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许我爱你

　　他比她高，离她很近，看得见她眼睛里有泪光闪现。两个人这么对视了会儿，他伸手推了下她的头，“二货。”
　　乘他转身，她偷偷的抬手背擦了下泪。他拿了两个杯子，各倒了一杯水，自己在沙发椅上坐下，把另一杯水放到旁边的沙发边，不作声的喝着水。
　　刘然之本来在生气中，看见他喝水，自己觉得也很渴，昨晚喝了酒本就口干，早上起来还没喝水。正犹豫着要不要顾忌着骨气不喝，他已经看了过来，“站着干什么？喝完酒不口渴？”
　　她过去端起水杯一饮而尽，饮水机就在旁边，她自己接了又喝第二杯。
　　他一口一口慢慢的喝着水，她拿着杯子站着喝自己的，屋里就这么安静下来。
　　“把钱退回去，把收条拿回来。”
　　“为什么？”
　　“不是说，这三百万出卖了你的良心和职业？”
　　刘然之低头，她昨晚半醉，不大记得说过什么，但她的确这样想的。
　　“既然想做个记者，即便报的是娱乐新闻，也不愿拿别人的钱，想有点职业操守。那为这点事儿就破例，这个原则是不是也太容易破了？”
　　刘然之有点脸红，她嘟囔着，“还不是被你逼的？”
　　“你不是刚才也说了，即便真是怎么样了，我也不会怎么样？”
　　她有点糊涂，“什么真怎么样了、你也不会怎么样？”
　　他板着脸，“不记得算了，总之把钱退回去，给我丢人。”
　　刘然之不服气，“我怎么给你丢人了？我自己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以为曾璃钟热心的帮你联系、看着你打收条，是为什么？”
　　刘然之有点傻，“为什么？”
　　他喝了水，把杯子放回到桌上，“不和你这二货说。”他调出曾璃钟的电话，“联系那个经纪人，把钱送回去。下回再做这样的事，试试我给你投资。”
　　他用的是免提，刘然之听得见曾璃钟那带着笑的声音，“别介呀，这不挺好吗？你这样又独又闷的人，不推你一把，你能绕死然之妹妹。”
　　“不用你管，赶紧联系退钱。”许景途挂了。
　　刘然之还想给自己挣回面子，“根本不用这么麻烦的。我也想过了，那个收条也没有什么。只要他还在这个圈子里混，也不敢把我怎么样。”她眼见许景途一脸的不善，有点讪讪。
　　“所以你昨晚又哭又闹，是假的？什么新闻理想，你的清白，是装的？”
　　刘然之负隅顽抗，“谁让你逼我？”
　　“我逼你，你的理想和原则就值三百万？那值得你当年躲在图书馆后身哭吗？值得你这么多年当个穷酸小记者没出头吗？我以为，你坚持的这点东西，至少比你的感情要长久些。”
　　刘然之让他说的下不来台，想回嘴又觉得他说的也没错。是啊，为了三百万，为了这一口气，她在做什么呀。
　　她不吱声了。
　　外面的太阳升高了，南面的窗子透进来阳光。她期期艾艾，“那你还和我打官司吗？”
　　“打怎么样？不打怎么样？”
　　“打……许景途，你讲讲道理，你……”
　　“不讲。反正我是渣男。”
　　刘然之气急败坏，“说你是渣男，你还真就这么混上了。”
　　“真正的渣男，昨晚不会顾及你会不会受伤。为了不让他知道，你出卖自己去弄三百万，谁有心思对你做前戏？你得感谢那个毛片。”
　　“你……”
　　“你什么？不信再看遍毛片，看你到底会不会有反应。”
　　刘然之狼狈不堪，“许景途，你现在还真渣。”
　　“再说我直接给他打电话。”
　　刘然之不敢了。
　　虽然她现在也跟随大流的瘦身，但那圆圆的脸还是以前那个样子，笼在他的衣服里，显得有些呆。他咳了一声，“谁让你穿我的衣服的？”
　　“我的让你扔进垃圾桶里了。”
　　他刻薄了一句，“你那么有骨气，我以为你会这么裸奔着出去。”她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我最讨厌我的东西被人乱扔，不准穿走。要买衣服就在网上买，送到这里，但不准穿着我的衣服踏出这间房子。”
　　刘然之冲着他无声的呸了下。
　　这是周末，总有电商能支持迅速送货。她正认真挑着衣服，曾璃钟来信息，“妹妹，景途不在你旁边吧？”
　　刘然之总觉得曾璃钟有点靠不住，但又说不出来哪儿靠不住，一时不察，她说，“不在。”
　　等曾璃钟发来个表情时，她才醒悟原来是上当了。曾璃钟拨了语音通话，“妹妹，干得不错。有些事、有些话，也乘醉才能做出来。”
　　刘然之的脸色飞红，“你少胡乱猜。”
　　“哎，妹妹，我和你说啊。我刚联系了那个方思华，你猜怎么着？”他停住了，刘然之催促，他又说，“那个姓方的说，钱既然送出去了，就没有要回来的道理，让我们好好拿着吧。”
　　刘然之当即就傻眼了，“什么意思？他不要这三百万？”
　　“嗯，看样子是。”
　　“为什么？这跟扔了有什么区别？”
　　曾璃钟的语气这次不是开玩笑的，“所以，我先和你说。你考虑考虑，要不要和景途商量下，我觉得这中间有古怪。”
　　刘然之嘴硬，“我的事，为什么要和他商量？”
　　曾璃钟劝解的语气，“然之妹妹，听哥哥一句话，这中间可能有事儿。真要出了，你自己扛不住。”
　　刘然之想了想，“你们每次的谈话，你录音了没有？”
　　曾璃钟的声音有点大惊小怪，“你怎么知道我录音了？”
　　“这点小常识我都知道，更何况你？还有，那天在包厢里，你录像了没有？”
　　“嗬，小丫头片子，可以啊。”
　　刘然之嘴上谦虚，心里却想，你要真什么也不做，你才真是傻。
　　在和曾璃钟打交道的过程中，她觉得他表面上看起来大大咧咧，十分吊儿郎当，但也还是有自己的章法。就比方说他的那个戏，虽然表面上他不在意，但他其实很认真，问的问题也很关键，智商不低。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谁都不是法盲。将来要出了事，他说不清楚。要说他一点防护都不做，她才是选了个猪队友。
　　所以，她有底气打那个收条。虽然现在看起来，也有点蠢。
　　许景途说的对，什么比自己的职业良心值钱呢？赌气的三百万，当时钻牛角尖去了，现在想想觉得的确没必要。对付许景途应该还有很多招儿，就是和孙一棣说了又怎么样？
　　“有了这两样东西，咱们也不怕。”
　　曾璃钟沉吟了下，“那也行吧，随你。不过然之妹妹，你得记着这件事。万一真有什么事，你赶紧和我们说。”
　　“放心吧。”
　　刘然之挂了电话，想了半天，始终参不透唐铭和方思华耍的什么主意。没有人会白白给别人送钱，更何况还是三百万这样的巨款。如果说要整她，他们不会想不到会有录音。那他们图什么呢？
　　刘然之想了好多办法。把钱匿名寄到唐铭的经纪公司？不行，体积太大不说，还不安全。存到银行里给唐铭寄卡呢？她没敢告诉师晓岗自己从唐铭手里弄了三百万的事，和秦月明说了。当然，那些没脸皮的事，比如她被许景途带回了家之类的，并没有讲。
　　秦月明听说她要存到银行、给唐铭寄银行卡，语气坚定地说，“那更不能。现在开户都需要身份证，实名制，这样就坐实了你收了钱。”
　　刘然之还真没想到这一重，经她这么一说，更觉得不安，想不明白唐铭他们在打什么主意。秦月明也想不透，但也一样，觉得很诡异。两个女人讨论了一阵儿，刘然之说，“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好了。反正现在也还不回去，走一步看一步吧。”
　　刘然之就这么过了一上午，等和秦月明说完，发觉很饿。昨晚就没怎么吃东西，还有那么大的体力消耗。她正举头四顾，听见门铃响。她叫了两声许景途，他从书房伸了个头出来，“开门。”
　　原来是送蔬菜的。东西齐全，有菜有米有肉有鱼有水果。
　　虽然这么的就做饭没出息，但矫情的不做饭更没出息，更何况自己还很饿。刘然之自发把菜箱拎进厨房，洗米、洗菜、腌鱼、切肉。她做家务时喜欢听广播，点开手机，厨房里就自然的流淌着声音。
　　广播里的声音、流水的声音、刀碰在玷板上的声音、抽油烟机的声音、叮微波炉的声音，细听下来，偶尔还能听见她一句半句哼着小曲的声音。
　　这个二货，总是自带乐趣。
　　许景途手抄在兜里，站在门外，看着窗子，谁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或者说，他是否在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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