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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3
出乎江加耳意料的是，在面对何麦时十分高傲的梁夏月，骤然听到叶山的声音，却是紧张得如同受惊的兔子。
他明显没想到自己会被搭话，捏紧了书包带，不大流畅地说：“你……你说什么？”
看到他这个样子，江加耳也有点不好开口。
刚才只是大概瞥了一眼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离近了看，他发现梁夏月的皮肤十分苍白，白到近乎有些病态，以至于隐藏在雪白皮肤下的淡紫色血管隐约可见，透着病弱与清郁。
“我想要一颗糖，可以吗？就是刚才何麦给你的那些。”江加耳不想让叶山看起来像个恶霸，尽量放轻了声音。
“……你要糖啊。”梁夏月听懂了他的意思，但说话还是很磕巴，“我、我刚才就都扔了。我不喜欢那些东西。”
江加耳并不意外这个回答，他早有预感梁夏月不会那么爽快地把糖给自己。
虽然从外观上无法断定那糖是什么，但江加耳十分怀疑那糖是暗色球。
暗色球说来十分复杂，它的种类和作用极其繁多，单是明暗监控局关于它的资料就占据了整个资料库的四分之一。
它能够改变暗面生物的心理、生理状态，类似于暗面生物的“药”。
药物随意流出自然不是什么好事，江加耳也是知道它的危害，所以有心想要一颗，拿回去检测一番。
“不喜欢啊……”江加耳说，“那你能告诉我，在哪儿可以买到那种糖吗？我看女生们都挺喜欢，想给她们买——”
江加耳话还没说完，原本目光躲闪的梁夏月突然抬起头来，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江加耳：“怎么了？”
像是反应过来自己表情不对，梁夏月“啊”了一声又低下了头：“对不起，那个应该是买不到的。”
江加耳：“买不到？难道是进口糖么？”
梁夏月油盐不进：“不是。反正这里都是没有的，你也别费心思了。”
见对方怎么也不肯说，江加耳只好转身去找还没出教室的何麦。
糖是何麦给的，要问第二个人，也只能问她了。
然而他刚走出三步远，衣服却被梁夏月拽住了。
“你要去找何麦？”梁夏月的表情看上去有些警觉。
江加耳说：“你不是说不知道在哪儿买？我就想去问问她。”
“不行，不要去。”梁夏月突然变得格外坚持，“……我给你，我可以给你。但你无论如何不能去找她。”
他似乎颇为无奈，说完这话还转了个弯，用自己的身体挡住江加耳的视线，从书包里取出糖递给他。
江加耳沉默地接过。
“一颗够吗？”梁夏月见他不说话，还以为他是不满意，于是又从书包里拿出一颗。
可是要递到江加耳手上时，他又收了回去，自言自语道：“不行，只能给你一颗。只能一颗。”
江加耳看出对于面前的少年来说，跟人说话实在是件困难的事，于是点点头说：“够了的，我尝个味道就好了。今天谢谢你，早点回家吧。”
-
十五分钟后，江加耳跟梁夏月一起走在了回家的路上。
他扭头瞥了一眼身边内敛沉默的少年，想说点什么但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他刚才本来是跟梁夏月告别的，但不知对方怎么就理解成了要一起回家的意思，还兴奋地问他：“真的可以一起回去吗？”
江加耳本身也想试着套点情报，于是也就答应了。
但谁能知道，梁夏月几乎一路保持了沉默。
偶尔江加耳主动提起什么话题，他的回答也总是不大流利，交流起来十分困难。
眼看着到家就只有一个巷口的距离了，江加耳回头一看，梁夏月还在默默地跟着自己，“你家也住在这边？”
梁夏月猛然停住脚步，说：“抱歉，不知不觉就跟来了。”
他看向江加耳的眼里带着犹疑，江加耳觉得他可能有什么话想说，也不打断，静静地等着他开口。
过了许久，梁夏月才郑重其事地问他：“最近你周围，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吗？”
江加耳说：“什么意思？”
“就是，一些奇怪的事，你不理解的事……”梁夏月声音很轻，也不抬头看他，只是看着远处叶山家所在的小区，“如果有，你随时可以来找我商量。”
江加耳发现他的眼神比起普通的看更像是打量和审视，就好像小区里面住着什么妖怪似的。
江加耳：“你这样说，难道我周围会发生什么吗？”
“不是，我只是提醒……不、不对……只是想告诉你……算了。”梁夏月越说越乱，到最后自己也放弃了，“对不起，我先走了。今天耽误你的时间了。”
说完他迅速地跑走，像是自己都无法忍受自己了。
江加耳看他谨小慎微的模样，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迎着风，喊了一句“路上小心”。
听到这话的梁夏月骤然回头，他有些惊讶地望向江加耳，不久后，他那过分苍白的面颊泛上了些微弱的红晕，像忽然染上了一抹朝气，看起来竟然有几分可爱。
他朝着江加耳微笑了一下，之后又迅速跑开了。
-
跟梁夏月分别之后，江加耳回到叶山的家，发现叶母还没回来，偌大的屋子空零零的。
“玛丽。”江加耳把自己的机器助手叫了出来，“你觉得梁夏月知道多少？又是什么立场？”
玛丽始终等候在江加耳触手可及的范围里，一听到主人叫她就冒了出来。
“应该是全部吧。他的立场我也不太明白，但我想，他既然特意跑来提醒您，应该不会是杀害叶山的凶手。”
“是吗，你这样觉得？”江加耳若有所思，“不过，要是他没什么问题，那么有问题的就该是何麦了。”
玛丽说：“这话怎么说？”
“他们今天为了某件事发生了冲突，说明这两个人立场是相反的。”江加耳说着，从兜里掏出今天从梁夏月那里拿到的糖，“对了，就是为了这个。这颗糖你今晚带回局里分析一下，看看是不是暗色球。”
听到“暗色球”，玛丽也是吓了一跳：“没想到在这种地方，还会有这个。您从哪里拿到的？”
江加耳说：“梁夏月给我的。不过最早是在何麦的手上出现的。”
“原来如此。”玛丽说，“我这就回局里安排检测，您还有别的吩咐吗？”
江加耳想了想，今天那两个女生提到的后山凶案也让人有些在意。既然叶母不在家，不如趁这个机会去看看。
他把案子的大致情况告诉了玛丽，让她去找一些资料过来，随后便重新出门，朝着后山的方向走去。
北方多山，特别在这种荒凉的五线城市，成片的山岭更是跟城市连为一体，往往山下还算是城内，到了山上就是另一幅农村风光了。
这一路走到了后山，江加耳只觉得格外悲凉萧瑟。
半山腰子上拓出了一处宽敞的平台，林林总总地树了不少墓碑，埋的多数是山上农户家里死去的老人。
他站在这森凉的碑林中，俯视这座落后的城市。风夹杂着无尽的苍凉从四面八方涌来，愈发显得这里阴冷诡异。
因为他就在这里等着，玛丽也比较着急，没一会儿便找来了他要的资料。
江加耳大致浏览了一下。
案件的开始，是附近的农户在后山的一处土窑洞中发现了两具女尸，后经辨认发现，其中一个死者是这后山上住着的农民，另一人则由于头部被毁无法确定身份，但根据尸体情况来看，应该也是居住在这附近的中年妇女。
据说悲剧是由于两人相伴下山时不幸遭遇劫匪而导致的。
直到目前，杀人犯仍在逃中，有不少人说他还埋伏在这座山上，搅得附近的农户这几天都惶惶不安，不到日落，家家户户便紧闭大门。
江加耳一边看着这些报导，一边往发现尸体的土窑洞走去。
从土平台走到那儿得经过一个土坡，他沿着土坡的边缘绕过去，却冷不丁在视野开阔处看到了一个人。
那是一道十分靓丽的身影，和漫山遍野的荒草杂从显得格格不入，风轻轻扬起她的额发，露出她秀气雅致的侧脸。
是何麦。
刚刚还跟玛丽说何麦可能有问题，转眼就在凶杀现场看到她，这巧合得实在有些让人不舒服了。
“叶山。”不等江加耳走近，何麦就朝着他转过身来，她双手轻轻地背在背后，给人一种格外灵巧可人的感觉，“今天忘了跟你打招呼了，我是前天刚转过来的何麦。”
江加耳说：“你知道我名字？”
“当然啦，”何麦笑着道，“这两天我把班上人都记得差不多了。只有你没见过。”
江加耳淡淡地点了下头，算是回应。
与今天上学时不同，这会何麦从头到脚都换了身新衣服，原本土气的校服不知丢到哪儿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看就价值不菲的修身长大衣和丝绒裙。
她没有穿北方人过冬赖以生存的厚重棉裤，只套了一双薄薄的短丝袜，配了一双在看起来在这荒山野岭很难走路的豹纹高跟靴。
——太精致了。
江加耳心想，比她更精致的女性他不是没有见过，但出现在这里就显得格外违和。
或许化妆打扮是何麦的爱好，但她这样的装束却不只是爱好的问题，已经到了不合时宜的地步。
“如果你是因为前几天那场命案来的话，可能要白跑一趟了。”何麦忽然开口，她看着据说是尸体发现地的窑洞道，“警察已经把这里处理地差不多了，现在什么都没剩下了。”
江加耳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说是土窑洞，但其实也是上个世纪村民留下来的了，低矮塌陷，一人通过都显得费力。
也不知道当初发现尸体的农民，是为什么突然想来这里看看。
江加耳说：“那你为什么要过来？你不觉得害怕吗？”
何麦笑了笑：“说实话，还是有点怕的。不过又实在放不下心，所以就跑来看看。”
听到“放不下心”，江加耳瞥她一眼：“这个案子，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这个嘛……”何麦顿了顿，“其中一个死者是在我家当保姆的阿姨——啊对了，叶山你应该也认识她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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