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镜就是生命啊

　　虞素预感到虞问送完信会来找自己，没想到不但人来了，还把回信带来了。

　　虞素攥着没有署名的信内心十分复杂，林某人这是几个意思，即便本身是礼仪周全做事一丝不苟的性格或者说为了照顾国公府的面子要写回信，也用不着这么心急吧。

　　“……”看她这幅紧张心虚的模样必然是知道写信之人是谁，虞问想起在寺门外叫住自己的华服男子，只觉得太阳穴一突一突地更痛了。

　　不经意间散发出来的低气压让虞素战战兢兢的不敢大口喘气，两手紧紧缴在一起，信也因此皱成一团。

　　虞问闭了闭眼，恢复平静后问，“怎么认识的？”

　　虞素知道他会审问，只是没料到会从这里开始细问，组织了下语言说道，“去年在宫里偶然遇见的，他在晒书，真的只是路过打了个照面而已。”

　　虞问未置一言，只从鼻间发出一个低沉的音节。

　　虞素当他不满意这个回答，但又不敢胡乱说话，避免多说多错，只埋头做出知错就改的良好态度，虽然她从始至终都搞不懂自己哪里做错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封信上居然带着淡淡的蜂蜜甜味，林某人是在写回信时太着急不小心把桌上的糕点打翻了吗？

　　是什么点心？闻起来真香，被禁甜食许久的人吞了吞口水。

　　“只是打个照面能到写信互诉情意的地步？你喜欢他什么？”

　　“啊？”虞素想得太过专注没能听到虞问的话，困惑地眨了眨眼。

　　虞问不快地眯起眼睛，“该不会是跟那些只会悲春伤秋的女人一样迷恋他的外表吧？”

　　虞素知道他最不喜肤浅的女子，赶紧矢口否认，“我没有，我不是，别瞎说啊，哥你明知道我有眼疾，我根本连人家长什么模样都没看清！”

　　这一解释，虞问心里更不爽快了，不知道这股烦躁因何而来就愈发焦灼，彻底转成冷调子，“娘有一点说的没错，你年纪尚幼，对男女之事一知半解，别稀里糊涂的错把一时好感当做海枯石烂的爱情，这世上哪有这么多至死不渝天长地久。”

　　“哥，我早就及了，按照娘的说法，别家姑娘这个年纪娃都生俩了。”虞素一面默默的腹诽着：对妹妹灌输这样消极的爱情观真的可以吗？

　　“还未出阁的姑娘家说什么生娃，你也不害臊。”虞问不怒反笑，凉薄的双唇扯开一道惊艳的弧度，“再待下去我怕忍不住攻击你的脑瓜，我还有事要处理，你的回信放到神龛旁边的石塔里即可。”

　　虞问跟来时一样行色匆匆地骑马走了。

　　徒留虞素对着被捏到皱巴巴的信发呆，他哥这意思是……她还得回信？

　　虞素没冷静多久白苏就进来了，熟练的替她按捏右脚，然后换上新药，这两日总算是露出了笑意，“小姐，周围开始落痂了，这几天可能会有点痒，但是郭太医叮嘱过千万不能抓，会留疤的，您且忍上一忍。”

　　虞素知道郭老有瓶去疤效果非常好的玉肌膏，但之前没有遵医嘱导致伤口发炎，她只能老实点头，不管怎么样身体是自己的，自己首先要爱惜才行。

　　白苏不提虞素还没太大的感觉，说破后总是会去在意脚底板，尤其是空闲的时候，像有无数蚂蚁在啃咬，从脚下一直蔓延到心头。

　　受不住的隔着鞋袜挠上一挠，反而加剧了痒意。

　　“白苏，准备纸笔。”

　　虞素想找点事干，分散一下注意力。

　　白苏没有多问，依言从带来的木箱中取出她惯用的浅粉色底纹宣纸，这种宣纸采用特殊工艺，将点地梅整朵沁到纸浆中，晒干后便和宣纸融为一体，还散发着清淡的香气。

　　在她磨墨时，虞素从布满褶纹的信封中取出信纸，一暴露在空气中，那股蜜甜更浓了。

　　来不及细想究竟是什么糕点，虞素看见纸张后一愣，如果不是字迹截然不同，她都要以为是自己什么时候写了这信又给忘了。

　　侍在旁边的白苏也是惊讶地张了张嘴，“怎么会和小姐的纸一模一样？这批宣纸是专门定制的，独一无二，他们竟然背着国公府贩卖给他人！果然民间的造纸所多出黑心商家，一定要让大少爷严惩！小姐，往后还是去内务府申报吧？”

　　虞素虽然也觉得造纸所这事办得不地道，不过严惩就算了，不如说这么巧林某人也用这纸。

　　话说回来，林某人不是九品的小官职吗？那点俸禄居然用得起高档宣纸，看来也是家里有背景的。

　　虞素不再关注纸张，而去看信的内容，正想着她之前写了天气这样无足轻重的话题林某人会如何回，跃入眼中的每一个字眼都熟悉地很。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注]

　　洋洋洒洒写了一首脍炙人口的情诗。

　　这下虞素是真的拿不准林某人的意思了，不过这字是写得真好。

　　现在的难题是她要怎么回，虞问让她回信难道是想拉拢他？看上林某人背后的势力了？

　　按照虞父虞母对她的宠爱，若是她真心不愿政治联姻，一哭二闹三上吊之后肯定不会逼她，所以现在要暂时吊着林某人来帮助虞问升职加薪走上人生巅峰吗？

　　利用完之后再一脚踹开。

　　“……”

　　虞素仿佛看到了自己脑袋上加大加粗的“渣女”二字。

　　一番天人交战后，虞素到底没能昧着良心做出这样的事，不回又显得刻意，所以也跟风写了首五言绝句。

　　对折后压平折痕，平整塞如信封中。

　　“将它放入神龛旁边的石塔里就行，哥哥应该派人在那侯着。”

　　白苏心情沉重地接过信，看着虞素似乎是想说什么，考虑到自己身份低微不便多言，只得把话吞回肚子里，半跪道，“是，小姐。”

　　白苏走后虞素百无聊赖的翻着之前小沙弥送来的经书，也只有这种时候她能找回自信。

　　近的东西才看得清楚。

　　嘎吱。

　　门被轻轻推开，逆着光的影子连脸都分不清在哪，只能勉强认出是个人形。

　　三米之外人畜不分的感觉实在糟心，虞素眯着眼睛瞪了许久最终放弃，闭上眼，自暴自弃的往椅背上一靠，“白苏，你回来的正好，我的脚有些痒，你替我涂些止痒的膏药吧。”

　　权既一挑眉，抬脚跨入门槛，脚步无声的走到桌边，在离虞素仅有半步的地方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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