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心女主，撩完就跑

　　一周后，荧惑商船。

　　“你确定？”谭簌簌忧虑地问，嘴角都快耷拉到下巴上了。

　　“我确定。”倾衣肯定道。

　　谭簌簌长叹一声，发现自己还真是对这人毫无办法。她索性转头望向一望无际的海域，试图用开阔的视野让自己冷静下来。

　　“帮主也说了，短时间内连续进入凶兽的精神世界实在不是什么好主意。若非你的精神力超过常人，恐怕会直接被黑凰肃杀。”她还是想劝，“再不济也等大伙都来了再说？”

　　“算了吧。”倾衣笑：“乌恩其还在船舱里晕着呢，把他拉出来岂不是罪过？”

　　看她一副满不在意样子，谭簌簌心头火更旺。奈何倾衣才是这个小队的灵魂，这一点毋庸置疑。而他们几个都无法劝住一个打定了主意的人——何况这还是一个抵达目标的捷径。

　　一日前，他们顺利离开竹溪书院，登上荧惑帮提供的大船，沿水路启程前往九乌草原。谁知道檀越泽派出去寻宝的朱雀竟带回一则消息，说是在某处发现了一枚意识碎片。

　　檀越泽接过来一看，发现正是黑凰转化前遗留下的意识体，与他在荧惑帮给众人看到的那枚如出一辙。

　　倾衣得知消息后立刻赶来问他讨要。起初檀越泽也是一百个不愿，后来在倾衣的软磨硬泡与“担心危险就跟我们一道去吧”的邀约下不得不点头应允，将意识碎片交予倾衣。

　　这事自然没有告诉陆长白，否则那小子肯定第一个出手抢碎片了。若他固执起来，那当真是不会有倾衣的任何机会了，因此即便谭簌簌再怎么忧心忡忡，也无法亲自抹消这近在眼前的谜题拼块。

　　“好吧，那你快些完事？”谭簌簌无奈：“好端端的把一个大妖带上路不说，现在还要求自己一人潜入凶兽意识，我真是越来越搞不懂你了。”

　　倾衣微微一笑，倒也没再多说什么。她知晓以常人的精神力，无论如何也无法与黑凰抗衡。但自从在上一个记忆碎片中看见了原主的母亲，她便越来越无法压抑自己的猜测——且若当真如此，恐怕原主能顺利进入意识中也未必。

　　抱着“赌上一把”的心态，倾衣拿到了碎片，并决定一个人进入查看。毕竟若被其他几人看出端倪，并非自己不信任他们，只是有许多事会变得杂乱不堪，届时恐怕会直接影响到往后的计划。

　　“那就拜托你帮我护法了。”倾衣道。见谭簌簌点头，她便在甲板上盘腿坐下，掌心放置晶体，阖眼凝神。

　　*
　　“你还想逃！”一声暴喝，血迹斑斑的女子躯体猛然挣动，锁链摩擦间掺杂着隐秘的痛呼。

　　倾衣抬眼看去，发现自己身处一间密室。密室不过三个成年男子高，中间放置着一张石床，顶部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窟窿，正好让惨白的月光落下，笼罩在同样色调的石床上。

　　远处，几条粗糙的锁链将一名女子高高吊起。她长发披散、全身上下只穿着一条白裙，裸露在外的肌肤已是遍体鳞伤。

　　“说不说？”对面那个拷问她的男子语气更加暴戾。

　　他手上执一条布满倒刺的皮鞭，身着明黄衣袍，头戴金冠。倾衣只看了一眼，便从他雕龙的朝服中分辨出：这位大约便是前朝的某位天子了。

　　是谁会劳动一朝天子亲自审问？倾衣心生怀疑。且这分明是青鸾的记忆，会出现的人中也定然有那位下凡历劫的神兽本尊。这里既然只有一男一女，恐怕那女子便是……

　　记忆涌上心头，倾衣突然有些不敢看那铁索上女子的容貌。

　　“臣妾……”就在这时，女子挣扎着开口，语气幽微，却并不卑贱：“臣妾不过想与久违的姐妹团聚，殊不知竟突然分娩，一时大意才没能保住龙嗣。”

　　“臣妾罪该万死，但望莫累及亲族。”

　　南宛孝帝怒发冲冠，皮鞭一挥，重重在女子胸前落下，血光激起。倾衣感到眼前一痛，莫名有些窒息般的难过。

　　“别以为朕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过就是想逃跑，从朕身边、从这即将破败的皇宫里逃跑！”

　　他双目暴突，神色几近狂热。“但很快就要结束了，只要再让朕取上一管血，高人就能炼出长生不老丹，从此南宛千秋万代，又怎么会愁一时近忧呢？”

　　说罢，孝帝不顾女子的挣扎，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将刀锋恶狠狠地逼上女子手腕动脉。

　　“放心，你不会死的，你怎么会死呢？”他一边痴狂地说，一边将刀刃发力割入血肉。鲜血汩汩涌出，孝帝立刻用一只玉碗接住，看着那片嫣红的眼神愈发迷乱。

　　女子从头到尾一声未发，只眼尾忍耐地抽动片刻，似乎隐隐发红。她紧紧咬住下唇，细看是灰败的绝望，又能找出一丝浅淡的恨意。

　　“逃不了的……”孝帝念念有词，将盛满的玉碗从女子伤口处移开，小心翼翼地放在石床上，全然不顾奄奄一息的女子。

　　倾衣已看得怒火中烧，恨不能冲上去将女子解救下来。可她清楚自己只是一段记忆的过客，即便清楚发生了些什么，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她尚在担忧女子的伤势，就见她白皙手腕上狰狞的伤口在顷刻间愈合、修复，再次光洁如初。

　　“你看！”孝帝狂喜，一把捧起女子的手，暧昧地抚了抚，“不愧是神兽青鸾的力量！就这般强大、这般奇迹，必定能为我大南宛带来生机！”

　　“痴心妄想。”女子淡淡开口，将孝帝的笑容冻结在脸上。他一把扔开女子的手，劈手一巴掌扇下来，把女子打得偏过头去。

　　“雪妃！”他怒吼，“如今连你也敢这样同朕说话了？”

　　雪妃斜着眼看他，神色依然哀婉，语气却裹挟着无形的冰冷。

　　“臣妾已经这般任您驱使了，陛下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她道，“难不成还要臣妾告诉您，逆天而行的后果不成？”

　　记忆的画面渐渐褪色、黯淡，倾衣知晓时间到了。她一面忍耐着钻心刻骨的头痛，一面努力往画面看去，竭力捕捉哪怕多一丝信息。

　　最后的最后，孝帝露出一抹狞笑：“爱妃放心，雪家和陆家是吧？一个都跑不了。”

　　*
　　“没事吧？”谭簌簌一把扶住倾衣，“你脸色白得厉害。”

　　倾衣捂住额头，一时没能从剧烈的头痛中缓过气来。她被自己所见所想深深震撼，一面不愿多想，一面又要抵御精神上的剧烈冲击，竟答不上话来。

　　谭簌簌见她如此，也顾不上指责，只得先把她扶回房间，照顾她躺下歇息，再满怀心思地在榻旁坐下，长叹一声。

　　“她，看到东西。”

　　身后忽然传来一句话，吓得谭簌簌浑身一震，差点没从背后抽出剑来。她转身一看，见鸦青劲装的少年站在门口，斗笠压得很低。

　　“哦，原来是陆兄啊？”她勉强笑道。“怎得上这儿来了？”

　　陆长白指了指倾衣，缓慢道：“她，进去了。我，一起。”

　　谭簌簌震惊：“你是说，你也跟着进了亲鸾的意识碎片里？”

　　少年无言点头。

　　他方才正在甲板上小憩，或许是地方挑的刁钻了点，没被任何人发现。倾衣运功时，他也跟着一阵恍惚，便被带入了那个亦真亦假的世界。

　　“你，你没事吧？”谭簌簌颤抖着嗓音问。她可从来没听说过有被动进入精神世界的说法啊！

　　少年照旧点了点头。

　　这下谭簌簌更震惊了。“当真？一点感觉都没有？”

　　陆长白奇怪道：“要有什么感觉？”

　　这话说的，看来的确是毫发无损了。

　　可连倾衣这般精神力极其强力的修士都伤得不清，为何陆长白却能一副没事人的样子？谭簌簌只觉得任何事情在陆长白身上都解释不通了，只得换了个问题：“那你都看到什么了？”

　　陆长白就把回忆中的女子、皇帝向谭簌簌磕磕巴巴地复述了一遍。

　　“南宛末代皇帝、雪妃？”谭簌簌沉思。“说起来的确有这种传闻，说是战败前几年，孝帝正秘密研究一种能长生不老的药丸，据说成功了。”

　　陆长白耸耸肩，似乎想表达出揶揄。

　　“也对，若当真成功了，怎得不见他老人家把南宛朝千秋万代呢？”谭簌簌笑道。“只是不知那雪家与陆家……”

　　“陆？”陆长白偏了偏头，似有不解。

　　谭簌簌也想到了这一层，却没有点出，只是摇头道：“倾衣她刚从那个世界中脱离，多少有些精神不振。不如陆兄先出去逛逛，等她好点了，我再去叫你？”

　　陆长白知道自己只能添乱，于是一言不发地乖乖出去了。

　　谭簌簌转回身，沉沉地换了口气，心头压上几重阴云。

　　陆家……能让南宛孝帝亲口提起的陆家，相比只有隶属皇家的暗卫桑榆陆氏了。但那雪家又是什么世家？谭簌簌确信自己从未在史料见过这么一户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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