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花对海树

　　一群人吃饱喝足后，帮着韩家父母收拾了碗筷，瘫在座位上打了几盘吃鸡。

　　韩佑佑不玩吃鸡，看了会综艺之后，忍不住问哥哥道：“难道你们打算打一下午的游戏吗？”

　　韩佐佐刚捡了个三级头，没空理韩佑佑，含混道：“不然呢？哎……左边左边！左边有个人！”

　　韩佑佑看了一眼同样无所事事的费江淮，这位新朋友坐在褚戈身边懒洋洋地看着手机屏幕，偶尔不怎么感兴趣地瞄一眼其他人的战斗情况。她忍不住给新朋友抱不平：“你们四排倒是快乐了，想没想过旁边还有个没上车的啊？”

　　韩佐佐因为冒进被另一只队伍给爆了头，他遗憾地放下手机回答说：“我们可以轮流玩，你一局我一局。”

　　费江淮做了一个拒绝的手势：“你们玩吧，我对这个没什么兴趣。”

　　褚戈正专心地瞄准对面掩体后悄悄露出来的一个脑袋，闻言手一抖，险些让瞄准镜里的人逃脱了。

　　人是自己带来的，总不好意思让他真的只是换个地方玩一下午手机吧？褚戈的大脑飞速运转着，务必让费江淮也能够参与到群众活动中来。

　　正巧，班级的微信群里弹出了几条消息，褚戈匆匆浏览过，发现是那几个邀请自己去爬山的男生正在山顶给其他同学发爬山心得和照片，他心中一动——青龙山正好就在附近，可以去爬山啊！

　　队伍中的其他三个人已经光荣了，褚戈看了一眼其他队伍的生存情况，感觉吃鸡的希望不大，干脆直接退出了游戏，向几人道：“我们等会儿去爬山吧。”

　　韩佑佑一听终于有自己能参与的活动了，喜上眉梢：“好啊好啊！”

　　费江淮不太想去，但看着其他人灿烂的笑容，拒绝的话到了嘴边，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

　　半个小时之后，褚戈一行人来到了青龙山的山脚下。

　　青龙山不高，如果一口气爬到山顶只需要约莫四十分钟，六人是出来游玩的，行进的速度就更慢了，时不时还要停下来看看周围的风景或是去凉亭歇一歇脚。

　　韩佑佑爬了小半程，脸上就泛起了红晕，韩佐佐看着妹妹脸上的酡红，皱眉把她背上的背包给抢了过来，嘴里絮絮叨叨：“早和你说了出门别背这么重的包……最后还不是得我来背……”韩佑佑累个半死，已经没有力气和哥哥吵嘴了，但还是很坚持地瞪了他一眼，努力往前跑了两阶。

　　“韩佑佑！你给我停下！”韩佐佐看得心惊肉跳的，“姐……你是我亲姐还不成吗？求你了，你自己什么身体你该知道的，别跑了啊。”

　　费江淮虽然也累，但上个月跟着褚戈游了一个月的泳，身体素质比起以往来好了不少，这会儿倒没有感觉呼吸困难。贝朝阳凑过来悄悄地给他解释道：“佑佑生下来有一些先天不足，小时候身体状况一直不好，三天两头进医院，所以上学比佐哥晚一年……佐哥最紧张的就是她的身体状况了。”

　　原来是这样，难怪在学校里从没见过韩佑佑。费江淮想。

　　向野路过两人，伸手揪住了贝朝阳的后衣领把人拉回自己身边：“别乱走，小心走丢。”

　　贝朝阳被迫又往前挪了几步，他冲向野抗议道：“大家都在一块儿走，哪有那么容易走丢啊。”

　　褚戈在后面吃吃笑道：“虽然现实中的小贝没有走丢，但是在向哥心中，小贝可能迷路了。”

　　“队长，”贝朝阳哀怨地说，“我觉得比起我来，你才更容易迷路。”

　　贝朝阳可能是什么言灵大师的后人，二十分钟后，在某个凉亭歇完脚继续上路的众人被组队上山的小学生们冲散了，韩家兄妹俩和贝朝阳、向野一起在大路上，费江淮和褚戈被一群小学生带偏了，走去了另一条路。看着微信里报出来的乱七八糟的点位，众人约定好等到了山顶之后再见面。

　　“还好不是一个人被冲散。”将手机放回兜里的褚戈庆幸在小学生冲到两人中间时及时地拽住了费江淮的袖子。

　　费江淮站在路旁研究山道旁的地图，弯弯曲曲的山路令人眼花缭乱。

　　“不用看这张地图，”褚戈对费江淮说，“这山我从小就爬，熟悉得很，脑子里自带地图。”

　　费江淮睨了褚戈一眼：“因为你对这座山很熟悉，所以我们还是走偏了？”

　　“哈哈哈哈！”

　　费江淮才说完，两人身后就传来了一阵笑声。费江淮转过头去，看到一群年纪与自己相仿的少年站在离两人不远的山道上。

　　站在最中间的少年笑得最大声，见两人回过头，也没有停下笑来，一边笑一边走到两人跟前。他在褚戈面前站定后，上下打量着眼前人：“我当是谁……原来是咱们六校联合友谊赛的自由泳冠军呢。”

　　这人是谁？从少年口中说出来的这一串话并不似夸赞奉承，更像是一种嘲讽。费江淮不露痕迹地打量着他，在看到他手腕上那块表后忍不住皱了皱眉。

　　——费江淮十五岁生日那天，费敬南曾经送给他一只一模一样的手表作为生日礼物。费家夫妇出车祸被送进医院的那天，费江淮站在急救室门口无意识地拨弄手腕上的表，什么时候将它落下了也不晓得。手表丢了之后，他想买个一模一样的留作纪念，上网搜索知道价格后，这个念头便彻底打消了。

　　褚戈看着眼睛恨不能戳到自己脸上去的陌生少年，心知他来者不善，抿了抿唇，没有第一时间接话。他的视线往后瞄去，看到少年身后其他熟悉的面孔，对于少年的身份也有了自己的猜测。

　　在少年身后的那几个人都是来自滃市另一所游泳名校英才高中游泳队的。就在暑假的六校联合友谊赛中，英才高中派出的这支队伍在大部分赛事项目中都表现优异，唯独在自由泳项目上颗粒无收，尤其是100米自由泳，那个小队员甚至比第一名褚戈慢了足足3秒。

　　“你是英才高中新来的游泳队员？”褚戈问少年道。

　　听褚戈这么问，少年傲慢地扬起头来：“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阎川，以后将超越你包揽一切自由泳项目的金牌。”

　　在阎川身后，那个被褚戈超了大半程的队员也跟着站了出来，看向褚戈的眼神变得骄横无比：“阎哥是我们校长亲自出面从国外请回来的，他之前一直在澳大利亚上专业的体校，最好成绩可是比你破纪录那回还要高呢。”

　　听到是“秘密武器”，褚戈的眼睛也眯了起来，在说垃圾话这方面，他要做到有来有往：“专门找了一个人来对付我……你们校长真是太在意我了啊。”

　　“你还真是看得起自己啊，”阎川哼笑道，“不过你也就这会儿还能笑得出来了，到时候城市资格赛上，白海中学被剃光头可不要哭鼻子啊。”

　　褚戈笑了笑：“白海能让英才哭一次，就能让英才哭无数次，你们囤好纸巾了吗？”

　　两人明明都没有动手，但在场的其他人都感觉自己眼前好似闪过了无数刀光剑影，硝烟弥漫。

　　在说话上都占不到对方便宜的两人干脆都闭上了嘴，只是沉默地凝视着对方，好似谁先挪开视线便会输掉这场莫名其妙的争斗。

　　最后是费江淮看了一眼微信上的消息。韩佐佐四人已经率先登上了山顶，正在群里拼命地呼叫他们，问他们到哪里了。

　　“走了，”费江淮把手机揣回兜里，不等褚戈，自己就先转身往前，“他们都在山顶了。”

　　褚戈顺势撤回视线，追上费江淮并肩走，嘟嘟囔囔地和他说话：“你说走就走，也不等等我……”完全忘记了上一秒自己还在和别人玩干瞪眼的游戏。

　　站在原地的阎川感觉自己像是被耍了一通，发出了愤怒的吼叫声。其他队员赶紧围上去安慰他，和他一块儿说褚戈的坏话。

　　“褚队长！”

　　褚戈两人已经走出十多米路了，他听到身后又有人叫自己，只好无奈继续停下来回头问：“又怎么了？”

　　费江淮也一起回头，看到一个皮肤苍白，身形高大的少年站了出来，他伸手指了指站在褚戈身边的自己，眼神中带着点探究：“这位是接替关登的新队员吗？”

　　接替关登？什么意思？费江淮皱了皱眉。

　　褚戈心头一时间也有许多念头闪过，但他终究没有说出口来，表面平静地回望那个高大的少年：“不是。”

　　“那他是……？”

　　“我的私人理疗师。”褚戈说。

　　这句话说得没有诚意极了，谁都知道像褚戈这样的金牌运动员不可能随随便便找一个同龄人来当自己的理疗师。此刻这么提起来，更像是在敷衍对方的问题。于是少年没有再追问下去，颔首道：“那拜托褚队长帮忙转告关登，有我舒伯特在，他关登这辈子都别想拿到蛙泳冠军。”

　　褚戈回忆着费江淮平时说话气死人不偿命的状态，学着他的口气说道：“哦，这个你说了不算，得比赛成绩说了算。”

　　一群人在山道上不欢而散。

　　英才高中的游泳队下山去，褚戈和费江淮则继续上山与其他四人会合。

　　路上，费江淮提起刚才褚戈说的话：“私人理疗师？”

　　褚戈想起刚才气舒伯特时卖弄关子的话，他忍不住咧嘴笑了：“我也没说错啊……你按摩手法那么好，就只替我按过，可不就是我的私人理疗师嘛。”

　　费江淮垂眸看向山道旁的狗尾巴草，嘴角却忍不住悄悄上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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