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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6（修）
体检过后的这几天，江加耳照常让叶山每天去上学。
那天发现叶山被岳泽监视后，他并没有立即采取行动。他有预感，岳泽的行为不会是自发的，很有可能是受人指使。
他静观其变，能更好地找出幕后黑手。
转眼到了一周的周六。
明天就是假期了，学生们放学都变得格外活跃，连梁夏月都老早就收拾好了东西。
江加耳一抬头，就看到他站在自己面前。
江加耳不紧不慢地继续收拾书包：“有什么事吗？”
梁夏月低着头，浓密又黑的眼睫如同羽扇一样垂下遮挡住双目：“体检那天……”
“嗯，体检啊。”江加耳说，“那天怎么了吗？”
“……”梁夏月本来就不善言辞，这抢白似的话更让他彻底无言。
“不管你想说什么，我只想说，那些小事，我都不在意的。”江加耳看了他一眼，背上书包，“这样可以了吗？还有什么要说的？”
“有、还有……”梁夏月看他要走，脸上染上急色，“你先别走。”
“好吧，我不走。”闻言，江加耳只好停住脚步，“那你有什么要说的，可以立刻说吗？”
“可、可以。”梁夏月说，“我想说，你能不能不要靠近何麦？这对你没有好处。”
江加耳沉吟道：“嗯……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梁夏月不肯说原因，只是重复道，“你不要再靠近她了，能明白吗？”
江加耳说：“我不明白，是何麦做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么？”
“没有……你就当做是我的请求吧。”梁夏月说，“再继续接近她，就不是开不开心的问题了。”
这话的暗示意味已经很明显了，江加耳心里了然，却不点破：“我不知道你跟何麦有什么矛盾，不过我这两天也没怎么跟她说过话了，所以你不用特意来跟我说这些。我本来跟她就不是一路人。”
梁夏月有些惊讶：“你们……这两天没怎么说过话吗？”
“是啊，她那么漂亮我哪儿攀得起。”江加耳用叶山的语气随便打了个哈哈，轻轻拍了下梁夏月的肩，示意他把路腾开。
梁夏月好像因为这句话终于放下了心，嘴角延伸出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这一抹笑容细微到几乎不能称之为笑，却无端地为他那苍白的面容添加了许多颜色。
江加耳忽然想起来了叶山对他的评价——“我记得以前他挺活泼开朗的，对大家也挺大方，人缘也不错……”
活泼的梁夏月江加耳没见过，但就目前见到的样子来说，梁夏月怎么也和“活泼开朗”毫不搭边。
江加耳冲他点点头，扭身离开之时忽然从斜后方冒出来一个人，这人就跟缠住小乔木的菟丝花一样把手搭在叶山的肩上：“晚上回家有事没？去不去巷子里？”
是岳泽。
江加耳下意识地感到不妙，跟着岳泽去多半不会有什么好事。
但叶山跟岳泽关系实在是太好了，他在这里不回应，会显得很奇怪。
岳泽说的巷子则是与学校隔了两条街的小吃街后巷，那儿一排连着都是黑网吧，进去不需要登记身份证，专门赚他们这种未成年小孩的钱。
江加耳尽量找了个委婉的理由拒绝：“不了，今天我妈回家早，我得早点回去。”
“少骗我了，阿姨这几天都加班，她都跟我妈说了，你当我不知道啊？”岳泽说，“你回去这么早干嘛？赶着当学霸啊？”
江加耳说：“当什么学霸，我只是不想被我妈骂。”
“走吧走吧。”岳泽还在劝，搂住他的肩膀往门外带了一带，“我请你行不行？就当是陪我去呗。”
“真不行。”江加耳把对方的手从自己肩上放下去，“你前两天还在骂我滚，今天就过来找我？你以为我没脾气的吗？”
“哎呀，前两天是我不对嘛，所以我今天就来请客了。”岳泽拍拍他，“晚上请你吃肯德基。”
眼看着无法拒绝，江加耳一瞥，看到了一直站在一旁未走的梁夏月。
“不用了。”他急中生智，指着梁夏月说，“我两有点事要一起出去一趟，提前一周就约好了，你下次再叫我吧。”
岳泽一愣，半晌后只得悻悻缩回了手。
-
走出校门后，江加耳发现，岳泽还一直偷偷地跟在他们的后面，监视着他和梁夏月的一举一动。
“今天正好没事，我带你去趟市中心吧。”江加耳见状，故意对梁夏月道，“听说那边的教辅资料都比这边的书店卖的全，我们一起去看看？”
梁夏月像台处理老化的机器人，闷闷地点头：“好的。”
“对了，你不打算转到实验班去吗？按照你的成绩，应该没什么问题的吧？”江加耳带着他往车站走，一边走一边找话题。
梁夏月轻轻摇头：“我……我随便在哪个班都行。”
“那怎么行呢？我们这个班，上一本的说不定连十个都没有。”江加耳说，“我妈认识班主任，要不然我什么时候让她帮你去问问？”
梁夏月皱了皱眉，他似乎也察觉到了江加耳今天非比寻常的热情，抿着唇不说话。
他这不配合，让江加耳也很不好办。
那边岳泽又跟着追了上来，眼看着也快走到车站了。要是不赶紧想个办法，一会三个人就得在公交车上大眼瞪小眼。
也许是因为着急，这趟公交车来得格外慢，江加耳看着岳泽的身影在外面闪过，干脆心一横，拉着梁夏月几步迈了上去。
梁夏月猝不及防地被他扯上车，人都没站稳，差点要倒到车门上的时候，江加耳从旁边扶住了他。
“拜托了。”江加耳说，“我觉得……岳泽好像有什么问题，我不想去见他。”
“……”梁夏月现在被迫倾斜着身体，全身大半的重量都压在了江加耳身上，但江加耳却扶他扶得很稳，通过手为他倾注了重新站直的力气。
“谢、谢谢。”梁夏月客气地道谢。
“不用客气。”江加耳提醒他，“你现在看外面。”
梁夏月顺着他的话往外一看，正好看到行踪诡异的岳泽。
“原来是这样……”梁夏月明白了过来，突然有了义不容辞帮人的劲儿似的，起身挡在江加耳的面前，“你放心，我不会让他碰到你一根头发的。”
说完，他把叶山带到了一处空座位上，自己却不坐，而是站在上车的地方，守在那里。
岳泽好像有点怕梁夏月，看到他这样，也不敢上前，咬牙切齿地瞪了他一眼，便转身跑掉了。
江加耳看着他仓皇跑掉的背影，略略松了一口气。回头看到梁夏月还守在门口，不由道：“他现在走了，要不然你过来坐吧。或者我们去后面找个两个人并排的座位。”
“……”梁夏月似乎有点受宠若惊，还是不动。
“过来吧。”不知是出于感谢，还是因为某种兴致，江加耳难得微微笑了起来，“我之前答应你了，带你去市中心玩。”
-
这一次意外的结伴同行，成了两人的破冰之行。
江加耳按照叶山的记忆，很快便找到了这个城市的高中生最爱聚集玩乐的地方，从中挑了最安静的电影院和猫咖，带着梁夏月一起去。
梁夏月好像是第一次看电影似的，从电影院出来，之前那股紧张和不安的表情就都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对新鲜事物的好奇和激动。
这会已经是夜里七八点了，北风席卷着如墨的幽深夜色呼啸而过，带来阵阵冷意。
按照现在的天气，能出现在街上的多半都是从头到脚全副武装的人，像梁夏月这样只套着单薄校服的实在不多见。
江加耳看了这实在称不上是车水马空的城市中心半会，转头问他：“觉得冷吗？”
梁夏月摇了摇头：“不冷。谢谢您。”
“那要回家吗？”江加耳想起什么似的，“哦对了，我还没有问，你家里人看你这么晚回去，会不会说你？”
“不会的。”梁夏月轻轻地说，“我没有父——”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也觉得这个说法不太妥当，“……我父母不在这儿。”
江加耳扭头看他，梁夏月低着头，看不到一丝表情。
江加耳问：“你现在跟亲戚住在一起？”
“不是。”梁夏月先是否认，过了一会却又改了口，“……是。”
“哦……”听这回答，江加耳就知道他的家庭是有些问题的了，也不想再逼着他回答。
两人去了猫咖。这家猫咖据说是新开的，目前正是大火，梁夏月一进门，就被里面的场景震惊到了。
他像是第一次来这种充满温馨的小咖啡馆，面对一团又一团毛绒绒的小东西也十分茫然无措，直到店员第三遍过来提醒说可以撸猫了，他才回过神来，有些不确定地看向江加耳。
“你去吧。”江加耳对猫没什么太大兴趣，便让他一个人去。
梁夏月见他不去，只是状似无聊地翻着手机，一时间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顶不住店员的热情招呼和猫咪们的诱惑，低声说了声抱歉就小跑着去了猫区。
看着他雀跃和猫咪玩耍的样子，江加耳也不由得觉出几分温情来，然而看着看着，他的心头却不免一沉。
通过刚才对梁夏月的细致观察，他发现，这个少年不论做什么都要等江加耳发出表示同意的信号后他才会去做，就像刚才逗猫要先问他的意见一样，不论是电影买票还是餐馆点餐，多小的事都要江加耳点头才行。
江加耳对这种行为习惯再熟悉不过了，那是处在强权管制下被长期训练的标志。
他喝完了手中的茶，向窗外看去，只见无边的暗沉夜色像一张巨大的网牢牢地笼住了这座荒凉的十八城市。
这网似乎带着无数鲜明的巨刃，毫不留情朝着地面直冲而下，要一点点地将这里残留的人世切割殆尽。
正在这时，忙完杂务的玛丽终于回来了。
“先生，您吩咐的事我都办完了。”她向江加耳报告道，“还有，何麦的验血结果也出来了，是人类。”
这个结果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江加耳沉吟道：“那就继续观察吧。”
“好的。”玛丽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主人兴致缺缺，目光一直停留在另一头的梁夏月身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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