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水流红

　　崔琉与柳絮之后大半个月都没见到时缶与白宁，白宁领着她们去了芷衣坊后，芷娘就带着她们。

　　崔琉的手艺尚可，只是做工有些慢，会的花样与芷衣坊有很大差别，而柳絮则完全一点都不会，见是公子领来的，芷娘便亲自前去教二人。

　　柳絮基础太差，因此多是帮崔琉和芷娘打下手。

　　柳絮原不想这样，她还是想做回老本行，在街上叫卖些小玩意，可白宁将她呛了回去，柳絮便赌气地留在芷衣坊。

　　过后，白宁汇报给了时缶，时缶没有什么意见，只是说，若出了事让白宁负责。

　　白宁拍拍胸脯，应了。他觉得，柳絮若跑到街上叫卖，出事的可能性会更大。

　　芷衣坊的花样与华地和嘉乡的有很大不同，与京都的满堂富贵更是不一样。

　　芷衣坊的花样若说大点，并不像是大庆的，图画没有大庆那般复杂，比较简单，但型式多样，还明显带着自己的特色。

　　每件芷衣坊的成衣最后都不会裁剪留线，而且会在里衣末尾绣上一朵白雏菊，再拿上特制的香料熏染三日。香味不会当天而出，而是慢慢发散，之后经久不散。

　　崔琉第一次见制衣过程时，才恍惚明白，原来自己当日买的那些布不是自发生香的，而是提前就浸好了的。

　　芷衣坊的作衣间，一共只有九名绣娘，还加上芷娘，人不多，工作订货量却不少。因此，芷衣坊的衣服都需提前预订，或是你另出钱指定一名绣娘制衣。

　　所以世家大族很多都是来买料子，自己拿回去做。

　　芷娘带崔琉二人来熟悉制衣环境，走到一半时，芷娘问二人可有别名。

　　“我们芷衣坊的绣娘都有各自的别名，日后若有贵客，可直接点名制衣。其次，也方便我们之间相互称呼。除了我现在的别名是芷衣坊固定的，其余都是绣娘们自取好听顺耳的。在公子将我提拔做总事前，我叫樱桃，最擅长绣艳色图样，你们二人……”

　　柳絮连忙接话，“我叫柳絮!”

　　芷娘瞧了一眼穿着素色白衣的柳絮，点了下头，说，“你还不是绣娘，而且柳絮听起来也朗朗上口。”

　　“我没有什么别名，不知芷娘可有建议”

　　芷娘将崔琉打量一下，见她穿着一身轻粉裙袄，看起来娇俏伶俐，可眉眼间却透出清冷，暖色与冷色倒是在她身上融合的极恰，她琢磨了下，说道，“原先听你介绍你的琉字是琉璃的琉，那你便叫琉璃好了。”

　　“琉璃。”崔琉嘴里跟着默默念了一遍，应了声，“好。”

　　自从，芷衣坊多了一位叫琉璃绣娘，一个月后，琉璃的名字很快就挂到了芷衣坊的绣娘牌上。

　　时缶接到消息的时候倒是吃了一惊，仅一个月就成了一名正式绣娘，这在芷衣坊还挺少见的。

　　芷衣坊挂名的绣娘不仅要通过芷娘的认可，还得通过其他绣娘的认可。

　　也就是说，你必须要有自己的特色赢得芷娘的赞同，还得熟悉她人的绣法，让其他人通过。

　　这才花了一个月的时间。

　　看来，崔“壮士”很下了一番功夫。

　　时缶这一个月都在忙着新一轮的皇商竞赛，预备拿下宫廷绸缎经营权和京都商会总权。

　　绸缎经营权已经八九不离十了，而这开春选举的商会总权，时缶遇到了点困难。

　　他背后的那人不知从哪得到他近日的消息，知道他带回两名陌生女子安置在芷衣坊，竟然就临时撤了部分资金。以那人不管闲事的性子，时缶想，估计是在怪他又跑去救人了。

　　事情发生的有些突然，时缶正在想办法填补这个空缺，同时他也在查是谁在通风报信。

　　天高皇帝远，他人在京都，那人在熵国，如今他的一举一动却都在那人眼皮子下，这种受控的滋味，时缶不想再有。

　　崔琉的名字挂到芷衣坊两个星期后，并没有人指定崔琉制衣，倒是有人问过，得知崔琉擅绣双面花样后就没有了下文。

　　因此，崔琉只帮着绣其他的成衣部分，柳絮也在旁打下手。

　　第三周，学完并绣成一个花样后，趁着闲时，崔琉独自去了翠玉楼。

　　她来京都快两个月，可还没告诉柳先生与红怜。

　　这诺大的京都，她可能也只有这几位可以相识。

　　红怜看见几月未见的崔琉时，心下很是意外，她拉起崔琉的手转了个圈，打量了一番，惊喜道，“琉儿妹妹，许久未见，你气色比原先好多了!柳先生这下可以放心了。”

　　红怜领着崔琉来到自己的厢房，二人坐着交谈，点了坛翠满红香。

　　“真是极好，这样日后我俩便能常在一起耍。”红怜讲道。

　　崔琉告诉红怜自己现下在一家制衣作坊做事，店名崔琉倒是没有说，只说日后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会留在京都。

　　“琉儿妹妹，那你可有见过柳先生？”红怜问道。

　　崔琉摇头，“我还不知他住哪。”

　　“你是不知，在你走后不久，柳先生与主家闹了一阵，如今搬到了溪谷书院，离我们这可隔了好几条街，他也很少再来这了。”

　　“溪谷书院在何处？”崔琉思索了下，自己还没怎么熟悉这京都，溪谷书院，她连听都未听过。

　　“你要去见他？”红怜小酌了一口，放下酒杯道，“可千万别去，他心性高得很，原先提了一句去看他，他便与我滞气了好几日。我去他都不要，可能更不想你这个与他同是来处的人去找。”

　　“那能在何处见他他如今还好吗？”

　　听到崔琉的关心，红怜轻声笑了一下，说道，“真是风水轮流转，当初他问你好不好，如今你问他好不好。”

　　说完，红怜语气顿了一下，又讪笑道，“你放心，他好的很，那日我劝他不要与主家闹翻，他非不，还闹的满城风雨。我还吓唬他当心主家人报复，他还浑不在意地与我说什么孑然一身，怕个鸟甚。”

　　“他如今还偶尔来找我，下次我见着他，告诉他你来了，定能让他高兴几天。不过……”红怜话转，继续说，“话说回来，他与主家闹翻倒是和你有些关系。”

　　这话说的吓崔琉一跳，她连忙问，“我本不想问太多，可你这话……柳先生到底出了啥事，红怜姑娘，若不碍事，你与我说说。”

　　红怜叹气一声，“也全怪你前面遇着的负心汉。”

　　“齐宏？”崔琉心下一惊，这与齐宏又有什么牵扯。

　　红怜点头道，“可不就是他，你可能不知，柳先生的主家原是丞相府，那日你离开后，他发现那丞相府的少爷竟在背后派人收了你们的往来信件和你的家书。柳先生去找那陆少郎问原因，那陆少郎却不承认，还说先生不该。先生当时也发觉到不妥，而且自己还是他们府上门客，因此也不想与主家少爷发生矛盾，所以这事本来也就过去了。”

　　“可是那负心汉醉酒后突然跑来找柳先生，让柳先生还人，此间说的话极为难听，依柳先生的说法是他从前竟瞎了狗眼，见粪土以为是宝玉。”

　　崔琉蹙眉，问道，“我早就离京，那后来呢？”

　　“是啊，先生也说了你早就离开，那人不信，先生还解释了书信，说是那陆少郎在你们中间作梗，那人还是不信。过了几人，他竟跑去找丞相告先生状，真是忒贱。”说到这，红怜情绪激动，颇有些咬牙切齿，恨不得把齐宏给剐了之意 。

　　“那丞相肯定顾着自家乘龙快婿，所以把先生赶走了。先生觉得脸面扫地，然后就干脆不要什么脸面，把陆少郎与负心汉告了，状因是渎职，乱用私权，辱骂儒生，侵犯平权。”

　　“先生可赢了？”崔琉听的心一揪一揪的，心里对齐宏本已什么感觉都无，现下平添了几分恶心。

　　是他让她走的，如今竟然还牵扯无辜，她以前怎么会看上这般小人行径的人。

　　红怜摇头，又叹了一声气，“这事可大可小，先生怕赢不了便将事闹大。他本以为闹得越大胜算越大，最后也闹到了大理寺卿那，可哪知那大理寺卿就是丞相一手提携的，这事很快就成了先生的不是，说他勾走人家的妾在先，这事就成了笑柄，最后不了了之。”

　　听到这，崔琉满是歉意，她没想到她走之后竟发生这么多事。崔琉一直握着手中的酒杯，杯中酒早已凉。愧道，“我……真是对不住先生。”

　　“你也莫太自责，全是他们欺负先生无人罢了。我原先劝解了先生几句，先生只说咽不下这口气，幸好后来有个平王爷与先生说了几句，先生就放下了，然后搬去了溪谷书院。“

　　红怜说完事情的前因后果，重重叹息一声，“我猜先生并未真的放下，估计近日都在琢磨着怎么捉住陆少郎和那负心汉的把柄，所以来翠玉楼的次数少了很多。可那两人背后是一国宰相，我觉得先生很难赢过去。琉儿妹妹，下次见到先生，你也劝劝，民与官斗，难于上天啊!”

　　崔琉沉默不语，没有答应红怜的话。她来京都，本也有告状的想法。而且事情皆因她而出，她哪里有底气去劝柳权。柳权本也为她打报不平，她应当与他同仇敌忾，一起想办法才对。

　　时缶说可以借皇商告御状，这或许真的是个可行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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