悔。

      ——世间文字八万个,唯有情字最伤人。

      (十):
      红妆十里

      怀山镇的男丁源源不断的投入战场。
      任红衣都不用打听,就知道国土内的每一个地方,都是一样。正因如此,她也已经很久都没收到任南山的信了。

      嘉庆四十年,战事平定。将士们衣锦还乡。

      彼时任红衣正在和邻家的于夫人学女红,准备着自己绣一套嫁衣。她绣坏的布料几乎要堆了一个屋子,还在等着拿这一屋子的废料去换任南山的夸奖。

      衣锦还乡。
      收到这消息的时候,她手下一抖,绣花针狠狠的扎在了自己手背上。她身边的那位夫人和她动作同步,一针狠狠地扎在了手指上。

      “为什么我总有点儿不好的感觉?”裹着自己的伤口,任红衣茫然道,表情有点惶惶不可终日。

      “……我也是。”
      看着自己手上那个冒血的针眼,于夫人突然就哭了。
      “……我也是啊。”

      看着换上缟素又披上嫁衣的于夫人,任红衣沉默的看了自己的白衣服一会儿。
      随后她也披上了自己未绣完的嫁衣。

      女红的手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像于夫人一样好。任红衣看着于夫人的嫁衣,精秀的鸳鸯和春花,突然间有了点奇怪的羡慕。能配上这么好看嫁衣的,一定是十里红妆吧。

      决定了,她也要任南山给她准备个十里红妆。
      任红衣心道。

      到了消息里家属迎接将士的时间。任红衣脚尖烦躁的蹭着地面,几乎要把地面蹭出一个坑。

      突然间从远处穿来了铃铛声。
      这声音任红衣认得,是当初她托人打造的那个。她抬起头,望眼欲穿的看着传来铃声的远方。
      这铃铛跟了他这么长时间,也不知道那傻子发没发现铃铛里的秘密啊。

      马匹的身影渐渐近了。

      这匹马跟了任南山将近六年,已经很老了。任红衣看着那马挣扎着走进她的视线,连手里的绘扇掉了都没发现。

      ——马上除了一块红布外,根本没有人。

      数不清的马近了,每匹马上都盖着一块红布,那是献给英雄烈士的礼节。

      站在她身后的于夫人,突然脱下了自己的嫁衣。任红衣惊愕的回头,却听她说道:“当年他承诺我,若是他无事,定会护我一生不流血不流泪。现在我可以确信,他并非无事了。”

      “女子一生,莫过于出嫁时最美。时间隔了这么久,我原本只想让他看见我出嫁时的样子的。”

      “却没成想到……这缟素居然穿对了。”

      于夫人还在说着,那匹老马却已经走到了任红衣身边。铃铛上还挂着血,却是缺了一部分,像是被什么人急匆匆的拧了回去。
      她抖着手拿下那铃铛,拧开上半部分——
      里面躺着一封沾血的信笺。

      “给不了你十里红妆了,抱歉。”

      任红衣拿着信,哭的撕心裂肺。

      (十一):结发南山

      怀山镇建在南山山脚下。
      而南山上住着仁剑。

      据说仁剑脾气很怪,割了自己一缕头发和南山上的草结发不说,每年除了九月十九号到二十五号之外绝对不会踏下南山一步。
      至于下山那几日仁剑都干了什么,这大家也不知道。总之等她真正出名的时候,仁剑的名头就已经传开了。

      南山之巅。周慧提着饭盒走到任红衣身后。“夫人,该吃饭了。”

      “我不想吃。”

      “你还在想南山少爷?”

      “……小慧,别和我提他,至少现在,别提他。”任红衣抱着剑面相石壁,心魔丛生。

      “多少吃点吧,三天了。”
      小慧将饭盒放下,掰过了她的身躯。
      “别让他难过,也别让自己后悔。”

      “可我已经后悔了。”
      “那你后悔的都是些什么呢?”

      “当年我不该说喜欢将军的。”任红衣向后一倒,整个人瘫在雪地里。“后悔的事情太多太多了,我当初怎么就能那么做呢……”

      “那你最后悔的是什么呢?”

      “最后悔的啊……”任红衣看着静寂的天空 “大概是当年那封家书,我没原谅他吧。”

      为什么不是最后悔当初说喜欢将军?
      小慧年龄太小,暂时还听不懂这话的深意。

      她不知道的是,有些事只适合埋在心底,说不得看不得,只能慢慢咀嚼其中的酸涩和苦楚。一旦一次性的从心底拿出来,那痛苦不是常人所能受得住的,就像有人拿刀一刀一刀切在你的心脏上,千刀万剐,痛到疯狂。

      “山顶的梅花开了。”任红衣翻了个身,将自己面朝下埋进了雪地。“有时间……我们去看看吧。”

      想起一生中最后悔的事,梅花便落满了南山。

      ……现在梅花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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