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总的小狐狸养成计划

　　最近齐眉莫名觉得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似乎隐隐约约出现了生命中的转折点，要给他清心寡欲修教徒一样的27年生命画上一个句号。

　　12月份了，木京这个北方城市的寒冬显得特别肃杀，满街都是败叶残枝，屋檐下挂着尖尖的或长或短的冰溜子，让人一看就要冷的打哆嗦。这样的天气是无法让人长时间呆在户外的，大家都恨不得小跑着缩短在街上的时间，自然是谁都顾不上看谁一眼，仿佛人人都在赶着去投胎。齐眉虽然不怕冷，但是他也不愿意多在零下十多度的地库里多停留，所以当他迅速打开车门的时候，差点没看见躲在车门和地库墙壁之间、冻的几乎失去知觉的路千兆。

　　路千兆又瘦又小，苍白的小脸哆嗦着，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来：“对不起先生，我马上就走。”他的面部表情几乎不受控制了，眼前一阵一阵的出现小星星。这才跑出来几个小时啊……他自嘲的想，连卖火柴的小女孩都不如，他连用来取暖的火柴都没有，恐怕马上就要冻死在这漫漫冬日了吧。路千兆挣扎着倚着冰冷的墙慢慢蹭着往前走，被打断的左腿倒是因祸得福，因为寒冷而没有那么尖锐的疼痛感了。他知道自己看起来一定很好笑，像个四肢不协调的火柴棍小人，还是一个脏脏的、满身血污的火柴棍小人。

　　“你能快点吗，我很冷，想赶紧回家。”高大的具有压迫性的身影有些不耐烦了，因为路千兆的动作确实太慢了，他刚刚蹭出去两三米，对于这辆劳斯莱斯来说还是开不出去。路千兆并不知道这是什么车，他当初躲在这辆车这里只是因为它靠墙，车身和墙壁之间的狭小空间能为他阻挡一些寒气，也能给他提供一个平衡身体的支点。他咬了咬牙，声音不可避免的因为疼痛而出现了颤抖：“先生，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您。”按照他从小到大受到的严酷训练，腿断了这点小伤实在算不了什么——只是他刚刚挨完了十棍，后几棍打的他吐血，又拖着断腿溜进这地库里来，冻了这几个小时，身体实在有点扛不住了。

　　齐眉当然不是什么感天动地的大善人。但是眼前这个小孩很懂礼貌，没有卖惨没有痛哭，声音甚至是冷静的——虽然他确实非常惨，瘦弱的身躯佝偻着，衣不蔽体，有些雪白的皮肉露在寒气逼人的空气中。齐眉难得的有了点耐心，他一动不动的盯着男孩缓慢移动的背影。

　　路千兆的断腿又开始疼的不行。一旦他动起来，血液开始流通，靠着寒冷压下去的疼痛就又铺天盖地的又找上门来了。他咬着自己破了皮的嘴唇，强迫自己想着之前不吃不喝在地下室跪了两天两夜的情景，最起码现在逃出来了不是吗，最起码还活着……

　　然后路千兆就毫无前兆的失去了所有意识。

　　再醒过来是在温暖的车里了，红黑配色的经典座椅还有淡淡的香水味都在提示他这是一个他配不上的地方，旁边的开车的男人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高贵的人，他这个遭人嫌弃的小垃圾不应该好好的坐在座位上。“对不起对不起，”路千兆慌慌张张的解着安全带，生怕自己弄脏了这昂贵的皮座椅，他顾不上疼，使劲拽着断腿，竭尽全力在座椅前面放脚的地方上跪了一个标准的跪姿——这姿势是他从小被训练出来的，体现了他的卑微和对上位者的全部尊敬——“先生，弄脏了您的椅子，但是我会打理干净的。”他声音很低很低，心虚的不敢抬头，余光看见了自己留在座位上的血渍。

　　但是那个男人没有说话，甚至表情都没有一点变化，好像完全没有听见一样。

　　“先生真的抱歉，”路千兆终于忍不住带上哭腔了，“我不是故意晕倒想引起您的同情，我没有想缠上您或者怎样，求您别生气，”他跪的笔直笔直，瘦弱的肩因为害怕而瑟瑟颤抖，真的好害怕这位先生生他的气啊。这位先生人这么好，虽然言语上冷冷的，但是他没有把他一个人丢在地库里面冻死，也没有嫌弃他脏，把他弄上自己的车，自己哪里能给这么好的先生添麻烦惹他生气呢。
　　齐眉始终没说一句话，甚至正眼都没看路千兆，只是瞟了一眼。他还不能确定这个雪一样苍白的男孩到底是什么身份，虽然他乖巧懂事很合他的胃口。齐眉这么多年一个人孤孤单单在生意场上打拼，看多了千姿百态的恶意竞争方式。这个男孩弄不好是哪个对家知道他的喜好，送过来搞他生意的呢，不能掉以轻心。何况男孩很明显受过非常精心的指导，礼节分毫不差，恭谨谦和，连跪着的姿势都像小鹿一样优美。跪着并不能触动齐眉，这些年跪他的人也太多了，求饶的讨好的，什么目的的都有，早就不能给齐眉任何感觉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溜过去，齐眉不说话，路千兆也不敢起身。之前他在基地的时候是有规矩的，不管是谁在和他们说话都要跪着听完，人家让他们起来才能起来。长年累月的跪着使路千兆膝盖的骨头都有些变形，皮肉也是终年紫青。

　　齐眉皱了一下眉头，扫了一眼车上的显示器，男孩已经一动不动的跪了20分钟了。他的车开的很平稳，男孩的气势却仿佛被压着一样越来越弱，他气息急促，却仍然小心翼翼的控制着自己的呼吸，连稍微大声的喘气都不敢。太可怜了，齐眉这样几乎不在意别人感受的、杀伐决断的人都有些心软了，“你先起来，对腿不好。坐好，带你去医院。”

　　路千兆听见齐眉的话浑身都震了一下，他猛的抬起头，带着泪花的眼睛使劲眨着不让眼泪流出来，他不敢看齐眉，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嫌弃过自己。为什么要流那么多血啊，他绝望的抠着自己的手心，把先生的车弄的又脏又腥，为什么自己的身子这么不争气这么娇嫩，稍稍挨几棍子就要破皮流血啊，先生肯定觉得他很恶心，所以才看都不愿意看他一眼。“是，先生。”他使劲控制着自己别哭出来，又拽着自己的断腿坐回椅子上，这次只坐了一个椅子边——他不愿意让肮脏的自己触碰先生干净清香的车。

　　“往里坐。你的腿撑不住身子。”齐眉声音变得严肃甚至是令人害怕了，路千兆一激灵，像受惊的幼崽一样慌慌张张的缩进座位里。“是，先生。”他嗫嚅着，连看都不敢看齐眉了，只是低低的埋着头，再也没有胆量说出一个字，他从心底里认定齐眉是厌恶他的，只是人家心肠好愿意给自己积德，所以他还是不要再说话惹人厌烦了。

　　反正和这位先生只能呆一小会儿，路千兆发现自己竟然很留恋他，甚至产生了莫名其妙的依赖感。或许是因为他救了自己，或许是因为他是第一个明明高高在上却没有让自己跪着说话的人，或许仅仅是因为车上暖暖的带着似有似无淡香的空气，路千兆一想到一会儿之后他就会消失在先生的世界里，竟然觉得钻心剜骨的舍不得。“我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要有自知之明，”路千兆在心里狠狠的批评自己，“不要下贱地赖着人家。”

　　齐眉有些无可奈何的看了旁边低头耷拉脑的男孩一样，这孩子还真是有本事让人心疼。本来齐眉最讨厌和别人共同待在一个不大的空间里——所以只要没有特殊情况，齐眉连司机都不愿意用，他宁愿自己开车上下班——但看着这个孩子明明自己难受的要命，还拼命缩着身子，缩成小小的一团降低存在感，唯恐惹他不痛快，齐眉第一次忽略了自己心理上的不适，只想着快点开到医院，让男孩少些痛苦。

　　这是齐眉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开的私人医院。到了齐眉这个社会地位，去公立医院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排队挂号开药流程繁琐、还有到处都是的消毒水味和各式各样奇怪的患者，脑子抽了才会自己折腾自己去挤来挤去呢。车停了，路千兆飞快的手撑着车门下了车，生怕给齐眉添一点点麻烦，自己疼的倒抽一口冷气。他默默跟在齐眉身后，冷风把他刚刚暖起来的身子又冻透了，但是他坚强的没有一点瑟缩，他不想给齐眉丢人。

　　齐眉本来有些犹豫要不要扶一下路千兆，但路千兆早就预见了似的拖着自己断了的腿一边快速的走，一边摆出了大大的笑容：“不用麻烦您先生，我自己可以走，不要弄脏了您的手。”他说这话时默认了自己是个又脏又臭的垃圾，他忍着巨大的疼痛走的飞快，证明自己真的不用齐眉扶。他有意识的离齐眉半米远，他怕自己身上的血腥气让齐眉不痛快。

　　治疗很快就结束了，医生和护士熟练温柔的处理了他的骨头和一些比较严重的渗着血的皮外伤，而且很有职业素养的一句题外话都没问，就像大街上天天都能看见把三厘米长的钉子钉在手腕里的人一样。齐眉一直安静的等着，又恢复了冷冰冰的毫无表情的样子，一个多小时结束后刷了卡，带着包扎好的、柱了拐的路千兆出了医院。

　　路千兆迟疑的跟在齐眉后面。他觉得自己其实是没有理由再跟着齐眉了，并不是他不想还齐眉医药费，只是人家未必愿意再让你跟着添堵，况且现在除非去卖血，连端盘子或者去工地都没法，谁会要一个瘸子啊。但是他心里又隐隐的抱着一点点可怜的希望，希望齐眉转过身来跟他说一句跟我走吧，那就算用命来换都愿意。可是齐眉只是头也不回的走着，转眼间就走到了车边，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好吧。好吧。路千兆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失态，先生要走了。刚刚自己在做什么春秋大梦啊，竟然去幻想先生会带自己回家。恐怕正常人宁愿要一个流浪狗，也不愿意要一个来路不明的伤痕累累的他吧。何况是先生那种体面的人了。怎么这么没有自知之明呢，真是可笑，先生已经帮了自己这么多了，自己怎么这么贪心啊，好不要脸啊。他又开始哆嗦了，不知道是因为冷的还是因为对自己莫大的嫌弃。

　　齐眉对自己的一反常态很是哭笑不得。他觉得自己真是着了这个男孩的道了，竟然多管闲事道了这种程度，现在还动了恻隐之心想带他回家。“如果不带他回去，”齐眉尝试说服自己，他看着车窗外那个小小的孤单的身影，“他肯定活不下去。”这一点不用怀疑，木京还没有到最冷的时候，气温只会一天比一天低，这孩子现在这个状态根本没办法打工赚钱养活自己，何况一看就是个未成年，搞不好还是个黑户。“上车。”齐眉降下车窗很矛盾的看着冻的嘴唇发紫的小人儿。

　　路千兆大脑一片空白，齐眉那两个字好像一片金光，炸的他脑子里面渣都不剩。上车？先生刚刚是这么说了吧？天啊。上车。先生……真的让他上车了？他半张着嘴，呆呆的看着齐眉又慢慢升上去的车窗，片刻之后几乎是连滚带爬的绕到副驾驶坐了进去，生怕先生改变主意把车开走了。

　　车里像之前一样温暖如春，太舒服了以至于给路千兆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因为他之前从来没在这样舒适的环境中呆过，一切都像梦一样。他像小鹌鹑一样微微缩着脖子，大气不出，生怕自己让先生有一丝不痛快。

　　齐眉下定决心要把路千兆带回家里去，但在此之前他要确定路千兆的身份。他把车停在自己别墅外三条路的地方，他扭过头去，第一次认真的直视路千兆。

　　路千兆情不自禁的腿软要跪下。这对于他而言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条件反射，以前在基地里最基本的规矩就是被问话时要跪着低着头恭恭敬敬的回答。现在他左小腿打着石膏有些不灵便，但还是挣扎着跪下去了，这是他表达感激和敬意的方式。“先生，”他逼自己拿出最好的状态，但忍不住又开始紧张的抠手心，“您问什么我都诚实的回答您。”他郑重的、一字一顿地说。

　　“你叫什么名字？”齐眉对他又跪下没有表现诧异，好像早就预料到了，一点都没跟他客套，声音里面带着久经风霜的寒意。“回先生，我叫路千兆。”路千兆赶紧说。这种句式也是基地里的规矩之一。

　　齐眉微微点点头，表示他知道了。“把衣服脱光。”他又像是随意，又像是命令的说道。

　　路千兆眼神有一瞬间的呆滞，似乎没明白齐眉的意思。齐眉加大了音量，有些不耐了，“不脱就下车，从此消失。”

　　“脱，先生，我马上就脱。”路千兆立刻回答，没有一点犹豫。但是他显然害怕了，他的嘴唇开始哆嗦，手也开始抖，连带着声音都打颤了，但是他动作一点都没停。从破烂的棉絮外衣，到里面漏着肉的早看不清什么颜色的棉布衬衫，他像是濒死的鱼一样动作飞快，生怕慢了一点惹先生不高兴。

　　上半身都脱光了。他被包扎起来的伤口、没长好的陈年旧伤、涂了药的皮外伤都暴露在齐眉的视线里。路千兆不敢抬头，他微微的抖动着，像是受了伤的小动物，却连呜咽声都不敢发来。

　　“还有裤子。”齐眉高高在上的声音好像五雷轰顶，路千兆颤抖着，盯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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