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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强不息我为大佬14
“滴，滴，滴，滴……”
消毒液？来苏水？福尔马林？
鼻端萦绕着淡淡的味道，像医院里常有的那种刺鼻气味，在肺叶过滤又呼出，浑身都如同浸在寒冬腊月的湖里一般寒冷。
思维迟钝而混乱，无法将听觉和嗅觉收集到的信息进行整合。
容知墨猛然睁开眼睛。
灯光亮的刺目，白晃晃地直射在脸上，什么都看不清楚。
容知墨感觉嗓子有点痒，他想咳嗽一声清清嗓子，却不自觉地发出“荷荷”地声音，声音越来越大，最后竟然演变成凄厉的嘶吼。
他的声线什么时候如此沙哑了？
贴在脸上的灯光突然被推开。
离得远了，容知墨这才发现那是个无影灯，他控制不了身体，脑袋在左右挣扎着晃动，好半天才看清整个屋子的环境。
这是一间医学实验室，到处摆放着各种大型器械，屋内除了“滴、滴、滴”的心电监护仪，就只剩下他狂乱的嘶吼声。
而他自己，正躺在一个手术台上，脑袋以下，像高位截瘫了似的，完全动不了。
一个针筒突然出现在眼前，银色的针管反射着幽冷的光。
容知墨勉强控制住眼球，一点一点转动到那个方向，从针管到手臂，再到白大褂，最后在那张脸上定住。
林欢欢。
混乱的思绪里，莫名其妙就跳出了这三个字，容知墨想了很久，才想起她是谁，还有他自己又是谁。
他应该是变成丧尸了，然后被林欢欢一刀扎在了后脖颈。
可现在是怎么回事？
他……为什么还留有意识？
容知墨说不出话，也控制不了身体，只能脑袋乱晃着看林欢欢忙来忙去。
她用针筒抽了他的静脉血，又在实验台上找了几个试管，把血注射进试管里，又撸起袖子，在她自己的胳膊上抽了一管子血。
她在做什么？
林欢欢拿了两瓶吊瓶，对着这具嗷嗷乱叫的丧尸说：“这是五百毫升的葡萄糖，你不能吃人肉，只能靠营养液维持体内能量所需了。”
“抱歉，没经验，刚才扎错了，我再扎一次。”
林欢欢戳了好几个针眼，才扎进他手背的静脉血管里。
这期间容知墨很乖，完全没有挣扎，因为她那一刀算的位置刚刚好，第四颈脊髓损伤，现在容知墨已经瘫得不能再瘫了。
她自言自语：“丧尸的自愈功能比活人要强很多，脊髓的伤会渐渐愈合，如果在那之前病毒疫苗还没研制成功，我可能会再扎一刀。”
“……不过你已经变成丧尸了，大概也感觉不到疼痛吧。”
她说完就走了，铁门锁住，整个实验室只剩下容知墨的吼叫在回荡，渐渐地，因为视野范围内没有活人，连吼叫声也停止了。
丧尸只有见到活人才会叫，平时只会沉默地游荡。
容知墨了然，他肯定是被病毒感染了，不知为什么，他的意识居然没有湮灭，而是与这具已经变成丧尸的身体共存了。可他哪怕是最用力的时候，也只是能控制眼球转一转，其他什么也控制不了。
很难说，是直接死去，还是这么不人不鬼地活着，哪种结局更好。
容知墨有短暂的困惑。
林欢欢大概不知道他还有意识，只是把他当做了普通的丧尸，那她刚才说的“研制疫苗”……
容知墨觉得他肯定是脑子坏掉了，判断力也被病毒感染了，不然怎么会有这种猜想——林欢欢是想用疫苗救他。
绝对不可能。
她早就不喜欢他了，甚至可能还有点隐秘的恨意。
林欢欢不分白天黑夜地在实验台哪里忙碌，时而还会喃喃自语：“哪步做错了？不该是这个结果啊……看来明天还是要问一下博士。”
什么博士，容知墨茫然，他猜也许是林欢欢的某个朋友吧。
过了几天，容知墨就听明白了，她口中的博士，是一个生物学家，对丧尸病毒很早就开始研究了，只是至今也没能成功研制出疫苗。
林欢欢一直是独自进实验室，她虽然经常出门去拜访请教那个生物学家，可她对其他人的戒心很强，从未把那个人带进实验室。
容知墨通过静脉注射维持能量摄入，水分通过汗液蒸发排除，身上常常是大汗淋漓。
每当这时，林欢欢就会给他带上口罩，然后为他擦净全身，再换一套衣服。她做这些的时候神色很平静，和给他扎针抽血时别无二致。
没有笑，也没有怒。
林欢欢不再穿裙子，她一袭白大褂，身姿挺拔，在实验室里走来走去，沉默时整个人都有种凌厉森冷的味道。
容知墨心里揪成一团地疼，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哪怕是在他临死前的最后一刻，林欢欢脸上都带着讽刺的笑意，那时她至少还能笑的出来。
容知墨想做点什么，让林欢欢知道他还有意识，但他什么也做不了。
一种彻骨的无力感席卷全身。
林欢欢的实验进展像蜗牛一样缓慢，有时候一整天都在实验室里埋头努力，可第二天，就会突然发现某个微小的错误。
而这个错误，将会导致几天甚至一周的实验失败。
容知墨还记得两年前，林欢欢自我介绍说她末世之前是计算机系的大学老师，生物学家都研究不出来的疫苗，她一个计算机出身的老师，怎么可能研制成功？
可容知墨的心，还是忍不住跟着实验进度七上八下，明知道结果肯定是希望渺茫的，仍旧和林欢欢一起期待那个奇迹。
容知墨甚至想，如果他能复活，那无论林欢欢再怎么拒绝，无论遇到了什么困境，他都不会再放手。
死亡能改变任何人。
越是绝境的谷底，容知墨越是想要抓紧唯一的光。
现在，林欢欢就是他的光。
为了这束光，他可以忍耐几个月、甚至是几年的自闭，身体不能动不要紧，无法说话也不要紧，只要能时不时听见林欢欢的呢喃就可以了。
容知墨也在努力，他一开始只能控制眼球，现在已经可能控制眨眼了，手指也能进行轻微的颤动，也许是脊髓的伤已经自愈的缘故，身体机能在慢慢恢复。
进步的速度虽然缓慢，但至少是有进步的。
更多捷报接二连三出现。
某天林欢欢罕见地绽出笑意，激动地对着手术台上的丧尸尖叫：“疫苗做出来了！真的成功了！”
成功了？
容知墨有点恍惚。
林欢欢第一次带其他人进这间实验室，那是个即将变异的被感染者，是个慌张淌泪的少年，哽咽着说：“姐姐，你真的能救我吗？”
林欢欢说“能救”，然后把少年绑在另一个手术台上，搬了个椅子坐在少年旁边，等待他尸变。
少年看着旁边只有脑袋在左右摇摆的丧尸，哭的更厉害了：“我不想变成他这个样子，姐姐，你快给我注射疫苗吧！我还没活够啊！”
“这个疫苗就是要变成丧尸以后注射的，你再等等。”林欢欢安慰他。
随时接种，随时生效。
这是那个生物学家告诉她的，也是林欢欢在做任务之前就设定好的“法则”，哪怕是已经变成了丧尸，只要接种这个疫苗，病毒一定会被尽数消灭。
林欢欢找那个生物学家找了很久，“博士”，就是一开始制造病毒的人，让博士配合她研制疫苗，可费了林欢欢不少力气。
少年的案例很完美。
他一定是全世界首例在尸变后还能复活的人，意识还没来得及完全消散之际，林欢欢给他接种了疫苗。
三个小时的等待后，少年终于哑着嗓子，说出了复活后的第一句话：“我……我这是来到天堂了吗？”
林欢欢把无影灯推开，又给他松了绑，少年得以看见她笑意温柔的脸庞。
“我活下来了？我活下来了！”
“是的，你活下来了，回去吧，你妈妈还在家里等你。”林欢欢微笑着回答，目送少年离开实验室。
容知墨看着这一切，心潮澎湃，如果他现在还活着，肯定会朝天鸣枪三声来庆贺。
成功了！
林欢欢在实验台前捣鼓了一阵，拿了一支新的疫苗走到容知墨身边，她又开始习惯性地自言自语，将疫苗注射在他体内。
“最多二十四小时，病毒就会被全部消灭，长期躺在手术台肌肉肯定有一定程度的萎缩，复活后肯定是需要做复健训练的。”
“可能还要配合针灸，我认识一个会针灸的大伯，等你复活后，我会联系他给你做针灸调理。”
……
…………
“二十四小时记录，还没有意识清醒的迹象，延长观察时间至四十八小时。”
“上周的检查结果出来了，你的脊髓已经完全自愈，也就是说，复活后除了肌肉萎缩，营养不良，其他都是正常指标。”
……
“四十八小时记录，还没有意识清醒的迹象，延长观察……到七十二小时吧。”
“再注射一支疫苗试试看，也许是量还不够。”
……
“七十二小时，也……也没有任何意识清醒的迹象。”
林欢欢的声音越来越低，对着仍在嚎叫的丧尸沉默了。
她看起来并不伤心，没有什么悲伤、难过、痛苦的情绪，眼神如同古井无波，容知墨却心下一沉。
其实在第一支疫苗注射后，他就知道疫苗失效了，他以为是那支疫苗有问题，可第二支疫苗打进身体后，他只能承认，是他的问题。
在那个少年身上三个小时就起效的疫苗，到了他的身上就没用了，也许是因为他本来就有意识残留，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
但是容知墨并不绝望，他一直在努力，对身体的控制也在进步，他已经可以让嚎叫的声音降低很多，偶尔还能压住想嘶吼的冲动，只要一个月，他就能恢复语言能力。
他只是需要更多时间。
可林欢欢似乎不想再等下去了。
她终于拿起了那把枪，幽幽道：“容先生，就算我杀了你，我们之间也不可能扯平。”
怎么可能扯平，感情不像金钱，能每一笔账都罗列出来，欠了钱能还，欠了情他永远也还不清。
容知墨后悔了，他不该说那句话的。
他早就不想和林欢欢扯平了，就这样欠着她的情，他才有借口抓住林欢欢不放，无眠的几个月里，容知墨连复活后要做什么都规划好了。
要对林欢欢说句“对不起”。
要继续教林欢欢射击，而且以后只教她一个人。
要带着林欢欢离开这个城市，去一次高原雪山。
要把林欢欢死死地揉进怀里，让她再也不能跑出去和那些朋友见面。
要……
林欢欢给容知墨整理了一下衣衫，丧尸的嘶吼终于停下来了，她知道，这是容知墨用尽全身力气在控制，还有指尖的颤动和眼睛睁大——可她一直都视若不见，喃喃自语，把那当做是丧尸的条件反射。
容知墨，你做再多的努力，都没能换来一丝希望，是不是很痛苦？
林欢欢上满子弹，露出一个无奈的微笑：“我还没来得及让你爱上我。”
不……你已经成功了。容知墨在心里轻叹。
“然后像丢垃圾一样把你远远地抛弃，让你也尝尝我当时的感受，让你也像个狼狈的丧家犬，在暴风雪里瑟瑟发抖，在大年初一忍饥挨饿……”
她用那把枪指着容知墨的太阳穴，把所有报复的手段都说了一遍，说是报复，但都是她的亲身经历。
容知墨越听越心惊，林欢欢要杀了他，以她果决的性子早就开枪了，她为什么要说这些？
死亡没什么可怕的，容知墨杀过太多人，自己也死过一次，如果结局是死在林欢欢的枪下，他可以接受。
他死了，林欢欢就可以不再为了他疯魔似的研究疫苗研究几个月，她可以重新像个小太阳，回到人群之中发光发热，她那么好，肯定很快就能交到新的朋友。
容知墨不怕死，如果因为他的消失，林欢欢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也挺好的。
他感觉有到哪里不对劲。
林欢欢很不对劲，他也很不对劲，这个世界好像都扭曲了，无影灯的光芒虚无了一切背景，只有林欢欢的黑眸分外清晰。
她眼里雾蒙蒙的，很苍凉。
“……可惜，没机会了。”林欢欢掏出第二把枪，用枪口抵住自己的太阳穴。
她想做什么！
容知墨瞳孔一缩，突然感觉到某种灭顶的恐惧，极度的绝望。
两个子弹出膛的声音合二为一，撕裂了看不见的空气，裹挟着排山倒海的气旋极速推进。
林欢欢——停下！停下！
你不能死！
子弹距离皮肤只有几毫米的距离，时间被无限拉长，容知墨能清楚地看到，那弹头擦过林欢欢的头发，旋转着击穿颅骨，血液在那一刹那还没来得及飙出来。
容知墨也能听见自己骨骼碎裂的声音，轻若鸿毛，重如雷霆。
但他没有注意到奔向自己的子弹，所有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奔向林欢欢的那颗子弹。
他双目眦裂，灰蓝色的瞳眸像一面镜子，倒映着一抹氤氲的亮色。
她？！
林欢欢的眼角，有晶莹的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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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我以为这章就是本世界最后一章，我太天真了。
不把欠债写完，我就不回复评论了！flag就插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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