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江湖）不老酒与孟婆汤

　　【华云】不老酒与孟婆汤

　　（文名来自于某同人文应该吧
　　剧情需要，无门派偏见
　　ooc）

　　〈一〉

　　华山常年下着雪，位置也偏僻，除了门中弟子，来客不多，因而总是略显冷清。今日难得地出了太阳，格外地热闹，来客快把山门踏破。还有噼里啪啦的炮仗声，和人声喧哗。
　　只因，华山关门弟子华不负，今日与其师妹沈茉成婚，宴请各路宾客。
　　来的有武当弟子、暗香弟子、少林弟子、沧海弟子，当年六大门派，因云梦闭谷不出，只派人送来了贺礼。
　　说起这华不负，武林各路都是赞赏有加，勤勉有为，又是侠肝义胆，为人还谦逊有礼。早有耳闻，华山已经定下他，为下一任掌门。
　　至于沈茉，也是小辈女弟子中佼佼者。这两人成婚，自是郎才女貌，般配得很，大家乐见其成。
　　只除了云烟烟。

　　成婚礼节进展顺利，眼看着就要拜堂，然后送入洞房，众人喝酒吃茶，乐呵之时，只听得一女声自远而近道:“慢着！”
　　随后，便见一团光雾进了大厅，光雾隐去，来人是个妙龄女子。
　　年纪小的弟子们不识得这是谁，窃窃私语，只当是华不负的风流债。年纪大些的，脸上都已愤愤。
　　有个道长吹胡子瞪眼，指着该女子咬牙切齿道，“云烟烟！你这大胆妖女，今日竟送上门来！未免不把我等放在眼里！”
　　众人听得这个名字，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妖女云烟烟！
　　这时大的小的都激愤起来，只暗香有个女弟子，看热闹不嫌事大，竟磕起了瓜子。
　　云烟烟仿佛不曾听见他们的指责，目光只落在华不负一人身上。
　　他今日着了一身大红，同以往那些白了吧唧的衣服不同，格外地好看。
　　华不负也看她，皱眉，“你来做什么？”
　　云烟烟捂嘴笑，眉眼如一池春水被风吹皱，“你当真要娶她？”
　　华不负一只手负在身后，手指微微握拳，“三媒六聘，明媒正娶。”
　　云烟烟将目光转向沈茉，仔细打量，长得是不错，白白净净，眼睛水汪汪的，让人很想挖下来收藏。嘴巴小小的，鼻子小小的，一副要同她拼命的架势。真真是个可人儿。
　　可她偏不喜欢。
　　“你曾说过，师娘须得我喜欢。如今我瞧她，却不大喜欢。”
　　华不负道:“我已将你逐出师门。”
　　一石激起千层浪，此话一出，众人皆吃惊。师门？云烟烟与华不负之间，有什么隐情？
　　云烟烟眸色暗了暗，还是笑道，“你还说过，于我，有求必应。”最后四个字，她落了重音。
　　华不负面不改色，“这话，我是说给十一，你不是十一，你是云烟烟。”
　　云烟烟咯咯地笑，“十一是我，云烟烟也是我，你既说了，难不成，”她眼神扫过众人，“你想背上个说话不算话的罪名？”
　　华不负的拳头握紧了些，“你要如何？”
　　云烟烟看了眼沈茉，道:“不准娶她。”
　　沈茉当即要拔剑，华不负拦住她的动作，上前一步，“云烟烟，你今日大闹我婚礼，可曾想过，有几分本事能活着出去？”
　　这话一出，众人呼应，“就是。”
　　“未免欺人太甚。”
　　“不如我们今日一起围剿了妖女！”
　　“杀了她！为武林除害！”
　　……
　　群情激愤，华不负的拳又握紧了几分，他看着云烟烟，“今日华某大婚，若是你就此结束，自行离去，我今日便放你一条生路。”
　　云烟烟轻蔑地看着他们，“命？很值钱吗？我既来了，也没想过活着走。”
　　众人又是一阵喧闹，这话实在符合她的作风，杀人不眨眼。
　　人言医者仁心，她云烟烟虽是从云梦谷出来，却不爱世人。不爱世人便也罢了，竟是连自己的名，也看如草芥。难怪心狠手辣至此。
　　听得这话，他们更加坐不住，恨不得立刻抄家伙上。不过顾着是华山派的场子，人家没发话，到底不好动手。
　　华不负嘴唇紧抿，“你今日势必要与我过不去？”
　　云烟烟轻笑，“你只要不娶她，我便与你过得去。”
　　华不负道:“我今日不娶，明日也会娶，不娶她，也会娶别人。”
　　云烟烟摸了摸下巴，“你若明日娶她，我便明日杀了她。你娶谁，我便杀了谁。”
　　华不负气愤道:“你以为你能活到明日！”
　　云烟烟丝毫不在意，扶了扶头上的步摇，那是他曾经送给她的。“杀了她再死，我还是做得到的。”
　　众人已经按捺不住，华不负神色更冷了几分，“你执意如此？”
　　云烟烟道:“是。”
　　一少林弟子最先坐不住，“废话少说，今日老衲便替天行道，除了你这妖女。”
　　少林一跃至云烟烟跟前，还没落地，招式已出，云烟烟灵活躲过。眼看着少林上了，各派弟子亦是坐不住，场面一下混乱起来。
　　云烟烟却依然毫发无伤。
　　云烟烟一个跳跃，已然到了沈茉跟前。沈茉绝不可能是云烟烟的对手，若是她想下手，只怕沈茉命丧当场。
　　云烟烟举起了手，在沈茉脸上摸了摸，说道:“小脸蛋长得挺标致，偏生我不喜欢。”
　　就在众人为沈茉捏把汗的时候，云烟烟却先倒下了。
　　华不负的剑穿过了她的胸膛，有温热的血流出来，很快染红了她的衣襟。
　　她转过头，看着华不负，既没有不解，也没有怨恨。
　　她还在笑。
　　“师父，你穿红衣服，真好看。”

　　〈二〉

　　华不负原以为，他能够忍住，却在她说完这句话后，手都抖起来。
　　她在他面前，像一只蝴蝶一样，倒下去。
　　华不负几乎是下意识地接住了她，等反应过来，闭眼道:“丹心剑穿心而过，必死无疑。”
　　有人将信将疑，想亲自查看，华不负冷冷瞥他一眼，“莫非阁下是信不过华某？”
　　华不负武功在当今武林，已经造诣颇深，他这么说，自然没人敢反驳。
　　这一下，大快人心，还有人不满足，提议要将妖女的尸首挂在菜市场，“让大家也看一看，哈哈。”
　　华不负冷眼看他，而后抱起云烟烟，“今日本是华某的大喜事，出了这等事，实是华某所料未及，扫了大家的兴，华某赔罪。只是云烟烟终究，入过我门下，今日，我还是想亲手葬了她。”
　　说完就抱着云烟烟，一跃出了大厅，很快消失在华山的雪里，留下了一屋子人面面相觑。他们虽没喝成喜酒，却杀了妖女，自然还是欢喜得很。
　　只有那嗑瓜子的暗香女弟子，低下头去，同旁边的姐姐妹妹们说，华少侠不会再回来了。
　　她们切的切，嘁的嘁，都不信。
　　原本的女主角沈茉，此刻也手足无措，只好回了闺房。

　　华不负抱着云烟烟出了华山，寻了辆马车，往江南赶。
　　江南水边，有一茅屋，他曾住过，和云烟烟一起。
　　赶到茅屋，他发了疯一般地翻箱倒柜，云烟烟气息微弱，看着他不得章法地找，低低地笑，“师父，别找了，你都知道，没救了。”
　　是，他自己动的手，没有分毫偏差即使华佗再世，也回天乏力。
　　他刚封了她的经脉，留住最后一丝气息。
　　华不负的手忍不住地抖，“你的那些药呢？你放哪儿了？”
　　云烟烟仿佛没听见，“以前，有很多人求我救，我能救，却不想救。在我眼里，人命都不值钱，包括我自己的。”
　　华不负停下手中的动作，“十一，对不住。”
　　“你没什么对不住我的，你待我好极了。只有我对不住你。”云烟烟说完又吐出一口血，华不负赶紧坐到她身边，把她搂在怀里，靠着窗。
　　窗外是碧水蓝天，云烟烟看着，想起从前他们在这里的时候，“我爱你。”
　　华不负把手臂收紧了几分，下巴靠在云烟烟的头发上，轻声应道:“嗯。”
　　云烟烟又道:“爱上你之后，我头一次开始惜命。”
　　她爱惜他的命，甚至不惜一切代价要保住他的命。
　　“你以后，记得我好不好？”云烟烟闭了眼，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她从八岁起，就开始杀人。偏生她又医术了得，总有人求她救人。她救人只看心情，大多时候不救，即便要救，也要一命换一命。她对死这件事没什么感触，他们说恶有恶报，她杀人的时候从没想过什么恶报不恶报。这辈子，她唯一一次觉得自己恶有恶报的时候，是一年前，华不负垂死之际。
　　那时候，她想救，却几乎救不得。
　　云烟烟回过神来，却感觉有温热的液体落在她的脸上。她已经没有力气，只觉得，值了。
　　华不负知道怀里的女子已没了气息，他在哭。
　　他从不知道，自己有一日，会为了一个女人哭。
　　这个女人，还是人人喊打的妖女。
　　他的师父师叔，师兄师姐们都告诉他，她不是个好人。他挣扎过，可是他亲眼看见她血洗了严州城，临了，还能笑靥如花。
　　他拿起剑的那一刻，从没想过要给她一条生路，可当她真的死在他面前，他慌了。
　　那年桃花林初见，她问他，收不收徒。他鬼事神差地答应了，他教她剑法，教她要心存侠义。月升日暮，究竟是谁先情愫暗生？
　　云烟烟是不知不觉，他则是清醒地看着自己越陷越深。

　　〈三〉

　　华不负二十一岁这一年，在华山同辈已无敌手，六大门派年轻弟子切磋也是佼佼者。看着他如此优秀，他的师父师叔师伯们都很欣慰，于是告诉他，让他下山历练历练。
　　江湖历练，是每个习武之人的必经之路。
　　华不负背着剑，在华山山门前磕了个头，拜别了师父师叔师伯们，下了山。
　　下山之后，华不负一直秉承行侠仗义的原则，行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之事。
　　那日，桃花林的花开得正好，桃花树下却有一伙人欺负一个小姑娘。
　　华不负年轻气盛，看不惯这些事，几剑赶走了那些人。
　　那姑娘怯生生地看他，“多谢少侠。”
　　看年纪，不过十五六岁。
　　华不负收了剑，扶起姑娘，“不必客气，你走吧。”
　　姑娘咬着嘴唇，好像要说什么话，看了他一眼，又看地下，终究没说什么，一瘸一拐地走了。
　　华不负这才发现，原来她的脚崴了。他叹了口气，三两步跨到她面前，背朝她蹲下，“上来，我送你回家。”
　　姑娘手慢慢地环上他的脖子，轻声回答:“我……没有家。”
　　华不负抿紧了嘴，不知说些什么来安慰她，只有偶尔一 两花瓣落下。
　　“少侠，你武功高强，你能不能，收我为徒啊。”姑娘开口。
　　华不负知道他师父是按掌门的要求培养他的，故而，若是他的徒弟，日后必定要是华山弟子。
　　“你……”可愿拜入华山？
　　“那便敬我杯茶吧。”罢了罢了，就当是看她可怜。
　　“真的吗？谢谢师父！”姑娘欣喜若狂，连搂着他脖子的手都紧了些。
　　问姑娘叫什么名字，姑娘说，十一。
　　“我家那边有个习俗，可在排行前面添个十字，有人丁兴旺之意。后来，他们都……饿死了。”
　　华不负心想，是个可怜人，“无妨，你以后跟着为师。”第一次收徒弟，就已经会端师父的架子了。
　　喝了十一的茶，就这么多了一个徒弟。

　　“错了。”
　　“啊……又错了吗？”
　　“嗯。”
　　“对不起啊师父，我太笨了！”
　　“无妨，多练练就好。”
　　华不负教她最基本的剑法，她都学不会。他还曾担忧，这个笨徒弟，往后可怎么办？

　　虽然练剑不行，但是十一洗衣烧水做饭铺床样样都行。
　　华不负在江南水边搭了个茅草屋，十一一间他一间，还有一间小厨房，日子也过得有声有色。十一会换着法子做好吃的菜，等他回来。他偶尔也带着十一一道出门，每每路过金陵城卖糖葫芦的小摊子，十一总是要瞟很多眼。

　　华不负要打打杀杀，身上经常见伤，十一总会帮他包扎，手法很娴熟。华不负一度觉得，她或许更适合云梦。
　　他也曾委婉提过，让她考虑考虑去云梦，可是每次她都说，是不是师父嫌弃她了。
　　华不负渐渐便不再提起此事。
　　华不负意识到，十一对自己，或许有些不一样的感情，可是谁也没戳破，日子还是这么流水般地过下去。

　　这样平淡的日子，被他师父一纸书信打破:
　　“不负徒儿，你离开华山已有些时日，想来有所长进。今日西域有一伙贼人在江南作乱，你不妨去探探情况。”
　　他胸怀百姓，自然不会坐视不管。这伙西域贼人武功不高，却惯爱使用下三滥的手段。
　　那一日，他便中了他们的毒。西域奇毒，众多大夫都说束手无策，可是十一却把他治好了。
　　只是这代价，对华不负来说，太大了。
　　江南李家、刘家、金陵马家、王家，一夜之间，惨遭灭门。
　　经过一番调查，线索都指向一个人——云烟烟。
　　华不负对云烟烟也有所耳闻，无非是小小年纪便已杀人如麻，心狠手辣。
　　再经过仔细探查，发现这几个富商家中各丢了一样名贵药材，而这几样药材，华不负见过。不止见过，甚至喝过。
　　不可能！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否定。
　　可是重重疑点，由不得他不信。
　　十一，就是云烟烟。

　　〈四〉

　　“为什么要杀他们？”
　　“想杀，就杀了。”
　　“即便你想救我，何必要杀了他们？”
　　“我说了，想杀，就杀了。”
　　“这么多人的命在你眼里就如同草芥吗？”
　　“是。”
　　“好。很好。你我今日，恩断义绝。”华不负手起剑落，转身便走，只留下一片衣角残片飘落。
　　很久很久，云烟烟才弯腰捡起那片白色的布，揣在怀里，离开了这儿。
　　云烟烟八岁的时候，第一次杀人。
　　后来，她也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人。
　　她们都叫她妖女，可偏偏她又医术了得，很多人不得不求着她救人。
　　云烟烟觉得心里不痛快极了，她走在路上，有一伙小毛贼拦住她的去路，她杀了他们，像以往很多次一样。
　　华不负说，与她恩断义绝。
　　原来失去是这样的感受吗？
　　她看着他们失去自己的爱人、亲人，如今也终于体会了一把。
　　原来心真的很痛。

　　华不负走后，回了华山。在历代掌门的牌位前跪了很久，之后越发地不爱说话。
　　他们只道他更加沉稳了，却不知他心里日日纠结。
　　杀人偿命，何况是那么多无辜的人。
　　可是，他又无比期盼是搞错了。
　　他日日思，日日想，却等来了云烟烟又作恶的消息，他甚至亲眼目睹了她杀人，
　　原来真是他错了。
　　云烟烟被众人围住，眼神里没有丝毫波动，华不负想起从前她软软地叫师父，为了不练剑跟他撒娇耍赖，终于还是给她放了水。
　　他心想，从此，两不相欠了。
　　就当是还了她救他这条命。

　　后来，华不负再没见过云烟烟。只是又是某处听闻，她又杀了多少人。
　　每一次听完，他总是默默练一晚上剑。
　　后来，师父问他可否愿意娶师妹。他沉默良久，终于点头。
　　他在想，若是他成婚，十一一定会来的，可他却不希望她来。
　　她真的来了。
　　没有人知道，云烟烟出现的那一刻，华不负心跳有多快。
　　再后来，他亲手杀了她。
　　再后来，他回了华山，接任了掌门。他同沈茉明说，没有娶她。
　　再后来，江湖传闻，华山掌门年轻时曾经和妖女相爱相杀，最后为了武林正义亲手杀了自己的爱人。
　　妖女云烟烟杀人不眨眼也成了传闻，传闻总是会被遗忘的，会有新的传闻出现。传闻，武当新掌门是个性冷淡。
　　只有华不负知道，江南的水边，有一座小小的茅屋，那里曾经住过一个师父和她的小徒弟。小徒弟不爱练剑，只爱撒娇，师父总是头疼得很，还是舍不得罚她。

　　“师父，我错啦，你罚我吧。”小徒弟低着头认错。
　　他只会轻轻地敲一下她的头，“下次不许偷懒了。”【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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