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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
我愣在原地,动也不能动了。
那是我,那是我啊!
我怎么在那里?我牵着谁的手?那个人是谁?
这不是梦。
这绝对不是梦!
我使劲想看那少年的模样,可不管我怎么看,我就是看不清。
我想跑过去,可脚下一动也动不了。
然后,眼前景象变了。
漫天的火光,鲜血,我站在一个尸体围成的圆圈里,看着一匹匹铁骑挥着大刀斩杀掉旁边人的头颅。
我醒来时,浑身都被冷汗湿透了。
耳边响起李承鄞狂暴的声音,
“太子妃昏迷半日了!为何还不醒!”
我眨眨眼,偏头一看。李承鄞站在屋子中间,指着地上的太医怒吼。他像一头暴躁的狮子,吓得太医瑟瑟发抖。
“李承鄞。”我喊他。
他听见动静,飞一般的冲过来,一把就抓住我的手,一双眼睛紧张的看着我,
“醒了!太医!太医!”他朝底下使劲吼。
太医颤颤巍巍的小跑过来,抓着我的手腕开始号脉。
“李承鄞,怎么了?”我疲惫的看着他。
李承鄞眉头皱成川字,他紧紧的握着我的另一只手,道,
“你昏迷半日了。”
昏迷?我有些想笑他小题大做。
“我不过睡得沉了点,怎么就昏迷了?你也太大惊小怪了!”
可是李承鄞表情没有放松下来,他脸色凝重的看着我,
“太医,怎么样?”
太医松开我的手,“太子殿下……”
李承鄞看了我一眼,拍了拍我的手,
“饿了吧,我叫永娘给你拿着吃的来。”他起身,太医立刻跟他跑了出去。永娘端了一碗热粥进来,这一次这个小祖宗很听话,没有折腾我,一碗粥很轻松的喝下去了。
永娘看着我,有些心疼的道,“太子妃这几天都瘦了。”
吃不下东西,当然会瘦。
“您昏过去的那段时间,把太子殿下都急疯了,婢子第一次看见殿下那个模样,急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李承鄞?”我有些纳闷,“我真的昏过去了?可我觉得我就是睡了一觉啊。”
“您那可不是睡觉,太子殿下怎么喊您都不醒,推您也一点反应没有,把婢子都吓坏了。”
那确实,有些吓人。
我不知道太医跟李承鄞说了什么,只是从以后,除了每天一碗的安胎药,我又多了一碗调理身体的药。
那药太苦,我真是不想喝。李承鄞每次都十分耐心的喂我,不气不恼,语气十分温柔,像哄小孩子一样哄我。
我还是怕冷的厉害,于是李承鄞每天都抱着我睡觉。我不喜欢被别人抱着,但是他身上好暖,后来我渐渐的就习惯了。因为他的胸膛热热的,贴在上头真的很舒服。
有一天晚上,我梦见了我阿娘,梦里她训我,把我训哭了。
我在梦里醒来,想到现在阿娘想说我都说不了,更难过了,然后我就哭的更厉害了。
我抽搭的声音把李承鄞吵醒了,他先是迷茫的眨了眨眼睛,然后看见我抽抽搭搭的,立刻轻声道,
“怎么了?”
他用手轻轻在我脸颊上摩挲,然后搂过我说不哭了,不哭了。
我把脸埋在他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李承……鄞……”我抽抽搭搭的,“我,我想我阿娘了……”
李承鄞摸了摸我的头,“不哭了,不哭了。等过两天,我让人去西洲看看,看看你阿爹阿娘,然后回来告诉你。行吗?”他拍着我的背,“不哭不哭。”
“李承鄞。”我委屈巴巴的问他,“你会让我回西洲吗?我想看看我阿爹阿娘,我还想看阿翁。我保证,我看了他们就回来!”
黑暗里,我看不清李承鄞的脸,但是我听出来他声音的变化,他说小枫,没有和亲的公主再回母族的先例。
“不过。”他手指绕过我的头发,“等你生了孩子,我可以带你回西洲看看。就我们俩,悄悄的。”
我说好。
春天来了,冰雪消融,天气渐渐暖和了起来。
我终于安安稳稳度过了太医口中最危险的三个月,成功迈入四个月的大关。
只是肚子还没有鼓起来。它依旧平坦坦的,看不出里头藏了个小娃娃。
永娘跟我说后几个月肚子就会鼓起来,到时候肯定很不舒服。我有时候手就放在肚子上,心里就想,你是个男娃娃还是女娃娃呀,长得好不好看呢,脾气一定要像我,不能像李承鄞,不然多招人烦。
李承鄞开始装模作样的把耳朵贴在我肚子上听,每次我都很期待他能听出来什么动静,可惜啊,他孩子不给他面子,李承鄞每次都是兴高采烈的听,然后垂头丧气的起来跟我说,
没声。
我看着他那个惨样儿哈哈哈哈的笑。
陛下生辰到了,宫里喜气洋洋的一片。我不喜欢去宫里吃宴,每次都吃不饱还不敢多吃,还得待到很晚才能回来,实在是没意思。
李承鄞对此十分坦然,
“这些场面我从小到大经历无数次了,你知道我是怎么挺过来的吗?”他得意洋洋的翘着眉毛看我。
“怎么挺过来的!”我虔诚的看着他。
李承鄞嘴角勾起,吐出两个字,
“硬挺。”
我两个爪子不由分说的朝他脸上招呼过去,吓得李承鄞连连躲避。
“诶你这人!打人不打脸啊!”
“我打的不是人!是狗!”
整个马车就听我俩在那里乱吼乱叫,裴照和阿渡站在外头,无语望天。
我托着下巴看着前头跳的十分欢快的舞女,幽幽的叹气。
跳的是好,可是我不爱看舞蹈,我喜欢看杂耍,刀枪剑戟拐子流星嘿嘿哈哈的那种。
李承鄞抿着嘴偷偷看我,被我一个眼神瞪了回去,老老实实的看舞蹈。
乐曲越来越欢快,那舞女的步子也越来越轻盈,我看的眼花缭乱,觉得好像前头站了一个仙女,轻盈飞舞着。
忽然,弹奏的乐师一个急促的打鼓,鼓点一震,那舞女居然飞了起来,她在半空中转了一个圈,然后笔直的朝前头飞过去。
我只看见她曼妙的身姿,却没看见她手里那银光闪闪的刀刃。
我只听砰的一声,李承鄞猛的掀翻了桌子,抬腿一脚将它踢了出去。
他这一脚力气不小,那桌子在空中翻了两个转儿跟长了翅膀一样朝那舞女冲了过去,结结实实的砸在她身上,将她当场砸出去两丈远。
裴照从后头窜出来,一剑捅穿她的身体,然后一掌将她击了出去。
舞女撞在柱子上,然后又啪的摔在地上,手里的刀飞了出去,叮叮咚咚的暴露在众人眼前。
这是……刺客吗?
周围尖叫声瞬间爆发出来,好多人喊着刺客,好多人喊着护驾,李承鄞一把抓住我,将我牢牢的挡在身后。
“别乱跑!”他一双眼睛锐利的盯着四周,抓着我的手紧的不得了。
我使劲抓住他的胳膊肘,心想我不跑,我可不跑。
那刺客知道自己杀不了皇帝也不能活着出去了,她躺在地上大笑,目光却突然笔直的看向我这边。
“公主!我的小公主啊!”她的喊声凄厉,带着哭腔,听的我浑身一抖。
“你难道还要待在这里吗!你忘了丹蚩的仇吗!你忘了大王的样子吗!你忘了大妃是怎么死的了吗!”
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如同一只利箭,笔直的射在我身上,把我一瞬间伤的体无完肤。
她目光一转,恶狠狠的盯着李承鄞,
“叛徒!”
我和李承鄞同时向后退了一步。
“把她拖下去!快!”远处的裴照几乎是疯了一般怒吼,他的声音响彻殿内,却还盖不过那个女人的声音。
她嘴角一抹鲜红的血,就那么看着我,目光柔和悲凉,她嘴巴动了动,说了几个字。
那是我们西凉话。
再见,我的小公主。
我不认识她。
我真的不认识她。
她浑身是血,脸色惨白,看着很骇人。
可是我清楚的感觉到我心脏在痛,在为她痛。
我突然鬼使神差的从李承鄞身后冲了出去,我膝盖撞到了桌子,我跪在了地上。李承鄞在后头惊恐的喊我,我不听,拼命的站起来向她跑过去。
周围有好多人想拉住我,可是都被我推开了。我三步并作两步的冲到那个女人身边,扑通一声跪下了。
“我阿娘怎么了……”我声音抖得厉害,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话。
她看着我,笑了笑。
“我阿娘怎么了!”我抓着她的肩膀冲她喊。
“还有我阿爹,丹蚩,他们怎么了!你说啊!”我眼泪突然滚落出来,我呜咽着,几乎是哀求着问她,
“他们怎么了……我求你了你告诉我啊!”
“小公主……”她乌黑的眼睛柔柔的看着我,“他们很好。”
她的手慢慢的往我脸上摸,动作那样轻,仿佛怕吓到我。
只是那手刚刚碰到我的脸,就猛的落下了。
我看着她的脸,脑子里一片空白。
心脏的某一处痛的厉害,痛的我想嚎啕大哭。
李承鄞扑过来抱住我,他用力的把我的头往他胸膛上放,他说的什么我一句都没听见,我脑袋里不停的想着刚才的画面。
你忘了丹蚩的仇吗?
你忘了大王的样子吗?
你忘了大妃是怎么死的了吗?
她的声音在我脑袋里不停的循环,像洪水一般冲击着我。
“李承鄞……”我喉咙里发出古怪的声音,李承鄞身体僵硬了一下,我抬起头看他。
“我阿娘……怎么了?”
李承鄞长长的睫毛剧烈的抖动起来,他慌乱的躲着我的目光,他结结巴巴的说不出一个字。
好了,我知道了。
阿渡从外头冲了进来,她先是关切的看着我,目光在看见那女人的一瞬间立时停住。
我透过李承鄞的肩膀,看见阿渡漂亮的眼睛里滚出一滴一滴的眼泪,她手里的金错刀咣的一声掉在地上,然后,我的阿渡猛的跪了下去。她双手捂着脸,身体埋得低低的。
我听见了她喉咙里的悲嚎。
“李承鄞,我求你了你告诉我吧……”我抓着他的衣服仰着头看他,眼泪顺着眼角不停的往下流。
“小枫,他们没事……”他试图安抚我,可是他颤抖的睫毛,发抖的双手,还有躲躲闪闪的目光再告诉我,都是骗我的。
全都是骗我的。
我突然推开他,挣扎着大步往前走去。
我搂住阿渡,我看见她整张脸痛苦的扭曲着,上头全是眼泪。
我拉起她的手,我拽着她往外走。
李承鄞慌忙的抓住我胳膊拦我,
“小枫你去哪!”
“回西洲。”
李承鄞整个人拦在我面前,他说什么我一句也没听,我不想听了,我一个字都不想听了。
我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要回西洲。
我要回家。
李承鄞用力的抓住我的胳膊一拽,我就再也不能往前走了。
“你松手……”我扭着手腕,“松手!”
“小枫!”
“李承鄞你松手!”我的眼泪和尖叫一同爆发出来,我拼命的推开他,我大喊,“你松手!你松手!”
我哭着打他,踹他,他也不动。
他像一座山一样挡住了我,挡住了我回家的路。
我哭的喘不过气,打的没有力气了,就近乎哀求的看着他,
“李承鄞,我求求你了……你放我走吧……我想回家……我求求你了……”
我脑袋一阵一阵的眩晕,最后不得不坐在了地上。阿渡抱着我,我抱着阿渡,她哭,我也哭。
李承鄞没说话,但是我看见他眼睛红的厉害,里头有亮晶晶的泪光。
他又说了一句话,我听见了,却也没记住。
因为一阵眩晕铺天盖地的向我席卷而来,我倒在阿渡的怀里,什么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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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终于能往下走一走了……
我心碎,我流泪,我不归……
抱走女儿和阿渡……
欢迎评论,你们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告诉我,因为这是给东宫女孩的,或许你们的想法可以让我真的写出一个合理并且圆满的结局,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