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顾架空]流年（短篇）

　　戚少商在8岁的时候遇见了顾惜朝——那时候对方6岁——从此再也没有在这个人面前抬起过他那高贵的头颅。

　　孩子王戚少商带着一帮跟屁虫追跑打闹时看见一个洋娃娃似的漂亮小孩儿孤零零地蹲在河边看水。穆鸠平立刻汇报：“他叫顾惜朝，新搬来的，没有爸爸，我妈不让我和他玩儿。”阮明正补充：“他妈是坏女人，抢别人的老公。”戚少商依稀记起不久前看到过一个不认识的极漂亮的女人在村口满头大汗地跟工人讨价还价，恍然大悟。

　　当天黄昏戚少商回家路过一条小巷，看见小顾惜朝坐在路边的台阶上——背后是他们家紧锁的破门——胸前别着一条叠得整整齐齐的小花手绢，抬起黑黑亮亮的眼睛看了他一眼。于是，戚少商脑子一热就把顾惜朝带回了家。

　　小顾惜朝很酷地声明：“我妈当时不知道那男人有妻子。我妈说有我就够了。我不用人可怜。”

　　但是他抱着戚少商准备送给女同学作生日礼物的大毛毛熊不撒手，小小的人整个埋在大熊的肚子上，很眷恋的样子。戚少商脑子又一热，顺手把熊身上挂的生日卡扯下来扔进垃圾桶，说：“这熊送你！”

　　然而顾惜朝从小就不是好脾气：“我才不要别人的东西！”把熊丢出老远。戚少商不知怎么地就开始低声下气哄小孩儿：“我不是‘别人’。要不你把你手绢给我，咱俩换。”顾惜朝想了想，解下手绢给戚少商，幸福地又把熊抱在怀里，说：“我渴了。”戚少商立刻美颠儿颠儿地去倒果汁。”——顾惜朝笑得很好看，戚少商觉得自己完成了一件了不起的事。

　　拿限量版玩具熊换一条朴素的纱布手绢，对戚少商来说只是此后一系列疯魔的开始。从那天起，顾惜朝就是戚少商为首的小团体的一员了，其他“团员”都不满意，可戚少商铁了心——只要戚少商有的，顾惜朝肯定要有一份；就算戚少商没有，也要想方设法让顾惜朝有——他们也只好认了。

　　当然随着顾惜朝的长大也渐渐不用人“罩”，反倒经常给戚少商出些鬼主意。慢慢的戚少商“九现神龙”的外号越叫越响。当地的小童鞋都知道整天笑眯眯的戚家少爷现在不能惹——原来惹了他顶多挨拳头，现在他身后那个白嫩嫩的娃子咬人不见血，让你疼三天。大家都带着点疏远连名带姓地叫他，只有戚少商腻呼呼叫人家“惜朝”，那个“人家”偏还就许他叫。

　　因这两人的要好，戚家对顾妈妈也格外关照。两家人热络起来，两个小东西更是肆无忌惮地整天腻在一起。而戚少商活像上辈子欠了顾惜朝，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小顾不说话。至于什么拿衣拎包跑腿儿打杂儿当沙袋受气包，戚少商一个大少爷出身干得俨然比专业的还熟练。而顾惜朝开始是小，大一些后又习惯了，丝毫不觉不妥，完全把戚少商当成自己家的。小学某次放学去找戚少商一起回家，正赶上那厮因上课不认真听讲（□□同桌女同学给小顾骗蛋糕），正低着头被班主任老师训。可怜的年轻女老师训着训着就训不下去了，只觉得背后两道死光割得她体无完肤啊遍体鳞伤，赶紧挥挥手放一见来人就化作星星眼的戚少商离开。

　　15岁时，戚少商的一众死党，如阮明正、穆鸠平等等，全都对戚少商“遇顾惜朝就变软面条”的症状束手无策乃至绝望乃至捶胸顿足：“老天啊，把我们的九现神龙还回来！”但被顾惜朝冷眼一扫立刻噤声——他们是温室中长大的可怜小花，面对顾惜朝这种从小在冷眼和欺侮中挣扎的斗士，气势完全不能比。尤其是九现面条还跟在人家后头举着电影票巴巴地央求：“惜朝，劳逸结合！劳逸结合！你学习太辛苦鸟……”

　　顾惜朝冷眼再扫这一只：我是为了谁？戚少商立刻缩成小媳妇状。

　　再后来小学弟顾惜朝跳了两次级，终于跟戚少商平起平坐，同窗共读。戚少商上课再也不（敢）走神，成绩扶摇直上，喜得戚爸爸戚妈妈专门请顾惜朝吃了顿饭。

　　戚少商17岁的冬天，顾妈妈突然车祸去世。顾惜朝差点疯掉。戚少商用自己的体温一点一点把他的心暖活。但是才到春天，顾惜朝就被亲生父亲带走了。

　　顾惜朝并不愿意，可那男人拿着法律文件，把他连缚带抗扔上了车。有人嘀咕说他们家的老爷子盼孙子盼疯了，那男人需要一个儿子做争夺继承权筹码。戚爸爸赶到了，但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隔着车窗玻璃看着——顾惜朝惨白着脸嘶吼，惨白的指尖死死抠在车玻璃上，越走越远。隔音太好，站在外面的人什么都听不见

　　那天戚少商参加奥数比赛去了另一个城市。高考的时候，戚少商的数学考得一塌糊涂。

　　大学毕业后不想回家帮忙，戚少商便在退役运动员雷卷开的连锁健体中心当分店经理，没两年就成了雷卷的合伙人。让戚爸爸感叹：“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的……tnnd你小子不回家发光倒帮别人节约用电！”

　　于是在27岁的冬天，戚少商在自己的健体中心与顾惜朝重逢了。

　　听说有个vip客户扭伤了手腕，正攻读第二个学位运动伤害的戚总好心去帮忙，然后就看到成年版顾惜朝单膝跪在一个女子的身边，捧着她的一只手，仰着头温柔地说话。

　　没怎么变嘛……唔，个儿肯定高了不少。戚少商想。随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啊啊啊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久别重逢吗？

　　顾惜朝起身命令再拿一卷绷带来，眼睛扫过戚少商，目光没什么变化，倒是脱下自己的外套丢给他。支使得理所当然。戚少商拿不准他认出自己了没有。毕竟，已经过了10年。

　　顾惜朝跪下继续仔细地研究那女子的手，轻声细语地安慰她，温柔至极。戚少商满心忐忑，见到此情此景有点儿——极为——不是味儿。

　　顾惜朝开始帮傅晚晴处理手腕，动作娴熟优雅。戚少商曾想上前帮忙，被一对白眼砸回来，蹲在墙角委委屈屈地解释“我□□动伤害的……”

　　“我不放心！”顾惜朝拒绝得干脆，“笨手笨脚……”

　　傅晚晴脸红，健体中心的同仁脸黑：好小子当我们戚总是什么？但戚少商明白了，顿时怒从心头起，一脚蹬在顾惜朝的……臀部：“你认得我！”

　　顾惜朝回头看看雪白运动裤上的大脚印，起身，咬牙切齿：“戚少商！”

　　被点名的人条件反射：“惜朝我错了！”

　　这时金牌健身教练穆鸠平闯入，直接石化在门口：“顾顾顾顾惜朝？！！”扭头看见立正的某人，眼泪差点没飙出来：“大当家，你老毛病又犯啦？”

　　顾惜朝撇嘴，到戚少商跟前转身抬手，戚少商立刻抖开他的外套服侍他穿衣，业务熟练得隔再多年都不用复习。

　　顾惜朝临走唰唰唰写了张纸片丢下，上面有他的全部联系方式，就差把存折密码写上了。戚少商回家后捧着纸片前半宿像打了兴奋剂似的睡不着，后半宿像挨了一闷棍似的沉睡——心落在了实处，极为安详。

　　重逢后的生活是很美妙的。此时顾惜朝刚刚回国，正在读医科硕士，在这个城市的医院实习。实习医生的空闲时间很少，所以傅晚晴顺理成章地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看到顾惜朝了；而戚少商的合伙人雷卷开始盘算：自己的那个小老弟是不是嫌现在的盘子太小心里有了别的想法呢？要不咋长期不见人呢？

　　这天戚少商拎着老鸭汤去医院给顾医生送加餐，却在院子里撞见顾惜朝正和人吵架，傅晚晴红着眼两头儿劝。

　　戚少商定睛一看：嘿，那不是傅宗书吗？财经杂志封面的常客，号称“零售业大王”。这么说，傅晚晴是他的女儿？大王的女儿是什么……方片儿圈儿？

　　傅宗书正在吼：“臭小子我告诉你，你要是跟我对着干，别说没有哪个医院会接收你，你连毕业证都别想！”

　　顾惜朝气得脸粉白粉白的。戚少商心疼了，跳出去叉着腰拉偏架：“有话好说，可不带威胁恐吓仗势欺人的！”慢了半拍在心底比较了一下自家老爹与傅宗书的实力，四舍五入断定大差不差，应该不会出乱子。转过头又说傅晚晴（他就是看她不顺眼啊不顺眼）：“傅小姐，顾医生作临床的，你和令尊这么闹，手术出了事故算谁的？”冷不防背后一脚踹来，顾惜朝怒道：“别咒我！”傅宗书见来了外人不想多说转身就走，傅晚晴期期艾艾跟着一步三回头。

　　当晚两人去喝酒，三杯下肚乖小孩顾惜朝就醉了，靠在戚少商身上直哼哼：“臭戚少商，丢下我不管……”戚少商脸皱成包子：“我没有，是你突然消失了好不好……”心很疼，还委屈，“我找不着你，你就不能找找我？我们家可没长腿儿！”。

　　“他不让……你不知道我过的什么日子，好在知道你一直在那里……”

　　“……”这算什么？被魔王禁锢的……那个，王子？戚少商啊戚少商，你骑士做得不合格啊！

　　“我一定要摆脱傅宗书！”醉鬼开始说心事。

　　“嗯、嗯！那是一定的。”摆脱的意思就是说也不会做他女婿喽？

　　“可我舍不得晚晴。”

　　“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惜朝，该狠的时候就要狠，你不是还有我？”某人开始当教唆犯。

　　为了把醉鬼弄回家，戚少商费了很大劲儿。回自己的公寓后把顾惜朝放上床，自己洗漱好了出来，就看到床上的人已经钻进被子，眯着眼睛冲自己乖巧地笑。戚少商默背清心寡欲经。但是顾惜朝三蹭两蹭蹭进他怀里，抱着他的脖子嘟囔：“还是你最暖和……冬天……冷得受不了……想你……”

　　暖炉戚少商的意志崩溃了。谁说我戚少商遇到顾惜朝就变软面条？哪里软？嗯？分明一点儿都不会软嘛！

　　色字头上一把刀啊一把刀！第二天被光溜溜踹下床脖子上还架着一把水果刀（就说是一把刀了）的戚少商如是想。他倒不怕那刀砍下来，但是这样趴在地板上很冷，而且样子很慫啊……“呐，惜朝，在一起吧，别再分开了。”

　　再见到傅宗书的时候，那老头直接拎起顾惜朝的领子：“你马上给我去订婚！”

　　戚少商抢步上前将他拍飞：“惜朝是要跟我结婚的，大叔边上去凉快凉快。”转身抓住顾惜朝的手作西子捧心状：“惜朝，别理他。傅小姐太柔弱是不会给你幸福的。我就不一样了。而且我大学毕业前就跟我爸我妈出柜了，说我心里只有你，咱们没有后顾之忧。”

　　下次去他家会不会被戚爸爸戚妈妈举着菜刀追呢？顾惜朝想。

　　“啊！你还有个亲生父亲对不对？要告诉他吗？没关系，如果需要下跪挨家法，我陪你！反正我已经有过一次经验了啊哈哈哈……”

　　“戚少商，”顾惜朝灿然一笑，“你刚才已经告诉他了……哦，还把他拍飞了。另外，你刚才说我妹妹晚晴什么来着？”

　　“……我说了什么吗？没有吧，哈哈，不记得了！” 戚少商立正，同时苦苦思索：为什么他笑得这么美我却不能亲呢？为什么现在不是在家里呢？嗯，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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