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名冰心

　　阿音会一些轻功，也曾见过很多轻功了得的大侠，但是却是从来没有见过叶昭云这样的轻功，带一个人都能那么快，好像是要——飞起来了。

　　叶昭云看见阿音眼睛里的好奇忍不住笑着道：“想学？”

　　阿音扭头看向叶昭云，惊讶道：“我可以学？”

　　叶昭云笑出声：“为什么不可以？我的师门名为七秀坊，当初建立就是为了给天下无处可归的女子一个庇护，天下女子自然都能学。”

　　阿音眨眨眼，她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门派，但是忍不住心生向往，“我不加入七秀坊也能学轻功么？”说完，阿音觉得自己有些冒犯了，懊恼地拍拍自己的脸，天下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事？阿音虽然对七秀坊心生向往，但是拜师入门都是大事，自然要禀明父母，而且阿音本也出身武林之家，要习武也要先继承自家的武学。

　　叶昭云却道：“为什么不能学？我们七秀坊并无这样的规定。”虽然这样说，叶昭云心中忍不住嗤笑，傻孩子，学了七秀坊的心法，自然就是七秀坊的人了。

　　阿音不知道叶昭云怎么想的，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心中也对叶昭云和七秀坊充满好感。

　　带着阿音，叶昭云虽然有意中途多休息一会儿，但是还是没有放慢速度，每日风餐露宿，毫无停留地向嵩山行去。阿音显然没有吃过这样的苦，晚上在野外睡也睡好，连续几天都没有出过热食，但是阿音却是没有喊过一声哭。叶昭云没有特意照顾阿音，看着阿音晚上自己一个人翻来覆去又怕影响到自己，心中对阿音也越来越满意，不愧是我未来的大弟子……

　　阿音眨眼：为什么总感觉有人在暗中偷窥我？

　　这样行了快半个月的路，终于到了嵩山脚下，两个人也终于在山脚下的小镇上吃上了一碗热腾腾的面。虽然两个人都挺饿的，但是吃面的动作是一样的慢条斯理。

　　“叶姐姐，二娘参加名剑大会后来怎么样啊？”阿音对七秀坊的事情特别感兴趣，经常会缠着叶昭云讲大唐的事。

　　叶昭云慢悠悠地开口：“武林本来都是霸刀山庄住持扬刀大会，但是那一年藏剑山庄竟然广发名剑帖，而霸刀山庄却没有任何举动。二娘因为当初柳五爷的事，对霸刀山庄因爱生恨，但是更加不岔藏剑山庄夺了霸刀山庄的威风，所以用着大娘的名头参加了第一届的名剑大会。”

　　“二娘一定赢了！”阿音眼睛亮晶晶的，就是平白相信七秀坊。

　　叶昭云也骄傲地点头：“大娘和二娘可都是一流高手，从来就不惧他人，第一年的名剑大会第一名自然是二娘。”

　　阿音感叹：“二娘好厉害啊。”若是我也能像二娘一样……

　　叶昭云想到什么叹了一口气：“二娘和大娘若是能一直和睦，七秀坊必定能发展得很好，然而……还有两位李师姐，若是没有那么多的姐妹相残，七秀坊也不会落寞，到如今只能靠着坊主一个人撑着……”

　　叶昭云后面的话很轻，阿音没有听清，但是敏感地感觉到，应该是一些不好的事。“叶姐姐，去完少林，你要去哪啊？”

　　叶昭云从曾经的往事中回神：“还没想过，应该会回扬州吧。”

　　阿音迟疑一下道：“我要去一趟京都长安。”若是没有那些黑衣人，扬州镖局的的这一趟镖也是要去长安的。

　　“长安？”叶昭云又想到她打算回扬州前，在太原听到的消息：长安收复了。“或许，我也应当去看看。”经历过了战乱，看见饱经沧桑的华夏土地，所有的和平和繁荣都弥足珍贵。

　　听到叶昭云还可能会和自己一起走，阿音有点开心。休息了一会儿，两人就准备上山。

　　大唐的少林，一句话可以概括，天下武功出少林，就算纯阳有吕祖镇守，也无法动摇少林武林至尊的地位，甚至圣墓山的明教，东海来的一代奇才方乾都莫不觉得只有打败了少林弟子，武功才可称为天下第一。在安禄山叛变之后，十四门派都派了弟子收服李氏山河。少林身为禅宗祖庭，本不该插手红尘俗务。但是面对山河破碎，少林寺还是站出来护着李氏皇族，护着大唐百姓。

　　然而后周的少林却有些不一样。

　　荡帝不理朝政，天下全靠着四方几个武林人士维持着表面的和平。百姓心中不安，便想寻求佛祖的庇护，各大寺庙的香火一时间竟然比前朝更加繁荣。更有不少百姓直接出家，到寺庙里头做个和尚，只因为寺庙不收税。

　　外头风雨飘摇，而佛祖的大殿内却一派繁荣，像是佛祖真的显灵庇护了一方百姓，但是也更加讽刺地令人发笑。

　　一路上，阿音也跟叶昭云讲了些后周的事，叶昭云对这里的少林也有些了解，八个字概括便是：超脱天外，不理杂事。

　　虽然心里有些底，但是真过了少林寺的山门看见寺中的僧人时，叶昭云还是忍不住心中一凉。这里的少林武僧不多，反而是做法事的和尚占了绝大多数。和尚穿者崭新的袈裟坐在佛祖脚下，含含糊糊地念着经文，他们面前的百姓虔诚地磕头，保佑来年山河太平。

　　阿音沉默了一下，小声道：“我爹跟我说过，每逢乱世寺庙里的和尚就会变多，因为就算他们安心生产也不知道自家的粮食哪天被战乱或是被谁抢去，这样还不如做一个和尚，但是和尚越多，朝廷能招到的兵马越少……”

　　叶昭云不知道该说什么，大唐的少林在她的脑海里留下根深蒂固的印象，天下武功出少林，她到想在还是没法接受那样的少林变成如今这个贪图片刻安逸的小世界。

　　寺中的僧人熟练地收取了叶昭云的住宿费，两人就被领到一间禅房。带头的僧人要走的时候，叶昭云拦住了他：“我想拜访住持，不知贵寺的住持何时有空？”

　　僧人古怪地上下打量叶昭云，看叶昭云身上的穿着，还有衣间的金饰，原本要出口讥讽的话收回来，问道：“施主叫什么名字。”

　　“我姓叶，名昭云。”

　　“我去跟师兄通报一声，你们等着吧。”僧人默念了几遍，也没细问到底是哪几个字，就走了。

　　阿音不确定地问：“我们真的能见到住持么？”一般大人物好像都不好见啊。

　　“不知道。”叶昭云回答，虽然这么说，但是见过这里的少林之后，她已经对住持不抱希望了，就算见了，大概也解答不了自己心中的疑惑吧。叶昭云回身，看着禅房泛黑的墙壁，有些迷茫，她到底在何处，又该归往何地？

　　叶昭云心中惆怅，晚上躺在床上也睡不着觉，翻身一看，阿音已经睡熟了，之前风餐露宿，如今终于有一张床，阿音实在控制不住自己一下子就睡熟了。

　　叶昭云小心地替阿音盖好被子，自己则是准备出去走走。

　　夜晚的少林寺弥漫着梵香，叶昭云沉默地看着天上的月亮，愈发地想念七秀坊的姐妹，想念师尊叶芷青。

　　叶昭云提气灵巧地落在房檐上，寺中的人也都休息了，整个少林寺只亮着几盏指路的灯，叶昭云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沿着房檐往前走。明亮的月光下，一道摇曳的粉色身影在房檐上渐行渐远，若是有人看见这一幕，定会疑惑是不是月宫的仙子从天上坠落凡间。

　　叶昭云漫无目的地走着，忽然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叶昭云皱眉，循着味道找过去，果然在寺院一角找到一个正在喝酒的胖和尚。

　　每家寺庙里总有个不守清规戒律的和尚，少林寺会有，叶昭云也不觉得奇怪。只是这个酒肉和尚胖乎乎地像寺里供着的弥勒，半分看不出放浪形骸的样子，更何况，叶昭云闻着酒味，也知道胖和尚喝了不少，可是那个和尚却是一点都没醉，若不是因为酒量好，那便是只有一种可能：内功深厚。

　　叶昭云就观察了这一小会儿，胖和尚就发现她了。

　　胖和尚打了一个酒嗝，一脸憨态道：“女施主，你怎么站在那么高的地方啊，小心别掉下来！”胖和尚语气平和，若不是看着他拎着酒坛子，完全是个正正经经的寺中得道高僧。

　　叶昭云富有深意一笑，没有犹豫转身离开：“多谢。”

　　胖和尚看见叶昭云渐行渐远，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完全和弥勒佛的样子一模一样。忽然胖和尚拎着酒坛子，开口哼起了歌：

　　“郁孤台下清江水，中间多少行人泪。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

　　胖和尚唱了一半，忽然被人打断，大概是在少林寺借住的客人，操着一口让人难以听明白的方言骂骂咧咧地就开始喊，声音比胖和尚唱歌可大了好几声：“啊咧侬个萨宁啊，打过上尬都森因，你脑子瓦特了……”

　　那人一出口，周围原本没有惊动的睡着的人一下子也惊醒，忍不住也开口对骂。

　　胖和尚听着这些嘈嘈杂杂的声音，有骂他的也有骂别人的，然而他仿佛什么也没有听见，依然一副弥勒的样子，大概是胖和尚手滑了，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胖和尚手中的酒坛子就这么落在地上碎了，酒香马上逸散出去，一闻就是好酒。

　　胖和尚缓缓地看向酒坛子的碎片，喃喃道：“碎了？”呆了一会儿，胖和尚似乎是反应过来，捡起地上的一片酒坛子碎片，随手一扔，“碎了就碎了吧。”

　　也就是这一扔，一片嘈杂声中忽然少了一个声音，但是大家互相争吵着都没有发现。

　　胖和尚双手合十慢吞吞地离开原地：“阿弥陀佛，为商不仁，逼良为娼，草菅人命，早该度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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