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扬的天真与梦想

　　哪个少男不钟情，哪个少女不怀春。十八岁的杜晴妤后知后觉地感到了爱情的吸引力。她的视线偷偷地围绕在那个叫王春江的男孩子身上。

　　王春江生的不高不矮，穿着也很普通，但一身书卷气为他不算俊秀的脸庞增添了高贵的气质，那是一种儒雅、遗世独立、温存、浪漫，是一种让杜晴妤的心怦怦乱跳的魔力。

　　其实，能让杜晴妤注意到他，只是因为他是她的学习对手。

　　同学三年来，每次考试都有一个人在与杜晴妤角逐班里的第一，年级里的前五名。他们俩个的成绩有些胶着，不是你多我三五分，就是我多你三五分。这让杜晴妤感到很痛苦，因为别人的优秀正是自己无能的一种证明。

　　他们俩个在教室里的距离并不远，确切的说，只隔着一个过道。但两个人却从来没有在教室里说过话。他们的交集是在老师的办公室里。

　　因为每次月考学校都会开大会，让成绩拔尖的同学在旗台上通过话筒，讲述自己的学习经验，好让更多的同学向优秀的同学学习，掌握更好的学习方法，从而提高自己的学习成绩。

　　每次开大会的前几天，全年级前五名都要来到办公室里，趴在各自老师的办公桌上，绞尽脑汁地回顾自己的勤奋史。杜晴妤和王春江从不会缺席，每到这个时候，刘老师都会让他俩一个趴在桌子的左边，一个在右边，写他们各自的演讲稿。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向沉默寡言的王春江会变得健谈起来，他会趁办公室人少的时候和杜晴妤聊上几句，大多是围绕考试和学习难点展开，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杜晴妤的脸才舒展开来，绽放出夺目的神采，她自信飞扬地说着自己的见解，好像在传播真理一样。

　　两个人的眼神会不小心碰撞在一起，每当这个时候，就是他们各自确认彼此是志同道合的朋友的时候。也许还有一些别的东西，但少年人的矜持让他们不敢去释放。

　　不管在办公室里两个人聊的多投机，一离开办公室就立刻又恢复了陌生人的关系。谁也不说话，就那么一前一后地穿过热闹的人群，走进教室。

　　过分的用心自然会有收获。杜晴妤发现王春江可能和齐静是一对。王春江对齐静根本不像对自己那样，那么克制。他在人少的地方疯跑着，和齐静嬉闹着，笑起来那么开心烂漫。

　　这天早晨，轮到杜晴妤打扫寝室，她麻利地收拾完屋子，感觉有点儿渴，就拿着饭钵来到寝室楼前的自来水管前接了半饭钵的水。

　　她端着水，正要喝，一低头，看到了自己真实的模样。

　　她的心一惊：自己怎么长的这个德行！像秋天的枯草一样的头发，像干涸的河床一样的脸庞，要不是一双眼睛闪着光芒，完全就没有什么生气。

　　丑！这样一个字在她的心里蹦了出来，她难受，她不想承认，可是当齐静那漂亮的像皎洁月光一样的脸出现在她的脑海中时，她彻底投降了，仿佛也找到了被王春江区别对待的缘由了。

　　饭钵里的冷水没有流进她的口中，却早已浇在了她的头顶，流进心里，熄灭了那刚刚燃起的微弱的爱情之火。

　　再看到王春江，她竟有些憎恨了。

　　后来在办公室里，她再也没有理过他。王春江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得罪了一个女孩子。

　　这次放假回家的时候，杜晴妤在家里认认真真地洗了一个澡，洗完澡，她找来一件还算像样的衣服穿上，拿着一个小镜子上下左右地打量了很久。然后又央求母亲给她剪一剪头发。

　　她的母亲并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开了窍，懂的爱美了，还是像以前那样，漫不经心地给她剪了一个狗啃的一样的齐耳短发。

　　杜晴妤拿起镜子看到自己惨不忍睹的发型时，气的快要哭了。

　　“妈，你这给我剪的什么呀？也太丑了吧！”她委屈地抱怨道。

　　“自己长那个憨样，还怨我给你剪的丑，我看你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看到母亲要发火，杜晴妤赶紧跑开了。

　　下午，村子里来了戏班子，不一会儿就在稻场里搭起了戏台，附近村子的人得到消息都往这里聚拢，来看戏。

　　杜晴妤第一时间和弟弟妹妹们在戏台前抢占了有利位置。

　　人越来越多，戏班子的人还在化妆准备，百无聊赖中，她开始仔细打量身边的女孩们。

　　唉，她们怎么一个比一个长的好看，怎么偏偏自己生的这么丑呢？她想不明白，就连她的弟弟妹妹都比她好看的多，她捧着自己的脸觉得无地自容。

　　戏还没开场，她就走了。

　　回到家里，一个人窝进被窝里，像只受伤的小兔子。

　　再度回到学校的杜晴妤已经彻底放弃了对爱情的幻想，她将对爱情的悲愤全化作奋力学习的力量。

　　尽管她有时候还是会忍不住去关注王春江，但已经没有了多余的念头，她只想在学习比拼上让王春江好看。

　　晚上她躺在大通铺上，脑袋枕着一摞书本，硬硬的，有点儿硌的慌，但她就是喜欢那种感觉，她用着一种近乎自虐的方式激励自己要将书本吃到脑子里。

　　一定要考出最好的成绩，她想着。

　　上课的时候在想，吃饭的时候在想，睡觉的时候还在想。那个念头成为了她的一切。

　　初三下学期的最后一次月考很快就来临了。

　　杜晴妤暗自兴奋着，准备大显身手。

　　月考的成绩很快就出来了，令人震惊的是杜晴妤，她不光考到了年级第一，而且总分要比年级第二要高二十多分。这次王春江就没有那么好运了，也许是齐静分了他的心，也许是他发挥失常，他连年级前十名都没有考到。

　　公布成绩的时候，杜晴妤撇了一眼沮丧的王春江，心里得意之极。

　　晚上，在大家都快要睡着的时候，一个人影抹着眼泪走了进来。

　　杜晴妤在美梦中断断续续地听到不远处传来的悄悄话。

　　“分手了……”

　　“老师怨我影响他学习，还骂我不要脸……”

　　“……没什么大不了的，好男人有的是……”

　　于是在杜晴妤的梦中，齐静和王春江正在激烈的吵架。

　　王春江推开苦苦挽留的齐静，绝情地扬长而去。留下齐静一个人在那里流着眼泪。

　　王春江走到杜晴妤面前，要来牵杜晴妤的手，杜晴妤挣扎着，却感到浑身酥麻，脸红心跳中，她惊醒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并没有发烫。

　　原来是做了一个梦。她立马回忆起那个甜蜜又暧昧的梦，沉醉在其中，不知不觉地又睡了过去。

　　到早上起来的时候，杜晴妤已经不记得昨天晚上的那个梦了。

　　自习课的时候，班主任刘老师让杜晴妤到黑板上讲题，杜晴妤欣然而往。

　　她站在黑板上，看着下面一脸虔诚的同学们，感到责任重大。

　　于是，她很仔细地将每一道题都讲了一遍，还回答了很多同学们的疑问。她不厌其烦的、充满耐心的样子让班主任刘老师很是欣慰。

　　不过，在谈到对一个知识点的理解时，王春江站起来表示反对，他说了一番自己的理解，杜晴妤被杀住了气焰，面红耳赤起来。

　　班里的同学们却不买账，纷纷表示杜晴妤才是对的。一个个站起来替杜晴妤跟王春江针锋相对，强大的声势面前，王春江败下阵去，不敢在吭声。

　　杜晴妤的心情越来越舒畅，她在同学们的支持下重新找回自信，又接着侃侃而谈起来。

　　周末放假回家，杜晴妤再也不慢慢吞吞，她骑着自行车一路飞奔，越过沟沟坎坎，冲进了那个熟悉的小村庄。

　　家里人都在秧田里忙着插秧，她回到家随便吃了点儿剩饭，便也到秧田帮忙去了。

　　夕阳下，一群人佝偻着背，伏在水田里，向水下的泥巴里点进一根根秧苗。荒凉的水田里有了绿色的点缀，顿时可爱起来。

　　“妈，你知道我这回月考考了多少名吗？”杜晴妤眉开眼笑地想要跟旁边的母亲分享喜悦。

　　“我管你考好些名！我只管今天这秧要是插不完，谁也不晓得吃饭！”母亲不耐烦地、冷言冷语道。

　　杜晴妤低下头，飞快地插着秧苗，很快就把母亲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旁边家的秧田已经插完收工了，那家的大妈路过的时候跟杜老汉打招呼，顺便恭维了几句。

　　“我听我们娃说，杜晴妤搁学校考年级第一啦！哎呀，这丫头真看不出来，还怪有出息啊！”

　　杜老汉“嘿嘿”讪笑了两声，不为所动地说；“出息个屁！第一又咋样，能当饭吃啊？女儿家家的，将来还不是嫁个好人家才是正经的。”

　　“你看你说的哪的蠢话。娃要是大学生了，还愁嫁不到城里人啊？那还不是抢都要嘛！再说，这读了书，将来国家包分配工作，就是吃上商品粮，你们两个老东西还不都跟着沾光哦！”

　　杜晴妤站在偌大的水田里，望着自己瘦弱的倒影，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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