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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弃
《她的好好先生》/晚来风徐
第十三章
宋祠并不作声，只认真的开车。
唐诗百最看不得他那四平八稳的模样，愈发暴躁。
明知道他就是看轻自己，拿自己当了孩子，自己不应该被他激动，理当越冷静越好。
但事关自尊，她没法冷静。
她忍不住又问了一句：“说啊，你为什么不碰我，是我没有魅力吗？
不是说你们这些老男人都喜欢年轻的姑娘？那个姓付的见了我眼睛直冒绿光，跟饿了多久的狼一样，要不是你一个电话打断了好事，他还不知道怎么……”
宋祠实在不想听她现场直播，只能打断她道：“唐诗百，只有一无所有的人才拿性别吸引力当炫耀的资本。
你不是最恨人轻视你吗？那就好好做个成熟的人，别总拿自己的年纪和性别说事。”
拿年纪说事，就可以肆无忌惮的捅了娄子而不管善后。
拿性别说事，就未然恃靓行凶了，还是占尖取巧，胜之不武。
唐诗百不愤的道：“才不是，这是女人的魅力，你别侮辱我。我虽小，可我是不折不扣的女人。”
她还很以“女人”的身份为骄傲，孰不知在某些苛刻的男人眼里，她已经不值钱了。
现世民风开放，男人对女人要求不那么严苛，不要说女人可以谈过数场恋爱，哪怕离婚再嫁也早不像从前那样被人诟病。
但男人娶妻，总还是诸多要求，不管是保留传统思想的男人，还有那些自谓之“豪门”的人家，选择妻子或是儿媳妇，要求只有更严苛，没有最严苛。
相反，只有对待不负责任的玩意儿，才希望她越不正经，越好勾搭才越好。
小姑娘如此口无遮拦，其实已经早早把底牌晾给了人，也断绝了她自己的后路。
宋祠把车停好，送唐诗百上楼，终是道：“从前有一些女人，以性吸引力做为谋生的手段，纵然自古以来就有‘笑贫不笑娼’之言，但那样的女人是因为走投无路才不得不逼上梁山。
终究太可悲。
再后来男女平等，有些人便把性开放当成女人的权益，自以为挣脱了世俗、男人强加于女人身上的枷锁，占了多大便宜。
其实不是的，你早晚会明白单纯用所谓的女性魅力去达成或换取自己想要的，甚至沾沾自喜，引以为傲，这才是侮辱你自己。
我不否认女人魅力也是魅力的一种，但这种魅力应该是自然而的吸引，是人人可以欣赏的美……但绝不能用来交换，尤其是，换钱，换首饰，换名牌包包……”
唐诗百咬紧唇，眼里是执拗的倔强。
她很愤怒，愤怒于宋祠把她和旧社会最低贱最底层的女人相提并论。
但她骨子里又有一种变态的愉悦，尽管他误会、错认了她，但她却不屑解释，因为她本身的清高孤傲就是对他有眼不识金镶玉的嘲讽和打击。
…………………………………………
宋祠顿了下问唐诗百：“你很缺钱吗？”
唐诗百轻佻的点头：“对啊，不仅缺，而且很缺。”
她挑衅的问他：“你会给吗？”
宋祠摇头：“我不是提款机，就算我是，你还得塞进去一张卡呢。”
唐诗百哼哼两声：“那你还问？”
她一副“早知道你会如此”的模样，满眼轻视。
宋祠道：“但我可以先借给你，然后你慢慢还。”
唐诗百脆声道：“不要。借了总是要还的。”
宋祠好笑的道：“这么说，你承认自己好吃懒做，眼高手低，空有雄心壮志，凭白夸夸其谈，却不肯为自己的理想奋斗了？”
什么叫理想？赚钱也叫理想？
唐诗百鼓着嘴巴不说话，他这个人真讨厌，话都让他说了，而且绵里藏针，每一句话里还藏着坑，她一不注意就得掉下去。
宋祠做恍然大悟状，道：“怪不得你总跟你爸要钱，原来你自己真赚不来啊。”
唐诗百不耐烦的道：“我那个妈不也无所事事？可她的日子过得多滋润？世界上有的是你们这种愿意为漂亮女人买单的男人。”
宋祠收了笑，盯着唐诗百看了半晌，问：“你不是很讨厌她吗？为什么还会赞同她的生存方式？”
唐诗百脸涨得通红。
她当然很讨厌她妈妈梁露。
从她懂事起，她就没少被人指指点点，说她妈是坏女人，是小三。
以此推之，她就天生是个坏女孩儿，好女孩儿是不愿意和她一起玩儿的。
她以为是别人嫉妒她妈妈年轻漂亮，可后来大了才知道，梁露真的是个坏女人。
梁露家境不好，本人虽然努力，却只考了个大专。
她本性轻薄、虚荣，吃够了苦日子的痛楚，一心想攀个高枝，过上她想要的富贵生活。
所以她凭借自己的年轻貌美，十八岁就跟个三十岁的男人谈起了“恋爱”。
那男人对梁露很好，挥金如土，温情小意，很快两人同居。
梁露肚子也争气，很快有了身孕。
那男人对她就更好了，那一段时光当真称得上是浓情蜜意。
可惜这世上从来好景不长。
等梁露生下儿子，没过满月呢，那男人抱着孩子了无音讯。
原来那男人和他妻子一直不能生育，眼看生子无望，他才想出了这个借腹生子的办法。
梁露怀胎十月，却竹篮打水，嫁入豪门梦碎，还受此残酷打击，更是在自暴自弃的路上一去不回头。
后来她勾搭上了唐教，生下唐诗百。
可唐教公司危机，梁露不顾往日恩爱，弃了唐教，又找了现在这个肥胖秃顶的男人……
………………………………
唐诗百忽然爆发道：“可是我能怎么样嘛？
我天生就爱撒谎，撒了第一个谎就得撒一百个谎去圆，一来二去，我就成了讨人嫌的骗人精。
只要做一回坏人，我就一辈子都是坏人。
我也想做个可爱善良的小姑娘，可没人肯相信我啊。
我爸不喜欢我，我妈不管我，陈芳又恨我是我妈生的……我挑拨离间、勾心斗角，只要是哄人的骗人的欺负人的，我天生就会，可我就是不会读书。”
眼泪像金豆子一样掉下来。
也不管她是真心还是假意，但的确挺可怜的。
宋祠缓缓伸出手，把唐诗百揽进自己怀里。
唐诗百越发哭得厉害，把眼泪鼻涕都抹到宋祠胸口上了，她自暴自弃的道：“我在学校里总挨人欺负，他们都讨厌我，说我妈是坏女人，说有其母必有其女，骂我也是坏女人。
再后来我就学会了打架，也会拿我爸的钱去贿赂他们……我知道他们喜欢的不是我这个人，他们喜欢的就是我的钱。我在他们眼里就是不学无术的冤大头。
我也想做个好学生，可我在学校坐不住，又总和人说话，成绩太差，老师也不喜欢我，拿我当反面教材，不管我有没有错，总之都是我的错。
他们看我不顺眼，我看他们也不顺眼，要不是我爸有钱，我早就被劝退了。
考大学，考大学，考什么大学，我爸不知道我能上到现在都是他拿钱堆出来的吗？他什么都不知道，就会嫌弃我，我知道所有人都嫌弃我，我就不应该出生。
他一口一个生我不如生个智障，可是我让他生了吗？还不是他自己管不住自己，不是他和我妈造孽，能有我？”
宋祠一直没说话，任凭唐诗百从肆无忌惮的号啕大哭转到羞愧的小声抽泣。
唐诗百哭累了，他才轻拍她的背，道：“好，我都知道，别哭了。”
唐诗百推开他，赌气坐到沙发上。
知道个什么？
就会敷衍人，温温吞吞，像白开水一样无趣无味。
宋祠并没趁热打铁的对她进行说教，也没待她更温柔仁慈一些，只自顾换了鞋，问她：“你没吃早饭，饿不饿？”
唐诗百差点儿没气死。
她这么脆弱、孤苦、无助、可怜、柔弱，他只有一句不轻不重，不疼不痒的安慰，居然就这么完了？话题还转得这么生硬？
但唐诗百又觉得宋祠这样的方式更让她舒服、自在。
她不惮世人用嫌恶、憎恨的眼光看她，甚至待她越恶越毒她越兴奋，她觉得大概是她天生反骨，血液里都涌动着的是好斗和抗争。
世人对她越坏，她反击起来才越痛快。
相反，她最怕旁人用同情、怜悯的眼神看她，更不乐意被人当成小可怜，心肝宝贝的哄她，她也不稀罕被当成弱者，那会让她回击的时候有歉意和愧疚感。
她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调儿郎当的道：“当然饿，我又不是铜浇铁铸的。”
宋祠宽容的笑笑，道：“你想吃什么？我……”
话没说完，就听外头响起敲门声，一个女声欢快的道：“宋祠，宋祠，我看你车在停车场啦，快开门。”
……………………………………
唐诗百眼睛一亮：来的这人就是宋祠的女朋友姜羽吗？
她天生恶毒心思，立刻就想出了一百八十个坏主意，非要把他俩拆散不可。
没有为什么，也许因为宋祠一直是个老好人的模样，她恶毒的想看他失态、暴怒。
也或许她就是报复他不把她看在眼里。
不等宋祠应声，唐诗百先跑过去开门。
门外站着个年轻、高挑、秀美、文雅的女子。
她看见唐诗百的脸，立时就呆了：“咦，你是谁？我没走错啊。”
唐诗百反问：“你是谁？”
不等那姑娘回嘴，唐诗百便嚣张的道：“我是宋祠的女朋友，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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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读者“无梦到徽州”,灌溉营养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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