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融雪（三）
“噢噢，乖苍狼不哭哦。”竞日坐起身，拍着趴在床上哭得伤心的小王子，想要抱起来哄，又怕惊着了孩子。
苍狼点上烛火，回头见竞日披着被子坐在床上，头发因为刚起身显得有些乱，呆呆望着小家伙想抱又不敢抱的样子，竟然有点可爱。
咳——
苍狼伸手去抱，却明显遭到了拒绝，孩子扭动着身子不愿意被他触碰，扭过头泪眼朦胧的竟还能看出是个略带凶狠的表情，瞪了他一眼。
两个成年人手足无措，床上的孩子哭声渐息，明显往竞日的腿边蹭过来了一下，竞日显然被鼓励到了，试探着伸手搂住小苍狼，手底下幼小的身、躯明显颤抖了一下，但到底是没有躲开。
竞日松了口气，提起床脚自己的狐裘一股脑裹起小王子，把他搂进怀里，“乖苍狼，没事了，只是个故事罢了。”
竞日明白这孩子其实是怕的，但相比那个长大以后的自己，他还是更愿意亲近他的祖王叔。
毛绒绒的脑袋良久才从他怀里探出来，露出一双哭的红彤彤的眼睛，细声细气的哽咽着问“祖王叔不喜欢苍狼了吗？”
“喜欢，苍狼这么可爱，祖王叔怎么会不喜欢？”
事实证明苍越孤鸣并不是一个好糊弄的小孩，“那等苍狼长大了，就不可爱了，”他回头瞅了身后的苗王一眼，伤心的问“那——祖王叔是不是就不喜欢了？”
“不会的——苍狼在祖王叔眼里永远是小王的乖苍兔——”
这话听得对面的苗王有些脸热，他欲盖弥彰的转过脸去，却正好对着竞日露出了红得发烫的耳垂。
“可是——”小王子似乎听得出他祖王叔话里的敷衍，但又找不出反驳的话，“那——那祖王叔——祖王叔也永远是苍狼的祖王叔，苍狼希望祖王叔永远健康，开心。”
九岁的孩子能运用的词汇有限，但他还是努力地表达着，“苍狼愿意把最好的东西都给祖王叔，只要苍狼有的，要是苍狼没有也没关系，等我长大了，我给祖王叔去找，求求祖王叔别不要苍狼。”
他觉得自己说的还是不够好，着急的眼泪又出来了，他抹着眼泪一边哽咽，“苍狼会一直对祖王叔很好的，祖王叔别离开苍狼。”
如果不是这样一种场面竞日说不定会挺感动，现在他瞅着对面那个大孩子红的像快滴出血一般的耳朵，实在是很想笑。
然后他真的笑了出来。
“小苍狼这话说得好像小王是什么祸国妖、妃一样，”他点了点怀里小苍狼的鼻子，“一国储君对别人轻许承诺可不好，你现在还小，等你长大了拥有的东西多了，就不会这么想了。”
“呜——”祖王叔果然不信我，“祖王叔不是别人，苍狼是认真的，苍狼可以什么都不要，不管苍狼长没长大！”他急于证明自己的话，他挣脱了竞日的怀抱，爬到另一边，去扯苍越孤鸣的衣角，逼他转过身来，“你说，你说嘛，你说我说的都是真的，你现在还是这么想的！你说！祖王叔和王位哪个重要？！”小王子鼓起脸颊瞪着他，一脸这么简单的问题你不会答错吧的表情。
我是谁？我在哪？我该说什么？祖王叔和王位？都重要……不，我不能这么回答，又要哭的——
“……恩，”苍越孤鸣看着面前等着他答案一大一小两张脸，给出了一个答案，“如果祖王叔说要，苍狼——当然会给。”
小王子明显对这个答案还算满意，期待的望向他的祖王叔，却发现祖王叔的表情有一点奇怪，他期期艾艾的凑过去，
“祖王叔——”
苗王的这个答案显然不在竞日的预料之中，让他感觉被嘲讽了一脸，是啊，我开口管你要你会给，但我会开口吗？
竞日重新把侄孙拥回怀里，将他的头按在自己胸前，一大一小两人倒回了被窝里，“嗨呀——小苍狼啊，小王信了你了，我们睡觉好不好，祖王叔困了，祖王叔还病着呢~”
“恩，祖王叔睡吧，苍狼不说了，不过苍狼说的话祖王叔要记得哦。”
“记得记得，快睡吧。”
苍越孤鸣忍住了将这人从被子里刨出来的冲动，平复了一下气息，再次吹熄了烛火。
昨晚闹腾了一夜，竞日是没怎么睡好，身体又在功体的调整下慢慢恢复，小苍狼晨起去师傅那做早课了，苍狼一直等了两个时辰不见这人起身，眼看天光大亮，他推了推那一坨被子，“祖王叔，该起身了。”
被子扭动了几下里面发出几声意味不明的哼唧，向他手伸来的反方向挪了挪，那姿、势和昨晚哭泣的孩子如出一辙，难道是现学现卖？
“祖王叔，服侍的人该进来了，我要如何解释自己私闯王府？还有小——苍越，他可是什么都听的懂，万一他不小心泄露一点半点，对祖王叔来説可是灭顶之灾。”
“小王现在不想思考那些，反正等待小王的都是注定败亡的命运，随便下人们和颢穹怎么想吧——”
“可是祖王叔昨天还答应了我，要帮我找离开的办法。”
“呜呜——你怎么可以这样，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昨晚小王还答应了小苍兔不抢他的东西了呢？？”
“那是祖王叔答应他的，不是答应我的。”
床上的人掀开被子缓缓坐起身，幽幽的看着眼前人，指着他的鼻子，“小王真不该那么轻易被你的眼泪打动，你明明就是吃小王够够——”
“并不是我的眼泪——”你也没那么轻易被打动，苍狼腹诽，但这不是重点，便接着说，“我思量了一晚，想着孤王突然因术法失踪，大祭司肯定要竭力找寻，而且将我带入此间的术法也与大祭司有所渊源，所以我想去寻大祭司如今所在。”
“大祭司？去天狼坛？”不知道大祭司有没有那么好运气连任三朝——
“不是——在中原灵界。”
“苗疆现任大祭司是中原人？”竞日孤鸣觉得不可思议，大祭司的职位在苗疆的地位可不是外人能够理解的，就连颢穹也对大祭司十分尊重，让一个中原人担任——这小苍狼的胆子也着实不小。
“不只是中原人，她还是史家人——”
“……”
“中苗关系微妙，她身份特殊，担任此职也是多方角力的结果。”
“那小王倒真有兴趣一见了。”
“那——王储那边？”
“带上，一起去。”
于是，当日北竞王府传出北竞王病危只有中原灵界附近的奇花可救，但此花花期短暂，且采下半个时辰内入药服用才有功效，只得劳动北竞王亲身前往中原。
“小王这次可真的是舍命陪君子了，这么荒唐的理由都编的出来。”
“花，药效和服用方法确有其事，应该找不出破绽。”
“可却会种下怀疑的种子啊——”
“那也无妨，毕竟王储还在祖王叔手里，王上总有顾忌。”
竞日吻了吻怀中乖巧的孩子的发顶，掀开车帘回头望望王府的方向，“小王有种感觉，这一离开，也许不会再回来了呢。”
“海空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也没什么不好——”
“可小王既不是鱼也不是鸟，是狼啊——”
当三人报了名号说明了来意后见到了苍狼所说的那位大祭司，觉得自己可能高估了这位苗王的靠谱程度。
这个叫忆无心的小姑娘未满三周，路还走的摇摇晃晃，怯生生的藏在叹悲欢身后，巴掌大的小脸茫然无措的看着陌生的人客。
“祖王叔你看，大祭司如何？”
“……”这——看得出如何啊？
“祖王叔看看可还喜欢，不若带回王府养着，将来给小苍越当媳妇。”
“原来如此——小苍狼心慕大祭司，何不册妃立后以成佳话？”
“实际上孤王与大祭司关系甚至比对一般臣属都生疏的多，倒是千雪王叔一直乐见其成，所以我想着若是自小培养感情，或许……额——”
苍越孤鸣转头对上了一双瞪的大大的蓝眼睛，竞日怀里的小苍越十分不满他对自己的终身大事指手画脚，“苍狼才不要什么媳妇，苍狼只要祖王叔！”
“……”不，苍越孤鸣一脸空白，他就不应该提起这茬。
竞日咯咯的笑，“果然，小苍狼是把小王的角色定位成妖、妃了~”
他们去到灵界时正逢梁皇无忌出关，论术法方面的见识少有人能与梁皇相较，而且月牙诚的云外镜也的确来自于他母亲遗传的血脉，苍狼第一次见到真正的灵界之主灵尊。
灵尊与梁皇无忌对苍狼的情况啧啧称奇，苍狼说出他对于灵界的血脉力量传承的疑惑，“人族并非不能使用术法，但需要经年累月修习锻炼，但灵界之人似乎出生便非同常人，一定是和血脉有关。九界之中天生便怀有异能的种族似乎只有妖魔两界，而月牙诚被称为半妖，而当初人界和妖界的确互通，是否灵界的血、统有可能是从妖族流传下来的。”
可惜时间太过久远，连灵尊也说不清楚灵界是否真与妖界有关，但也认为这是一个方向。梁皇也遗憾的表示魔世之中并没有能做到同云外镜一般作用的异术。
“无论如何，小诚如今还没有出生，既然妖界有人识得云外镜，说明云外镜并非只有小诚一人，你们或许可以去妖界试试。”
“还有一事是关于忆无心，在我那个时间她已经和亲生父母相认，我想她父亲应该很愿意听到女儿的消息。”
此事他也算给了一个顺水人情，让竞日给千雪王叔写信，说有罗碧女儿的消息。
两人在等待千雪和罗碧的时候便在灵界住下，让小苍越陪着无心和爱灵灵两个小女娃，竞日在一边观摩。
“灵长们对孩子真是有耐心，小苍狼也的确应该有个玩伴，跟他身份差不多的，他太孤单了，把太多的感情系在身边为数不多的亲人身上，太脆弱了。”
“祖王叔觉得这感情脆弱？还是祖王叔根本看不起这份感情？”苍狼不愿意听到这种说法，“那祖王叔对祖先王是什么样的感情？对喜妃娘娘呢？”
“你？！”
“我不知道！我其实真的弄不清楚，”苍越孤鸣低下头，“我有时候无数次的去想，你究竟是怎么想的。你恨先王，恨我父王，我都能理解，但舅父陪了你那么多年，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或许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和千雪王叔做了父王的帮凶，但你从来不是一个人，如果不是你非要把我们都推开。”
“所以呢？你和千雪，谁会帮我取代颢穹，你说你愿意给我想要的，可我不愿等，也等不起，我根本没得选择！”
竞日言辞甚少带火气，对他更是从未疾言厉色过，这一番话让苍越孤鸣有些愣怔，却也有些欣喜。
“小王没有那么贪心，想什么都要，也不求你和你王叔能站在小王这边，即使小王败露也不会牵连到你们，也不寄望你们能在颢穹手上保下我，这条路本来就只能是小王一个人走。”竞日似乎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语气放缓了些，“但无论如何我对你和千雪始终是感激的，你们这些年的陪伴小王有放在心上。小王也明白你的善良和重情，我知你故意卖人情给小王，这点小恩小惠不足却以收买苗疆战神为小王所用，可这番结交重臣的举动传到你父王耳中，他又会如何作想呢？”
“两代苗疆战神加上千雪王叔，自身负轮回劫功力，更是手握王储，若还不能在父王手下保得平安，祖王叔也太高估我父王的战力了。”苍越孤鸣叹了口气，“究竟怎样才能让你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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