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白月光手下求生

　　天大亮，任务还剩两天。

　　系统它不说话，也没这个机会。周以光心如明镜，却佯装不知。

　　“完不成任务会怎样？”他心里犯嘀咕，可他也没办法跟一个单线的系统沟通。

　　倒是周衍，更心细一点。他想起来那日被困在石门当中时，周以光提到过他接近自己的目的，虽不知为何，但是必须把无极剑招带回二十四楼。

　　沐浴，好眠。一路追随他们的小猴子已经窜得无影无踪。下山的路上，周以光心血来潮，开始与周衍讨论当今江湖的局势。一切的一切，都在不知不觉中，按照周衍所预期的那样，顺利地进行着，有条不紊。

　　周以光正复盘：“万剑宗自取灭亡，上和门原形毕露，今天终于轮到尊刀门……”

　　万剑宗的宗主为老不尊，是自取灭亡。中了岳澜策划的“美人计”，老宗主十年闭关练剑，竟然输给一个无名之辈，砸了万剑宗百年的牌匾，换来百年的丢人现眼，真是奇耻大辱，现在已经成为江湖笑柄。岳澜的手段同样龌龊，他们凑到一起，本身就是狗咬狗。

　　周以光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些许悲哀，“可怜了岳澜那个妹妹，被哥哥利用，被宗门欺侮。”说罢，他顿了顿，眼神像刀子一样，“岳澜已死，万剑宗覆灭，可这样的悲哀就真的不会发生了吗？”

　　周衍沉声：“所以只有清洗，把宗门连根拔起，把江湖翻个泥沙俱下，把所谓的规矩带出牢笼。”

　　“当万剑宗的名声在江湖中无可挽回的时候，江湖同盟会自诩正道，辫子翘得老高，不得不忍痛割肉，宁可削弱自己的联盟，也不愿意一并承担这些骂名。所谓同盟，只能同富贵而已，一旦出了事情，反而最懂得明哲保身。”

　　“而上和门，它残忍的试炼方法与门中阴诡的异术，也逐渐大白于天下。而你，传闻中的‘容光公子’闯了地牢，很多被欺骗掳掠上山的青年，侥幸趁乱逃脱之后，将上和门的秘密口口相传，谣言尚且三人成虎，何况是事实，真真假假，人们心中自有定数。”

　　周衍难得一次讲这么多话，也就是周以光，让他愿意把自己的筹谋说给他听。

　　周以光点点头：“所以上和门的覆灭可不只是上和门一个门派的覆灭那么简单，它是一个信号。这就意味着，江湖同盟会从此失信于江湖。同盟会中的门派接二连三出事，爆出丑闻。若万剑宗只是巧合，那么上和门，可是同盟会亲自嘉奖过的中流砥柱啊。”

　　“当时告示上写得有多动听，说得有多冠冕堂皇，此时风云际会，者同盟会跌得就会有多惨。”

　　周衍道：“不错，而尊刀门，在一个小小的锦城都不得民心，连几个不入流的外门弟子都争先恐后鱼肉乡里。那么门中管事的长老，究竟有多猖狂，可想而知。”

　　“灭掉一个两个三个大大小小的门派，对于朝廷来说并不难，民不与官斗，朝廷的戍边铁骑，踏平这些所谓的宗门易如反掌。灭掉这些伪善的江湖门派容易，但要清理他们在百姓心中留下的陈腐符号，则非常困难。”

　　至此，话已说透，两人的心思不谋而合。

　　周以光清楚，周衍要的效果，就是要他们完全消失，让伪善覆灭。不仅是宗门，更是舆论和民心，帝王之道，杀人诛心。毕竟，陈腐不清，今天灭了万剑宗，明天就会有新的上和门，新的尊刀门。

　　这个武林，快要变天了。流血的清洗，狠则狠矣，却也未必不是好事情。现在如今这个混沌的江湖，的确需要一次刮骨疗毒的大换血。

　　周以光算了算，没露面的，只剩鲲鹏阁观跟寒山寺了。

　　他有些疑惑：“你把江湖中几个代表性的宗门都灭了……那江湖，还算是江湖吗？”

　　周衍笑他天真：“有生灵的地方，就有江湖，不管天上地下，在朝在野。江湖浪涌，没有止歇。妄图给江湖划分势力，制定规矩，才是真正的笑话。”

　　“可是，新推上来的人，会是绝对正直的吗？”

　　周以光不相信这个世界上存在绝对正直的人，反正他不是，周衍也不是。

　　但什么是正直呢？

　　周衍：“正直？正直不过是秉持他所坚守的善和忍。不做违心之事，不违心，不自欺欺人，又谈何绝对？”

　　听周衍这么说，周以光觉得，或许所谓正直的人，他也是见过的。

　　他想起当初在薄暮山下那个不会武功的少年，好像叫张子裕吧，如果他没有化名的话。张子裕其人，称得上刚正不阿。他后来传承了神隐之局，也是他的造化机缘，出关以后，必定大有所为。

　　这么一想，也就通了。江湖世代出奇才，后起之秀，会一直有的。

　　*

　　蜀中的云雾很大，城中街巷都笼罩在雾气当中，但这并不阻碍周衍与周以光敏锐地察觉到，有人跟踪他们。他们刚刚走过城关的界碑，就被人盯上了。

　　两个拙劣的小尾巴，一直步步紧跟，还以为自己没暴露过，沾沾自喜，准备回门中立功请赏呢。没人知道他们早早就被目标发现了，只是懒得理。

　　街边有一群摆摊儿的，虽然雾气很重，几乎遮挡视线，但是练摊儿的依旧练摊儿，习以为常，就是客人不多，生意不好做，他们脸上不太开心。

　　周以光在一个卖玉石印章、裱画篆刻的摊儿前停下，随手抄起摊儿上摆的一把折扇，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也没卖掉。

　　扇骨入手温润，应该是取材于黄花梨木。周以光甩手铺开扇面，不过是普通的素纸扇面，上有“我寄人间雪满头”字样。

　　扇子本身没什么可圈可点之处，但是扇面上这句题词，实在令人惊艳。

　　本来低着头谁也不理的掌柜，看到周以光拿起那把扇子，就总是有意无意打量着周以光，欲言又止，似乎想说什么。

　　周以光挥手将扇面合上，握在手心：“掌柜的，可是有什么话说？”

　　“这位公子好眼光，你手上拿的这把扇子，非同寻常。”

　　周衍好奇，接过周以光手中的扇子，左右打量一番也没看出什么不寻常的地方，心想，莫非这掌柜的招摇撞骗，诓人来的。可直觉让他觉得掌柜不是在唬人，这扇子，的确有故事。

　　他好像有一丝莫名的亲近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这扇子，的确没什么，普普通通。”说到这里，掌柜神秘兮兮地，倾身凑近他俩，“但是扇面儿上的题字，绝非此世所作，乃是仙人所写，仙家草墨。”

　　周以光始一就是被这淡淡氤氲的墨香吸引，才鬼使神差拿起这把折扇。这掌柜说的，不像是在坑人。

　　周以光不由再次将扇面儿打开，定定地看着上面的题字，看得忘我。

　　这几个字与最初见到周衍的感觉竟然一模一样，千丝万缕的亲近感，却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有依据，什么都遵从本能。

　　周以光从默念到出声：“我寄人间雪满头。”

　　忽然，周以光收起折扇，说了句他自己都不曾听过的词：“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神来之句，非此世中词句。

　　掌柜的拍案叫绝：“是你，仙人让我带话的人，就是你。我已等你太久，如今自当不负所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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