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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踪其一
这个机会，便是每月一次的宗门考核。
无涯宗作为修道界唯一的大派，受世家拥趸，自然衍生出了一套颇为严格的修习法则。不仅所修课程种类繁多、五花八门，更是要一月一小考，三月一大测，来评定督促门内弟子的修行进度。
无涯宗试炼的凶残程度，九歌在刚入门时就已经领教过了。可等谷一兮翻手变出一张棋盘，九歌还是免不了脸色一变——
居然是珍珑棋阵！
九歌看着老神在在坐在清心居上首，纸扇轻摇的谷一兮，总算是明白世人为何称他为“鬼见愁”了。
珍珑棋阵法并不是一套教人下棋宁神的棋招，而是一种幻阵。此幻阵借用珍珑棋局之名，变幻百端，因人而施，非解不得出。而如今，无涯宗这帮疯子居然要用这棋阵来考核弟子，当真是....丧心病狂！
棋盘一出，四周哗然之声沸腾。
有弟子小声嘀咕：“近日来的考核，真是一次比一次难啊。”
“大师兄和顾师兄修为进步神速，只能推着这试炼难度水涨船高了。”
“可入这幻境，会不会有性命之忧？掌门行事向来无常，谁知道那幻境里会是什么。”
“当真有可能。听说掌门年轻时最爱用这棋阵，甚至以此作为武器，将人囚在幻境中....”
“嘶....这种退敌的方法，真的好掌门啊...”
低低的议论声此起彼伏，最后话题竟歪到谷一兮身上去了。不过谷一兮竟也完全不恼，嘴角始终挂着一抹浅笑，静静地等着大家讨论完。
九歌随便听了两句便没了兴趣，眼神乱飞，最后飘到了一侧端坐着的韩瑾之身上。
他眼眸低垂，右手平放在膝上，左手却垂在一旁，用指尖在地上微不可见地比划着。
九歌心中一奇：“这小古板竟然也会开小差！真是大开眼界！”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往韩瑾之身边挪了几分。
靠近一瞧，九歌才发现他并不是在随手涂写，指尖所到之处泛起浅淡光芒，灵流交织组合，已经有了个阵法的雏形。
她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
韩瑾之上辈子之所以能被称一声“仙尊”，在修道界屹立数十年不倒，靠得绝不只是他背后的世家和一副好皮囊，而更多的是他自己。
不带任何偏见地来讲，他是个天生的强者。
于剑招术法，他融百家之长，天下无人出其右。于境界心性，他曾为求心境稳固而自缚于水镜中数年。于制符化阵，他更是个中绝顶高手。
只一眼，九歌就知道，这是上辈子韩瑾之自创出的龙骨阵。
将龙骨阵绘制于黄符之上，无需外力驱动，即可自发驱赶低阶的妖邪。韩瑾之悟出此阵法后，也并未藏着掖着，而是将此法广布于天下，人人皆可用。
而取中药龙骨为名，也意在为普通百姓镇心安神。
她从前只听世人说“韩仙尊而立之年首创龙骨阵”，却从没想过，他竟从年少时就开始钻研此类阵法了。
思绪一时有些纷杂，九歌又默不作声地退了回去，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又过了小半刻钟时间，谷一兮“唰”地合起折扇，朗声道：“安静——”
这一声中气十足又带着威压，清心居瞬间鸦雀无声。
“很好。” 他点点头，再不见平常时候的和煦微笑，而是一脸严肃：“关于此次考核，想必各位多少也猜到了。”
“但也没你们想得那么可怕。”谷一兮凌空捏起一枚黑色棋子：“一枚棋子代表着一个幻阵，这些幻阵都由二十年中真实发生过的妖邪事例幻化而来。两人为一组，只要你们能在三天之内顺利揪出幕后真凶，从幻境中离开，便视作通过。”
“幻阵之中，万事皆为真，一切皆可感。若遇到生命危险而自觉不能抵抗之时，捏破分发的念珠即可。”
闻言，众弟子皆面露喜色，悄悄松了一口气。
古一兮：“可有疑？”
九歌举手：“我有疑。”
“请讲。”
“两人一组，如何组队？”
“一名年长弟子，一名新弟子，自由组队，互相选择。”
古一兮又补充道：“组队成功后，我自会根据实际情况，为你们协调分发相应的幻境考题。自然，能力越强者，拿到的试题便越难。”
“可还有疑？”
九歌摇摇头:“弟子无其他疑问，多谢掌门明示。”
“其他人呢？”
众人也纷纷摇头。
古一兮：“很好。那眼下你们便可以开始互相选择了。”
安静的清心居瞬间陷入一片闹腾中，大家交头接耳，彼此讨论了起来。
每个人心中都有着自己的考量，韩瑾之和顾景行虽然修行了得，但对应地也会分到极具挑战性的考题，利弊相比，竟是弊大于利。
到最后，几乎人人都寻得了合适的队友，就连顾景行也被裴宣选了去，只剩韩瑾之一人，身侧冷冷清清，无人过来与他交谈。
九歌望着韩瑾之纤长的睫毛和抿紧的嘴角，一咬牙，站起身来。
等到回过神来时，她已经跪坐在了韩瑾之身侧，扯着他的袖子：“师兄，不若我们一队？”
空气仿佛安静了一秒，韩瑾之偏头看她，眸光深沉。
九歌：“......” 现在收回这句话还来得及么。
她赶忙撤回手，舌头打结：“大、大师兄，其实我不是...”
“嗯，我们一队。”
*
冲动。
太冲动了。
九歌站在一眼望不到头的田埂上，第不知道多少次扯平被寒风吹得狂舞的头发，心下懊悔不已。
果然不出她所料，和韩瑾之共同参加试炼，得到的题目果然是极有难度的———
这是一场发生在十年前的妖邪案。
蜀地多山，其中有一马蹄山颇为奇特，状似马蹄，高耸入云，故得此名。那起妖邪案，便是发生在位于马蹄山凹陷山脊处的一个小镇上。
虽为幻境，但其内景状与外头毫无二致。因此，两人由无涯宗出发，马车颠了一路，终于在黄昏时分，赶到了马蹄山山脚下。
又沿着田埂行了小半个时辰，眼前才终于出现了刻着“丰乐镇”三个字的界碑石。
镇口处有一简单的茶寮，四根柱子，一个茅草顶，里面摆着三张小木桌，七八张长板凳，看来是给过路人解渴用的。
茶寮里已经坐了几人了，正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团，似乎是在热烈讨论着什么，两人远远地便听见了他们的声音。
“...你昨夜听见那声音没，可真是惨呐。”
“唉，王员外一家都是好人呐，怎么就落得这般下场。”
“听说他们家已经给仙门递了委托帖了，想来就快有仙门修士赶过来了吧。”
“可快些来吧，再这样下去，我可受不了了。”
“王员外是谁啊？” 九歌冷不丁地出声，众人皆是吓了一跳，纷纷捂住心口，从长椅上弹了起来。
“你这小姑娘怎么走路没声啊！吓死人了...” 一人不满嘟囔道，可才刚转过头去，登时愣在原地。
韩瑾之站在三步之外，素衣若雪，缓带轻扬，身后一柄修长宝剑，倒真像是踏云而来的仙人。
他惊呼出声：“大大大仙呐。”
九歌凑到那人眼前：“明明你先瞧见我的，怎么不喊我大仙。”
她本生得极为明艳，一身白衣穿在身上，竟也压不住分毫。被这样一双极富有神采的眸子盯着，男人瞬间红了脸：“这...”
“咳。”
韩瑾之清了清嗓子，淡声道：“我们是接到委派前来除妖邪的修士，可否请诸位告知一二，这镇上到底发生了何事？”
仙人都发话了，镇民们自然忙不迭应和着：“这事啊，还要从五天前说起...”
两人听得认真，很快便将这件事梳理了个七七八八。
这临水环山的丰乐镇就和它的名字一样，百姓丰衣足食，安乐顺遂。可没想到，五天前，镇中最大的富商王员外忽然被发现死在自己家中。
没过几日，王员外的大儿子竟也死了。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自此，王家府邸中，夜夜都会传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和拍门声。
王家老夫人不知请了多少道士做法，竟无一有用，这才给附近的仙门递了委托书。
丰乐镇说小不小，但也算不上多大，不消半刻钟时间，镇民便带着他们便来到了王员外的家中。
这是座格外开阔的院落，假山层层叠叠，栽满了各式各样的名花芳草秀木, 确实有钱。
灵堂的正中间，两口乌木棺边，围了一圈亲眷家仆，各个神色悲戚，泪流不止。
人群中间瘫坐着一个白发苍苍的古稀妇人，哭得几近昏厥。
韩瑾之和九歌才刚踏入屋门，那老妇人便踉踉跄跄地直起身来，哭诉道：“我夫君和儿子惨死，各位大师定要给他报仇啊！”
韩瑾之蹙着眉心，目光扫过那两口棺木，沉声道：“可否让我们看看尸体？”
“大仙请吧。” 老夫人说着说着，眼泪又掉下来。
韩瑾之上前一看，也不由得愣了一瞬，棺椁中是两张极其可怖的脸，眉骨鼻梁尽断，七窍流血，皮肤发皱裂开，活似恶鬼修罗。
九歌也跟着凑过去，俯身一看：“.....这得多大仇啊，把人弄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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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小九：“大师兄，不若我们一队？”
小韩：“嗯，我们一对。”
开始携手打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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