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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喝酒
回到客栈，花翎却无法面对那个被她一拳砸脱的木床。
她磨磨唧唧地站在门口不进去，空禅猜出她的心思，转而走到她身边说：“去我的房间吧。”
花翎早等着这个答案，生怕空禅反悔，朝他龇出一个笑，两下跳到旁边推门进去。
空禅哑然，修长的指节压在门框上，却在开门的瞬间，视线猛地朝走廊的窗□□去。
一道闷哼自窗外响起。
随后，他所感知到的气息凭空消失。
空禅收回视线推开门，挥手间烛火点亮。
细小的灯影摇晃着，他坐在桌前，看了眼旁边的房间，眉心生出一丝褶皱。
他已经尽量避免花翎的身份暴露，但他们出现的时机过于凑巧，仍旧引来了不少不怀好意的人。
唯一幸运地，花翎还算好管束。
另一边的房间内，暖金色的烛光照破，花翎进了屋，毫不犹豫往最里层的大床上扑。
折腾了一晚上，这会儿精神松懈，瞌睡虫争先恐后占据填满她的思维。
空禅的房间保持着没人入住前的规整，桌椅摆放在原处，被褥也未拉开，唯一残留的痕迹只有空气中弥漫着的淡淡檀香味。
花翎盖着暖烘烘的被子，嗅着檀香，身心都松缓下来，在睡着之前，她又回忆起今晚的经历。
似乎，跟着坏和尚也可以人手……花翎慢慢阖上眼，喃喃自语。
反正她现在无处可去，坏和尚有银子，也不吝啬给她花。虽说他总管束自己，想到晚上他的安慰和退步，一切似乎也有商量的余地。
再说，人间确实挺有趣，她阿娘告诉过她一些凡界的事物，可花翎今日见到更多地，却是阿娘没有告诉过她的。
或许她可以先跟着坏和尚，等她在凡界待够了，什么都见识过了，就回山上去！
到时候，山上应该也安全了。
花翎在脑海中一点点描摹出未来的景象：等她在人界玩遍，兴许早就达成坏和尚从良向善的标准，届时她就回崧英山，继续过烤鱼炖兽的日子，到那时便没人能管得了她了！
花翎嘴角慢慢抿出笑容，抱紧被子，逐渐沉入美梦中。
……
花翎在崧英山习惯睡到自然醒，山上有兽胆敢吵她，绝壁被揍到亲娘都不认识。
第二天门外响起扣门声时，花翎正在梦境里愈发凶狠地狂揍凶兽，前一晚睡得太晚，这会儿她还沉浸在揍人的激情欢愉中，无法自拔。
空禅敲了几遍，没得到回应，只得推了推房门。
门上没落栓，他一推，门就开了。
空禅刻意发出脚步摩擦地面的轻响，奈何一路走到床边，床上的人还没半点清醒的迹象。
“花翎。”
空禅音色清冷，他没有站太近，隔了三步的距离站在床边，出声叫她。
花翎的睡相并不好，被子乱七八糟盖在身上，睡得四仰八叉，枕头边满是她铺散开的乌黑长发，颇具孩子气。
尚在梦境的花翎只觉周身的温度好似突然调低了好几度，梦境里正激情澎湃的揍兽场面哗地如水波荡漾开，弄得她透心凉。
花翎微微皱起眉，还想挽回，伸手去捞，却只是一场镜花水月。也是这个时候，她后知后觉地慢慢醒过来。
“坏和尚？”初醒时分，她的脑回路还没搭上线。
空禅听她的称呼眼波微微晃了一瞬，花翎眨眼的功夫，他已恢复平静，说道：“时间不早，起来罢。”
他说完，未等她有回应，转身出了房间。
花翎心智虽未成熟，到底也是个少女，她年幼不懂，他终究要避嫌。
他这是……生气了？
花翎抓抓头发抱着被子坐起来，没意识到这是她第一次被叫醒而不发火揍人，而是有种总算能揪住空禅小辫子的雀跃。
昨天一天的相处，花翎觉得空禅冷淡地不像是个人。
他什么时候对她说话都是淡着张脸，无悲无喜，就算她朝他怒吼挥拳，他也没什么反应。
昨晚他犹带愠怒地说出“简直荒谬”，以及刚才——明、显、不、悦地转身，花翎得意地捧着小脸，心道无喜无悲果然是假的，坏和尚不过是伪装地好罢了！
花翎抱着这种想法，飞速整理衣着简单洗漱，快步跑下楼，一眼看到等在楼下默默喝茶的空禅。
跑到饭桌前，她刻意放缓了步子，整理了下情绪，压下满腔喜悦。
“大师，我之前不是故意那么叫你的！”花翎一把在他对面坐下，见他抬眼，眨着眼凑上去又说，“唔，你刚才是不是生气了？”
花翎一脸笑容灿烂。
空禅将茶杯放下：“并未。”
花翎不信：“生气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昨天晚上不也生气地想打你吗，额，虽然我知道我打不过你，总之，你生气了我也不会嫌弃你的！”
花翎一副“我懂你，你不用再解释”的表情，把空禅闹的失笑无语。
他方才只是略有哑然，根本没半点恼。
他入佛门五百多年，听得最多的称呼皆是佛门信徒对他的尊称，便是陌生的路人，也会唤他一声“师父”，如她一般明着叫他“坏和尚”，当真是第一回。
不过，她若是一心要这般认为，他没必要刻意去纠正……反正，纠正了她大概也是听不进去。
这边的花翎自认大方地撇开话题，招招手让店里的小二哥过来。
“我还是要昨天的大碗猪骨面，另外，”花翎砸了砸舌，朝空禅看去一眼，“我还要一瓶烧刀子！”
烧刀子是她昨晚听店里不少顾客点名要过的！既然是热销爆款，她也来尝尝！
小二哥嘴角狂抽了两下。
眼前一高冷禁欲和尚一嗜肉胃巨少女的诡异组合，小二哥昨晚已胃疼的体验过，而如今，深渊巨口少女不满足于吃肉，竟然要当着和尚的面点烈酒？？
阿弥陀佛……
这还一大清早，小二哥的后背已透出一层冷汗。
小二哥有意去瞄空禅，但见对方听之任之的模样，只得朝少女挤出个笑，硬着头皮说道：“烧刀子性烈，一大早喝了烧胃，店里有新酿的青梅酒，姑娘可要尝尝？”
性烈？从前山上最烈的凶兽都被她干翻过，她才不怕性烈呢！
花翎小手一挥：“我就要烧刀子！”
小二哥碍于她彪悍的气场无法反驳，收了话默默滚去吩咐后堂。
酒上的快，陶土制的酒瓶被刻意摆放地朝花翎近了些。
花翎搓搓手，抓过酒瓶，等不及地学着昨天那些人的模样从桌上拿了酒碗，放平，拔开酒塞先低头陶醉地闻了一下。
……陶醉当然是不可能的。
花翎动了动鼻尖，觉得有点呛人地移开脸。
她又动了动鼻尖，虽说近距离闻有点呛，似乎后味是醇香的，应该还是会很好喝叭？
花翎这么想，双眼亮晶晶地端起酒瓶，吨吨吨倒了满满一碗，俨然早忘了昨晚她说过，就尝一尝，喝一点点的话。
浓郁的酒香瞬间在空气里弥漫开，空禅就坐在花翎对面，毫无疑问能闻到酒香，只见他神情平静淡然，好似未曾受一丝一毫影响。
他静静坐着……淡然地看着花翎将酒碗填满。
淡然地，看着她双眼发光地端起摇晃的酒碗。
淡然地，看着她张开嘴，汹涌地饮下一大口，接着……又淡然地看着她瞬间满脸通红，一大口酒水“哗地”从嘴里喷出来。
空禅只在酒汁要溅到身上时，凭空支起一道屏障，将其挡下。
“呼呼，好辣好辣！”花翎苦着脸，张开嘴哈气，一只手抓着胸口的衣服，喘气的同时觉得嘴里连着喉咙直达肺腑，全都火烧火燎起来。
什么酒是人世间最好的三样东西之一，狗屁！
她阿娘根本是在骗她！
花翎嫌恶地把桌上的酒杯推到一边，酒这么辣，这么难喝，有哪里好了？
花翎内心疯狂吐槽，正不知道怎么缓解，面前突然推过来一杯茶水。
她找到解药地端起杯子就喝，温温凉凉的茶水顺着喉头滑下，将烧灼的感觉冲淡大半，不过即使冲淡，她的胃里仍旧是火辣辣的。
小二哥早看到情形，跑过来拿了抹布来处理，等把桌子收拾完又在花翎埋怨的眼光里把酒瓶收下去。
花翎一手捂着肚子，沮丧地趴在桌子上，怀疑妖生。
空禅一声不吭，慢条斯理地喝手边的茶水，明明没有看她，花翎却觉得他每一丝动作里，都充斥着对她的无声嘲笑。
她觉得他心里一定在偷笑：看吧，告诉你不要喝，你偏要喝，还那么大一口，傻了吧唧？哈哈哈！
花翎一拳头砸到自己的腿上，咬牙切齿。
空禅：？
此前不是还好好的，怎么受自己的气也要发怒？？
……
空禅注定无法理解花翎的心思，解决完早饭又在小二哥确定不需要赔偿的推脱下留下一锭银两，他和花翎再次踏上行程。
“大师，我们难道要一路走到云州国？”再次踏上望不见头的官道，花翎抬起一只手抵在额头上，踮脚，朝遥遥无边的前路望去一眼，下一秒，神情颓丧。
空禅看着她的模样想笑，但也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
花翎踢踏着路上的石子，自娱自乐，念叨：“那要走多久，不会走个十年八年吧？还没走到，我都要无聊死了！”
她昨日听小婵的娘说过，千郡国中心都城距离云州国有几万里，他们如今还是在云州国偏东的边境，距离云州国更远，若是运气不好，没顺风车可搭，真能走个几年。
空禅眼神寂寂然，声音悠悠，给她讲道理：“人世间的所有际遇都有定数，人生漫漫，你我的生命又不以时间为限制，便是几载时光也不算久。”
花翎捂着脑袋不想听，哪些字眼却一个个钻到她脑子里，躲也躲不掉。
最终她放弃，颓颓地发了声：“哦。”
空禅继续念经：“你心智还年幼，漫长的时间和复杂的经历足以沉淀消磨心智，待到你懂得更多了，许多道理便能轻易悟出。”
花翎：“好叭。”可是她一点都不想长大，一点都不想悟出呢。
“大师，你修为很高吗？你看着年岁不大，不会……是个老古董，活了上千岁吧？”总算找到兴趣点，花翎的声音打鸡血样地高亢起来。
昨日上马车，那家夫人和男子皆喊空禅小师父，空禅长了张白皙光滑的嫩脸，模样也就二十左右，可花翎想见他秒杀自己的修为，怎么也不是个二十岁的小和尚能修得了的。
空禅转头看了她一下，两个问题一个也未答。
花翎兴致再增： “怎么，大师你真是老古董？”
花翎几步跳到他身前，仰头，一边看他表情一边倒退着走，一张脸上笑意满载地快要溢出来。
“仔细看路。”空禅提醒了她一句。
花翎根本没听进去，她目光一转，又兴致盎然地继续问：“让我猜猜，嗯，你有整整一千岁是不是？呃，不是，一千五百岁？也、不是？那让我猜个大点的，九千岁？呵呵，似乎是太老了？咦，你怎么皱眉，难不成是我猜对了？嘿嘿嘿，你快说快说，是不是？”
空禅看她不依不饶地要答案，脚步一顿，从她的身前错开，只留下一句：“注意脚下。”
他话音刚落，倒退着往前走的花翎“哎呦”一声，磕巴了一下，差点被凸起的大石块绊个狗啃屎，呸……她这动作还做不到狗啃屎！
等花翎跺跺脚缓解脚心的疼痛，又两三下追上空禅，娇艳的小脸霎时鼓起，恶人告状：“那么大的石头我磕到脑袋怎么办？你就不能早点提醒我吗？”
空禅瞥她一眼，那一眼不咸不淡的，只听他道：“我早就提醒过你的。”
花翎呼吸猛地一窒，脸瞬间憋红。
这才想起来他的确在她倒退走路之初，就说过一句让她看路来着，可是……
谁会想到真的有石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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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青蛙花翎：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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