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风短文集

　　自那日后，我脑海中总是时不时浮现那一树开得灼灼的桃花，以及，在树下眉眼含笑的你。

　　有时午夜梦醒，我忍不住低低地笑出声。

　　也许是因为念念不忘，我总是借口找以鸢来偷偷看你几眼。

　　你是大将军，虽然眼下战事已休，但也依旧很忙碌，我鲜少能遇上你，即便遇上了，但也没说几句，你就要又去军营看看。

　　有次来得巧，以鸢说你在练剑，拉着我一起去看。

　　剑风起，无数的桃花在你身侧飞舞，如同众星捧月一般。

　　你的剑法自然是极好的，可一套剑法看完，我却只记住了你收势时，抬眸的一笑，似撒了满天的星子在眼里，璀璨清辉。

　　“阿月。”你轻笑着喊了一句，向我走来。

　　不知为何，我心如鼓擂：“将、将军……”

　　“秦姐姐，你的脸好红啊。”以鸢突然凑了过来，点点我发烫的脸，笑弯了眉，“害羞了吗？”

　　“才没有！”我下意识反驳，突然抬头，却是正好对上你的眼睛。

　　也许是错觉吧？

　　在那一刻，我竟然觉得你的眼神很温柔，像是三月的春风，像是四月的嫩柳。

　　我愣住了。

　　你冲我一笑，正要说什么，却突然被一个赶来的士兵打断了，说是军营里有事。

　　你看看我，似乎很愧疚，但最终还是在说了一句“抱歉”后，随那士兵一同走了。

　　我看着你离去的背影，心里没由来的有些失落。

　　“秦姐姐，”以鸢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你离去的背影，突然明白了什么一样，笑嘻嘻地道，“你舍不得阿姐啊？”

　　“才没有！”我红着脸，为免她继续打趣，我赶忙将话题扯开了。

　　一月后，以鸢邀我去城外踏青，我以为你也会去，便是欣然同意，甚至那天还难得描了妆。

　　可是到了地方一看，却并没有你的身影，只有一群世家小姐。

　　“怎么了？”以鸢凑到她耳边，低语道，“没有看见我阿姐，秦姐姐你失望了？”

　　我正要反驳，就听见她“咯咯咯”地笑起来，指尖点了点我发烫的耳垂：“秦姐姐，你不要口是心非了，你耳朵都红了。”

　　我动了动唇，最终还是没有反驳。

　　以鸢说得对，我的确是有些口是心非。

　　我的确是……很想见你。

　　她又凑过来，越发小声地道：“明日我阿姐有空，你可以来将军府找她。我阿姐看见你，一定会很开心的。”

　　我不想承认，可我的确因为她这句话而开心。

　　因为没有你在，所以我总是有些心不在焉的，听见那些小姐们叽叽喳喳地说着哪家公子俊秀，平日里我也许会为了合群而附和几句，可眼下脑子里全是你在桃树下的抬眸一笑，我无论何如都说不出附和的话。

　　好在很快，以鸢见我不开心，便提出去放纸鸢。

　　其实这个我也是不怎么感兴趣，可以鸢凑到我耳边，闷笑道：“秦姐姐，你不要因为看不见我阿姐就难过成这个样子啊，好像一块望妻石啊，我阿姐知道，要心疼的。”

　　我红着脸瞪她一眼，然后从她手里接过纸鸢，故作镇定道：“我们来比比看谁放的高。”

　　她看着我，几乎快笑弯了腰。

　　“好啊，秦姐姐。”

　　那日的风不算很大，我试了半晌才将纸鸢放飞，那是一个老鹰的纸鸢，两侧的翅膀在空中栩栩如生，乍一看，倒真的很像一只老鹰。

　　我回头看去，以鸢的纸鸢才将将离地，她一脸紧张地盯着那个纸鸢，生怕就落下来了。

　　然而她的纸鸢还是没有飞到天上，到一半时，不知怎么的，落了下来。

　　“阿鸢，你输了。”我冲她一笑。

　　她扁扁嘴：“秦姐姐，帮帮我。”

　　我见不得她那委屈的样子，便是同意了：“你帮我拉着线，我帮你放。”

　　我正要把手里的线递给她，一只利箭却突然射来，正中老鹰纸鸢，它晃了晃，随即一头栽了下来。

　　我看向利箭飞来的方向，有些不悦。

　　射箭的人从远处骑马赶来，我定睛一看，竟是你。

　　你今日穿着窄袖长衫，头戴抹额，墨发高高束起，潇洒明润，俊美无双。

　　顿时便吸引了不少世家小姐的目光。

　　“抱歉，”你翻身下马，冲我抱拳，面露歉意，“在下不是有意的，只是错看成了老鹰，还望阿月莫要怪罪。”

　　虽然一开始我的确是很生气的，可一看到是你，我就消火了，正要说“无事”时，以鸢却突然站了出来，挽着我的手臂，笑道：“阿姐，你把秦姐姐好不容易才放起来的纸鸢射下来了，不该赔她一个吗？”

　　你颔首道：“阿月放心，我一定赔你一个。”

　　“不用了，我……”

　　“要的要的，”以鸢扯了我一下，笑嘻嘻地道，“秦姐姐，你可不能轻易原谅她，必须得要阿姐亲手做的才行。”

　　以鸢看向你：“阿姐，成吗？”

　　你莞尔一笑：“好。”

　　以鸢凑到我耳边，低声笑道：“阿姐自小就不擅长做这些，这下可难为死她了。”

　　我只是看着你离去的背影，并没有接话。

　　以鸢又道：“我阿姐这个人啊，最招女孩子喜欢了，你看看这在场的人，起码有一半是喜欢她的。”

　　我扫了一圈在场的人，的确，不少人正痴痴地看着你离去的背影。

　　“不过秦姐姐，你放心，我只想要你当我嫂子，我阿姐也中意你哦。”

　　我红了脸，嗔怪道：“不要乱讲。”

　　那时候我但凡多个心眼，就会知道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是你们两姐妹设计好的。老鹰纸鸢是以鸢给的，而你赶来后，问都不问就知道是我的。

　　你真是一肚子坏水。

　　不过，你的确很守信用，没过几天就把亲手做的纸鸢给我送来了。

　　以鸢说的对，你的确是不擅长这些，这纸鸢做的很丑，翅膀不对称也就罢了，这老鹰还画的极丑，眼睛和鼻子皱了在一起。

　　你红着脸，尴尬地挠着头：“抱歉，我……我不擅长做，我、我让宫里的匠人重新给你做一个？”

　　“不用了，”虽然很丑，可我拿着却觉得很开心，“很好看，我就喜欢这样的，将军做的很好。”

　　我小心翼翼把这个纸鸢收起来。

　　我分明收到过比这个好看很多、精致很多的纸鸢，可不知道为什么，唯有这个我想好好保存。

　　你见我那么小心，不由得开口：“阿月不用那么小心的，这个要是坏了，我就再给你做一个。”

　　我轻笑着调侃一句：“难道将军能给我做一辈子吗？”

　　本来只是一句戏言，可你却很认真地答道：“为什么不能为你做一辈子？”

　　我一噎，根本不敢看你的眼神，只能故作镇定地转移了话题。

　　我听见你轻轻地叹息了一声，似乎是对于我的逃避很无奈，但是也没有逼我，顺着我的话接了下去。

　　不多时，天空下起了下雨，细细的雨丝绕在院中的那棵柳树上，像是布满了蛛网，翠绿的叶子被洗得发亮。

　　就那么看着，我心里竟无端有些难过。

　　你看看柳树，又看了看我：“试探般地道：“这棵柳树生得真好看……你喜欢柳树吗？”

　　我原本想否认，可看着你的眼睛，我还是说了实话：“是，我喜欢柳树，这棵柳树是我阿娘送我的十岁生辰礼。”

　　下人们说，我母亲和父亲是真心相爱的，父亲甚至还许诺，此生只会有她一个人。

　　可父亲食言了。

　　其实也不能怪他吧？

　　我母亲身子不好，久久无子，好不容怀了我，却偏偏又是个女儿家，甚至母亲因此伤了身子，再不能有孕。

　　父亲接受了祖母送来的几个女子，很快就生下了儿子。

　　记忆里，我和母亲总是待在后院里，听着前院父亲和那个生了儿子的女人笑声不断。

　　母亲既不生气，也不怨恨，只是一心一意照顾着我，可那个女人为了正妻之位，还是把她毒死了。

　　那时，是她送给我柳树的第三天。

　　对于她的死，父亲和我都心知肚明，可他选择了无视，甚至没过多久就把那女人扶正了。

　　我喜欢柳树，可那女人却找了个江湖骗子来，说柳树会克到她儿子，要全部砍了。

　　父亲同意了。

　　我院子里的那棵柳树，是母亲送我生辰礼，我舍不得，于是便跪在院子里求了他一个时辰，他才同意留下来。

　　但这些都不必说，我只是轻描淡写道：“我阿娘在送完我柳树不久后，就病死了。”

　　是的，是病死的。

　　那个男人为了维护那个女人，对外称，我母亲是病死的，我外祖家虽然在皇城，但人微言轻，只能要求他把母亲的尸首运回皇城安葬。

　　那个男人也许是因为愧疚，也许是因为真的不在乎，竟然同意了。

　　你突然伸手，指尖擦过我的眼角，我只感受到一阵温暖的触感，随后就听见你叹息般的声音。

　　“阿月，不要哭。”

　　我擦了把脸，竟然哭了吗？

　　你突然握住我的手，五指纤长，略带薄茧，暖暖的，像是冬天的手炉一样。

　　“阿月，今日是你母亲的祭日，我陪你一起去祭奠，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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