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神之路

　　“今日霜降，尾火虎，就布九星尾宿吧。”
　　润玉抚了抚魇兽的脑袋，抬手间行云流水地布下星阵，御使众星按照他的意愿运转。
　　魇兽趴在一边望着满天星斗被润玉操控指间，感叹道：“以前，有个人告诉我，星辰的轨迹是不能改变的，冥冥中自有天数，但看了你排星布阵上千年，方知，原来他说的话也有假的时候。”
　　润玉听罢，也就莞尔一笑，并不去深究是何人说的这话。
　　魇兽的一生太过漫长，在没遇上他之前的千千万万年里，它相识过什么人，发生过什么样的故事，那都是独属于魇兽自己的记忆，它愿意分享时，润玉乐得增长见闻，它缄口不语时，润玉也不会去多问。
　　他蹲下来，边替魇兽顺毛边道：“其实，那个和你这么说的人说得也挺在理的，你别看我排星布阵看似随意，那也是要合天道的，哪里就能随便控制星宿的轨迹。”
　　魇兽侧过头去，“但你若真想，也是能改变星辰的轨迹的，不是吗？他啊，比你大了不知多少万岁，灵力比你强得也不是一星半点，你都能做到的事情，他却说不能。其实，不是不能吧，只是不愿……”
　　魇兽的口气罕有的哀怨，但没一会儿，它就跳了起来，蹦跶了下四蹄，“哎呀哎呀，不说了，不说了，这么黯然神伤，都不符合本座的性子了。”
　　润玉揉了揉魇兽的头，“你啊，也有很多伤心的往事吧？”
　　魇兽瞪圆了眼睛，侧头望着润玉，“为什么用‘也’？小子，你不会是拿你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来和本座相提并论吧？”
　　魇兽又翻了个白眼继续道：“就你母神荼姚那点手段，都不值一提的。你可是没做过帝俊的儿子，相信我，当他的儿子才真是在用生命奋斗。”
　　魇兽抬起一只前蹄指在自己心脏处，眼神格外真诚地注视润玉，一副“你一定要相信我”的表情。
　　润玉被它逗笑了，但那笑意很浅很浅。
　　魇兽口中的“帝俊”，是上古之时第一位天帝的名讳，他曾有十个儿子，但后来，只活下来了一个。
　　润玉垂下眼睫，拍了拍魇兽的后颈，“好了，我该去和昴日星君交班了。”
　　很久很久以后，当润玉慢慢理解太微，理解很多人、很多事，他才开始明白魇兽口中的那人为什么明明有着扭转乾坤的力量，却不去干预“星辰的轨迹”。
　　原来，不是不愿，而是真的……不能。
　　当时不觉话中意，原来已是话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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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润玉刚交接完差事，路经北天门，走着走着忽觉不对。
　　一回身，一道黑影窜了出来。
　　润玉背手避过了攻击，一拂袖，身如游龙攻向黑影。
　　两人你来我往交手了数回，双掌交击，各自后退了数步。
　　润玉抬手唤出水龙攻向黑影，诚如廉晁教他的，水乃天下之至柔，却可驰骋天下之至坚，他运诀加了一道灵力，黑影不敌被迫退了几步。
　　然而变故就在顷刻间，一枚火珠冲破了他的水龙，直攻向他的面门。
　　润玉忙撤回手去挡，不料那火珠内涵的灵力极之凶悍，连他的小臂都被灼伤了。
　　好在，控制火珠的那人并未有过强过猛的灵力，润玉施法将力量卸去，挥袖将火珠打落在地。
　　黑影仿似无意与他缠斗，趁此机会溜之大吉了。
　　魇兽“吧啦吧啦”地追上来，“小子，你没事吧？”
　　润玉捂着右臂，望向黑影离去的方向，目光深深。“无事。”
　　“无事就好，无事就好。你也知道的，我现在谁也打不过，那黑衣人要是再回来，还得靠你去打他。”
　　润玉不睬魇兽的插科打诨，只道：“那人去的方向好像是栖梧宫，如今正值旭凤涅槃的紧要关头，只怕那黑衣人心怀不轨，意在旭凤，我们一道儿去栖梧宫看看。”
　　魇兽眨了眨眼睛，见润玉全无反应，只得无语地摇了摇头，“要去你自己去，我可不上赶着去变火烧。”
　　它话还未说完，润玉已经消失了踪影。
　　魇兽在原地跺了跺脚，对着虚空嘀咕：“你还真去啊，不长记性的玩样儿，出了事别指望我救你。”

　　一场是非，好在旭凤平安归来，天后寻不到他的错处也只得放弃。
　　润玉闲适地倚靠在天河边，本想将脚泡在河中纳凉，没想到竟露了尾巴。
　　魇兽原本睡眼惺忪地趴在一边补眠，无意一瞥，恍惚见润玉的背上隐隐有翅膀展开，它一下就蹦了起来，再定睛一看，又看不见了。
　　是我睡迷糊了吗？魇兽在心里暗道。
　　它踱到润玉身边，又细细看了两眼，再未见到一点儿羽翼的影子，倒是瞧见了润玉泡在河里的尾巴，于是，奚落道：“瞧你那小人得志的样儿，刚赢了一场不算胜仗的胜仗，得意的尾巴都露出来了。”
　　“魇兽。”润玉无奈地摇摇头，“你又不是不知，我是伤势未愈，一时没控制好灵力才露了真身。”
　　魇兽咧嘴一笑，蹭到润玉身边，“我说你啊，非要去蹚这么趟浑水，还差点儿被人下大狱了，啧啧啧，本来还指望着趁你坐镇中军，我好借机威风凛凛地回趟魔界呢。我有好多好多年没回去过了。”
　　润玉抚了抚魇兽的头，“会有机会的。”
　　魇兽蹭了蹭润玉的手，关心道：“你这伤没事吧？要不要我们再偷偷跑一趟翼渺洲？”
　　“旭凤已经替我疗过伤了，这等小事就不用去劳烦伯父了。”
　　“随便你了。”
　　突然，魇兽又蹦了起来，“我知道了，你是怕又遇上那只妄图上蛇山的小孔雀？”
　　“胡说。”
　　“那你干嘛要多管闲事地从蛇口中救她呀？反正她也不是只好鸟。”
　　“呵呵……”润玉掩嘴而笑，无可奈何地点了点魇兽的额头，“要照你这么说，我救过的仙子都是因为喜欢她们？”
　　“那你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仙子？”
　　“无论哪家的仙子嫁于我，都免不了要委屈了她……”见魇兽已经在翻白眼了，润玉只好收起这番冠冕堂皇的话，转而道，“漂亮些，骄傲些的吧，像母神那样的……”
　　“哈哈哈哈……”魇兽已经笑得在地上打滚了，好不容易从大笑间隙抬起头来对润玉道，“我想象了下你娶另一个荼姚进门是副什么情景，这画面太美，容我先笑上会儿，哈哈哈哈……”
　　“是你非要听我的真话，如今又来嘲笑我。”
　　“哈哈哈……不是……我说小子……哈哈……你是怎么想的？再娶个‘荼姚’……”
　　“母神掌权了那么多年，天界几乎所有的女仙都要受她辖制，若将来嫁我的是个豪门贵女，母神势必要忌惮，怕助长了我背后的势力，对旭凤构成威胁，必然要横生波折多加折腾她；若是娶个普普通通的小仙子，那母神就更无所顾忌了，生死皆在她掌中，所以还是跟她旗鼓相当的好。”
　　“这么说来，我扒拉了下脚趾头数了数，放眼整个神族，目前看来也就小孔雀了。”
　　润玉抿了抿嘴，道：“怎么话又被你绕回来了？看来，你很喜欢穗禾。”
　　魇兽道：“还行吧，我和她老祖宗有点交情。”
　　这回轮到润玉翻白眼了，“还有哪家老祖宗和你是没有交情的？”
　　顿了顿，润玉又道：“别胡说了，四千年前，水神与风神大婚之日，父帝已为我和水神的长女定了亲，多说其他都是空谈。”
　　魇兽追问道：“那你将来要是不喜欢水神之女呢？你也要娶她？”
　　润玉奇道：“我为何会不喜欢她？”
　　魇兽语声一窒，争辩不过，也就趴在一旁消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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