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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死更难的是离婚
早上醒来的时候，杜晴妤在自己家的床上。
她睁开眼睛，想了一会儿，才搞清楚自己是身在何方。她已经不记得昨天自己是什么时候回到家、躺到床上的，只感觉两条腿酸痛酸痛的，好像走了很多路，很多……
单元门大开着，楼道里传来祁友顺和罗兰打情骂俏的声音，她们是那么的开心……杜晴妤的心彻底灰暗了，她真想冲到厨房拿起菜刀，去砍死那两个不知廉耻的贱人。
可是不行啊，自己是一名人民教师，怎么能干出那样违法犯罪的事？她恨啊，恨自己竟然是这样的无能，是这样的遭人践踏。
那就离婚吧！这个念头蹦到她脑子里，她竟然吓了一跳，然而屈辱当前，她不得不接纳了它、习惯了这个词在脑子里徘徊。
当祁友顺回到家中的时，发现杜晴妤正一声不吭地坐在沙发上，她坐的很端正，像有天大的事要宣布一样。
“祁友顺，我们离婚吧！”
祁友顺听到自己的名字完完整整地从杜晴妤嘴里喊出来，十分的不习惯。真是岂有此理，老子的大名也是你叫的！他心里暗暗地吼道。
可是离婚这个词又把他吓坏了，他六神无主，恼羞成怒，“离你麻痹离！我告诉你，杜晴妤，你生是老祁家的人，死是老祁家的鬼。这辈子都甭想逃出我们老祁家的手掌心。”
“你们祁家什么时候拿我当人了？你又什么时候在乎过我？”杜晴妤嘶吼起来。
“我他妈的不就是跟罗老师睡了一觉嘛，怎么了！你就这么过不去！非要我们这个家妻离子散？你要儿子咋办？你想过咱们儿子没有妈妈，会怎么难受吗？”
“你知道家不能散，你还在外面乱搞，搞就算了，非要到我们学校来搞，还搞的就是正对门，你让我这张脸往哪放？在家闲一个月你就耐不住寂寞了？你咋嫩不要脸！现在全校老师都知道了，我丢死人了！！！我丢死人了！！！”杜晴妤啪啪扇着自己的脸。
“我保证以后不跟罗老师乱搞了还不行吗？”祁友顺哀求道，“这一次就原谅我吧。”
“狗改的了吃屎吗？！！！”
听到这句骂人的话，祁友顺恼火了，恶狠狠地说道：“滚你妈的！老子爱咋样咋样，你想离婚没门，老子就是不离，拖死你！”
杜晴妤知道家是待不下去了，她骑上自行车回到了娘家。
一家人看到杜晴妤失魂落魄、形销骨立的模样时，无不在心里惊骇不已。他们心照不宣地没有发问，也许根本用不着问，除了不幸的婚姻还有什么能让一个女人绝望到如此田地呢？然而，不幸的婚姻往往是无解的，所以亲人们都避之不及。
“爹，娘，我想跟祁友顺离婚！”在饭桌上，杜晴妤还是说出了家人们回避的那个想法。
“离婚？丢不丢人？不行！不能离！女人就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一辈子该咋过就咋过……”杜老汉已经佝偻了背，坐在椅子像个蔫了的芝麻叶，可是他的话语仍然是那么具有威慑力。
杜晴川放下饭碗，叼上一根烟抽了起来。他已经当了爸爸，他心里很明白不幸的婚姻是多么痛苦。
他同情妹妹的遭遇，可是他想的更多的是，要是妹妹离了婚，一个弱女子生老病死可都是事，那还不是要动不动的就麻烦老杜家的人，这一辈子还有这么长，就拖上这么一个负担，实在是不愿意！
“离啥婚啊！姐，我看你就是不会管男人，你看我就把家里的那位管的服服帖帖的，要不我教你几招？”三妹大大咧咧地出主意。
四弟和五弟也都成了家，可是他们一句话也没有，只管埋头吃饭。
儿媳妇们有的同情杜晴妤，有的笑话她，不过她们一向没有发言权，就只好把想法都放在肚子里。
“吃饭，都别跟我提离婚这两个字，谁在提就给我滚出家门，再也别来了！”杜老汉拍着桌子说。
这话也太过分了，几个儿媳妇心里想。可是杜晴妤什么反应也没有，她默默地承受了。
吃完午饭，杜晴妤就骑着自行车离开了。她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去死！
“杜晴妤！！！”一个熟悉的女声从街边传来。
杜晴妤停下车子，朝街边望去，那不是胡小秀的家嘛！胡小秀抱着一个孩子站在门前的树荫下，打量着她。
杜晴妤想逃，可是胡小秀忧郁的眼神让她不太忍心走。她推着车子走了过去。
“胡小秀，好久不见，你还好吧？”杜晴妤淡淡地说，没有什么起伏的情绪。
胡小秀望着她上下打量着，眼神里露出吃惊的神情，“晴妤姐，你咋变这样了……”
“我哪样了？我挺好的啊……你说什么胡话呢！”杜晴妤闪躲着。
“晴妤姐，咱们好多年没见了。那边有个小河，我们去那边走走，聊聊天好不好？”胡小秀把孩子交一个老太太，便挽着杜晴妤往小河边走。
“晴妤姐，你就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没有……”杜晴妤被悲伤压的喘不过气來，她实在没有心情走路了，便一屁股坐在了小河边的树荫下，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流了下来。
“到底怎么了晴妤姐？！！！”胡小秀坐到旁边，摇着她的胳膊。
杜晴妤咬着嘴唇，半天才吐出那句，“我想去死！”
胡小秀呆住了，她紧张地抓住杜晴妤的胳膊，好像生怕她现在就要往河里跳一样。
“我生下来就是个累赘，就因为是个女孩，我爹妈根本不喜欢我，不想我读书，不想我花家里的钱，不想我给家里找麻烦，他们从来不在乎我的感受，他们只在乎他们的脸面。”
“从小到大，男生们都嫌我长得丑，根本就没有人喜欢过我，我觉得自己好可悲！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结了婚，那个男人更是不把我当回事，他成天在外面乱搞，现在还搞到了家门口，我真的没脸活了！”
“没有人爱我，一个也没有，我想去死，我已经没有了活下去的勇气……”
杜晴妤流尽了委屈的泪水，胡小秀也跟着哭了。带着泥土芬芳的风轻轻拂动着树上的枝条、河边的水草，河面泛起涟漪，这本该是一个很美丽的季节，此刻却无法走进伤心人的世界。
胡小秀抹去眼泪，望着远处河面上嬉戏的水鸟，像想起了很多往事一般，“不，不……”
杜晴妤用已经红肿的眼睛看着她。
“杜晴妤姐，你还记得小时候你借我的《平凡世界》，把书烧了的事吗？”
“……记得……”杜晴妤停下来回忆了一会儿，接着说，“是我做饭的时候看的太入迷，结果饭烧糊了，我爹回来了，恼火的很，就把我打了一顿，还把书也塞锅灶里，想给我烧掉。要不是我手快，书就真的烧没了。”
“是啊，第二天我看到书烧成那样，快气死了，我真不知道怎么回去跟我爸交差。我就想到要让你赔，可是我也知道那是强人所难，你哪有钱。”
“唉，我没办法，谁让是我害的书成了那样的呢！我就只好回家偷钱，想着去还你书钱。可是，我第二天要去给你钱，你又说不要了……”
“是啊，我想说的就是这件事。”胡小秀揪着地上的草叶子，“你难道不好奇吗？”
杜晴妤勉强睁大眼睛盯着胡小秀，黯淡的目光腾起了火苗。
“我怎么会不要你钱？我那时候也没钱啊，我只能拿着你的钱再去买每一本新书还给我爸。谁知道，第二天我要去找你要钱的时候，王春江拦住了我，他替你还了书钱，还说让我保密。”
“原来是他……”杜晴妤又回想起王春江去上大学前的那句没说完的话，似乎是明白了什么。
“怎么会没有人爱你呢？王春江就是那个默默爱着你的人啊！”
“可是……”杜晴妤低下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打上一句岔，“他应该结婚了吧！”
“嗯，听说他一毕业就留在了省城，和机关里的一个女同事结婚了。”
胡小秀叹了口，接着说道：“其实每个人的人生都不是那么顺利、那么完美，你看我，虽然当初风风光光地进了实验小学，可是因为能力不够，现在一直都不受人待见。虽然嫁了个好人家，可是人家能力大、本事大，也慢慢地看不上我了。”
“小秀，其实我一直都很羡慕你，你比我幸福！”
胡小秀摇着头苦笑了几声，直视着杜晴妤的眼睛，“我离婚了！儿子归他，女儿归我。”
杜晴妤呆住了，半晌没有说话。
“晴妤姐，其实离婚也没什么不好的。你看现在我一个人多自由，再也不用天天围着一个老爷们转，还要看他脸色了。”
“晴妤姐，实在不行就离婚吧，可不能因为一个贱男人就去死，咱们可是还有孩子呢！没有妈的孩子多可怜啊！”
杜晴妤重重地叹了口气，离婚真的说离就能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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