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越过雪山去

　　李想？姜梨梨隐隐约约觉得这名字仿佛在哪儿听过，但仔细一想却又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不过一听说这位家教老师曾经是生命科学方面的权威专家，姜梨梨就对他产生了浓厚兴趣。

　　她的本职可是国家重点实验室的生科研究员来着，这位前专家听起来像是半个同行。

　　提不提高期末考试成绩什么的不重要，姜梨梨主要是想见识一下当前这个世界的生命科学研究工作者的业务水平。

　　“今天是周六呀。”姜梨梨的视线透过大厅的落地窗望向外边蔚蓝的天空，“周六最适合在家学习了，就请那位李先生尽早过来吧。”

　　“嗳，好的！”金妈喜笑颜开地赶紧一溜小跑去安排了——早听说少爷的未婚妻是个极度藐视学习的学渣，应该很排斥被请家教才对，没想到她这么爽快就答应了，真是令金妈松了一大口气。

　　用过了中餐，姜梨梨便懒懒地歪在了大厅的沙发上。凌家的大厨手艺实在了得，做出来的精致美食全都令人垂涎欲滴，她狠狠地饱餐了一顿，很快就因吃得太饱而感觉到了困倦。

　　姜梨梨眯着眼躺得正舒服呢，她就听到了“喵呜”的一声，那喵呜声似乎是带着愤怒，下一秒，她就感觉到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啪”地一声跳到了她的怀里。

　　姜梨梨一下子就从昏昏欲睡中清醒了过来，她从沙发上坐起来，亲昵地抱起了怀中的胖胖毛绒团子：“小胖，你怎么啦？”

　　小胖“噗”地从嘴里吐出个黑乎乎的东西来，然后伸出爪子快速地挠了挠那个东西，还一边对着姜梨梨生气地“喵喵喵”，像是在宣布它对那个东西的浓浓敌意。

　　“你对这个充电头有意见吗？”姜梨梨好笑地拿起了那个黑乎乎的充电头。

　　她发现这充电头的表面已经被小胖咬得到处都是口水和牙印：“是不是因为这个充电头吃起来没有小鱼干的味道呀？”

　　“喵喵！”小胖一看姜梨梨拿起了那个充电头，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生气的大尾巴已经笔直地竖起来翘到了天上去。

　　它龇牙咧嘴地就去叼姜梨梨的手，似乎是不想让姜梨梨碰到那个东西。

　　“好好好，一个充电头而已，你不喜欢的话，我们就扔了吧。”

　　姜梨梨从沙发上探出身子去，随手把那充电头扔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这位就是姜小姐吧？姜小姐果然是花容月貌，凌先生的眼光真是不错。”

　　门口传来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姜梨梨迎着那声音抬起头来，看到两名男子正在吴管家的引领下朝她走过来。

　　为首的那名年轻男子身材高大，容貌俊朗，穿着一身笔挺西装，时尚的发型梳得一丝不苟，正面带礼貌的微笑望着姜梨梨。显然刚才那番恭维就是出自他嘴里。

　　而走在后边的那名男子眼眶深陷，神情憔悴，眼角还带着些许皱纹。他衣着随意，虽然戴着个厚重的大口罩，但那稍微佝偻的身形还是能教人一眼就看出来这是一位上了年纪的中年男人。

　　看到姜梨梨正好奇地打量着自己，那眼眶深陷的口罩中年男眼里忽然流露出了狠戾的神色，那极度厌恶的眼神带着深深的恨意，像是恨不得立即扑上来把姜梨梨生吞活剥一样。

　　姜梨梨不由自主地往沙发里缩了缩，在深深诧异的同时感觉到了身体一阵寒冷掠过——这素未谋面的口罩中年男难道跟她有什么怨仇吗？这怨毒的眼神究竟是怎么回事……

　　“姜小姐，这位就是您的家教老师李想李先生，后边这位戴口罩的是李先生的司机大强师傅。”吴管家笑容可掬地逐一介绍着。

　　“辛苦李先生大老远地跑这一趟了，请坐。”姜梨梨礼貌性地笑了笑，她的眼神掠过了司机“大强”的身上，“这位大强师傅也一起坐下来休息吧。”

　　“不必了姜小姐，大强师傅跟着吴管家到后院坐坐就行。”李想微笑着在姜梨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今天外边天热，大强师傅正好感冒了只能戴起口罩，我想着让他这个病人一直待在车里等我也不太好，所以就把他也一起带进了屋子里，希望姜小姐不要介意。”

　　“没关系的。”姜小姐对着吴管家点点头，“吴管家，就麻烦你招待一下大强师傅了。”

　　金妈之前交待过其他佣人们不能吵到姜梨梨学习，吴管家带着大强师傅离开之后，偌大的客厅里就只剩下了姜梨梨和李想两个人。

　　“那么姜小姐，我们是先从哪门课程开始补习呢？”

　　李想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掏出来一摞课本和装订好的资料，整整齐齐地在茶几上一字儿排开。

　　姜梨梨瞟了一眼那些课本，《人类医学遗传学》、《生物化学》、《基因组学》、《脑信息处理》……一本本熟悉的封皮颜色，全都是她早几百年前就已经烂熟于心的知识内容。

　　她可不想真的重新去学习这些小儿科一样的课本知识，她想了解的只有李想曾在凌创集团实验室里参与过的那些尖端科研项目。

　　从李想刚才进门的时候，姜梨梨就已经注意到了他手指上的焦黄色印记，那印记跟凌辰枫手指上的印记一样，都在暗示着李想也是个经常能接触到某种高端实验药剂的顶尖科学工作者。

　　“呃，这个嘛……”姜梨梨翻来覆去地摸着那几本课本，正愁怎么开口引出更深奥的话题内容时，小胖忽然三两步地跃到了李想坐着的沙发上。

　　只见小胖伸出湿润的舌头去，兴致盎然地舔着李想那泛着浅浅焦黄色的手指，一边舔，还一边发出满足的“喵呜”声。

　　“好可爱，这只小猫是姜小姐养的吧？”李想笑着伸出手去摸了摸小胖的脑袋。

　　“嗯，它叫小胖。”姜梨梨被小胖这憨态可掬的样子逗得轻笑起来。

　　她忽然有了一个打开话题的主意：“李先生的手是刚刚摸过糖果吗？小胖平时很喜欢吃甜食，有甜味的东西它都会特别感兴趣地舔一舔。”

　　李想的脸上掠过转瞬即逝的鄙夷之色，他从茶几上抽出一本课本来：

　　“姜小姐，猫这种生物由于天生的基因缺陷，身体里缺乏感受甜味所需要的某种蛋白质，所以猫是无法感觉到甜味的——这个基本的知识点在这本书里有讲述到。所以我们就先从这门课程开始补习。”

　　“那你错了。”姜梨梨一脸的轻松，“别的猫也许不能感觉到甜味，但我的小胖可以。”

　　李想面色微变。猫感觉不到甜味明明就是课本里的简易知识点，这位姜小姐却对此一窍不通，而且还要死命抬杠，真是朽木不可雕。

　　李想望向姜梨梨的眼神里带着怜悯，像是开卷考试时的监考老师看着连翻书抄答案都不知道抄哪页的学渣考生。

　　姜梨梨显然已经察觉到了李想的神色变化，她只是微微一笑：

　　“因为平时我给小胖吃的都是用解淀酶反作用刺激阿巴斯甜做成的糖，吃的时候刺激的是小胖的β19嗅觉神经反射弧，所以它会有回甜的感觉。”

　　吧嗒一声，李想手里拿着的课本重重掉落在了茶几上。他惊讶地张着嘴，一脸不可置信的震撼表情。

　　——这一连串流利的专业术语，这严谨的科研思路，到底是哪个王八蛋放出的流言，说凌家这位预备役女主人姜梨梨是个开卷考试都能稳稳拿倒数的学渣？

　　李想陷入了一瞬间的恍惚——凌辰越花重金请他来，难道是为了让他当个观众欣赏姜梨梨炫耀专业知识？有钱人的变态真是令人想象不到。

　　“李先生喝口水吧。”姜梨梨笑嘻嘻地把一盏茶水推到李想面前，“其实比起补习功课来，我更想了解一下李先生之前在凌创集团工作时做过的那些科研项目。”

　　李想愣了一下，这个话题有点突兀。

　　姜梨梨话一出口，自己也感觉到了不妥，她眨眨眼睛，立即补充道：

　　“我们大三的学年论文再过两个月就要交稿了，但我一直没有找到什么新颖的论题，也就迟迟没有动笔。所以想听李先生讲述一下曾经的科研生涯，也许可以从中挖掘到一些论文写作素材。”

　　“姜小姐，凌先生请我来，是为了给你辅导功课提高期中考试成绩的，论文指导不在我的业务范围内。”李想的脸色忽然暗了下来。

　　他的语气十分冷淡：“而且，我现在的职业只是个调香师，本就不应该来当什么家庭教师。我会接受凌辰越先生的邀请来到这里，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看了凌老爷子的面子。至于以前的工作经历，我不想再提起。”

　　调香师？姜梨梨狠狠吃了一惊，从顶尖的生命科学权威专家变成一个研究香水的调香师，这是什么神仙操作？

　　手机铃声蓦地响起，姜梨梨瞥了一眼看到是凌辰越的电话，急忙跟李想道了声“抱歉”后就拿起手机往别的房间里跑。

　　小胖一看主人跑了，喵喵叫着从李想身边一下子跃到了地上，追着姜梨梨而去。茶几上的茶盏被小胖的尾巴不经意地一扫，整杯茶水都泼了出来。

　　李想连忙扯过纸巾一顿擦拭，等到他走到垃圾桶旁要扔掉那些脏污的纸巾时，他裤子口袋里的什么东西忽然开始震动起来。

　　“这里怎么会有……”李想的脸上现出了震惊的表情，他环视了一圈周遭的环境，很快就把目光锁定在正躺在垃圾桶里的那个充电插头上面。

　　李想俯身从垃圾桶里捡起了那个充电插头贴着裤子口袋刷了一下，“滴”的一声响，口袋的物件立即就停止了震动平静下来。

　　“奇怪。”李想凝视着那个充电头若有所思。

　　此时房间里的姜梨梨正拿着手机，跟凌辰越陷入了奇怪的对话。

　　“那个……”电话那头凌辰越的声音有些犹豫，好半响，他才继续说道，“吃了吗？”

　　憋了半天就为了说这个啊？姜梨梨一脸嫌弃，她还是点了点头：“吃了。”

　　“吃的什么？”
　　“吃的饭。”
　　“什么饭？”
　　“……白米饭。”
　　“有多白？”
　　“……大概是小胖的肚皮那么白。”
　　“小胖的肚皮不怎么白啊，还带点橘色。”
　　“……！”姜梨梨终于忍无可忍，“没什么事的话我挂了。”

　　“我想你了。”凌辰越在那头似乎是憋了好大一口气终于放松出来的感觉。

　　姜梨梨的脸蛋蓦地一红。她低低地“唔”了一声，算是表示听到了。

　　“对了，我在邻市这边发现，各大商场现在都在做520预热活动。你知道520是什么意思吗？”凌辰越的声音充满期待，夹杂着些许惴惴不安。

　　姜梨梨满头黑线——这家伙是山顶洞人吗？为什么要说这种老掉牙的远古情话？

　　“当然知道啦。”姜梨梨一本正经地回答，“5就是说我们生科学院一共有5个专业，2表示生科院的学生可以同时选择2个专业以便在毕业的时候获得双学位，0代表我们学院有史以来毕业答辩无法通过的人数是0。”

　　“所以520的含义就是我们生科学院的办学理念。”姜梨梨笑眯眯地，“是的没错，就是这样！”

　　“真是个小笨蛋，连这个都不知道。”电话那头传来凌辰越充满失望的小声嘀咕。

　　姜梨梨：……

　　姜梨梨：！！喂你清醒一点啊朋友！我这明明是在吐槽你，你怎么反倒吐槽起我来啦？

　　几分钟之后，姜梨梨结束了奇怪的对话，从房间里推门出来，她看到李想正在沙发上正襟危坐着，面前的茶盏却已经空了。

　　“让李先生久等了，再给李先生添一杯茶吧。”

　　姜梨梨刚想喊金妈，就被李想打断了。

　　“不必了！茶杯是我打翻的，茶水已经用纸巾擦干净，不是因为口渴。对了，我刚才扔纸巾的时候看到垃圾桶里有个充电插头，正好我的手机没电了，但我只带了数据线出来——不知道是否可以借用一下那个充电插头？”

　　“当然可以，如果你不嫌弃的话。那个插头我本来是要扔掉的，因为小胖很不喜欢见到它。”姜梨梨有些奇怪地望向李想。

　　“不会嫌弃的，谢谢你。”李想的脸上又恢复了笑容，他快步走到垃圾桶旁想要捡起那个充电插头，弯腰的一瞬间，一张大头照片从他的西装上衣口袋里飘落出来。

　　“咦，你的东西掉了。”姜梨梨从地上捡起来那张照片，目光接触到照片里的人物的那一瞬间，她整个人都呆住了。

　　只见那张照片上面，一位年轻女孩抱着一只可爱的毛绒大象，面对镜头笑容灿烂，她身后的背景，是高高矗立的埃菲尔铁塔。

　　“我从来没有去过埃菲尔铁塔啊……”姜梨梨忽然感觉一阵寒意爬上了心头——照片中那位女孩子的脸庞，长得跟她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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