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九章
宋琛将吕行首带回了自己的府上,由于失血过多,吕行首昏迷不醒,宋琛写了药方,命下人连夜出去抓药,直至天色渐明,吕行首服下汤药,脸庞才稍有血色。
探得吕行首脉象不再糜乱,宋琛才放下心来,一夜未眠,他坐在床边,渐渐眼神迷离,正当他昏昏欲睡的时候,他看到了吕行首的袖中,隐隐地露出了信封一角。
宋琛将那件物事抽出来,果然是一个土黄色的信封,信封被火焰炙烤,有些地方都已经发黑,或许这便是吕行首前往金府的原因,宋琛将其打开,里面只有薄薄的一张纸。
“岁耿坤,影子百户——程信,元州府。”
“顾北斗,影子校尉——孙前质,万州府。”
“燕明,影子校尉——宋再虎,北境。”
....
纸上记载的全是人名,而且竟然,全部与影子有关!宋琛顿时睡意全消,可他琢磨许久,都想不出其中的端倪,宋琛走到院中,想打一盆冷水洗脸好清醒清醒,但此时,一个婢女却神色紧张地跑进了院中。
“公子,公子!”婢女连声呼唤。
“小桃,怎么了?”宋琛放下木盆。
婢女上气不接下气:“宫里...宫里来了公公,找...找公子您!”
宋琛来到正堂,发现来找他的竟然是东厂厂公玉明磬,宋琛曾经帮助过这个老宦官侦破疑案,故而也是老相识了,此时玉明磬的整个面色煞白煞白的,宋琛一看就知道出了不小的事,他作揖问候:“厂公,别来无恙。”
“司律大人,不要繁文缛节了,宫里出大事了!快随我来!”玉明磬不等自己说完话,便推着宋琛往府外走。
“出什么事了?”上了马车,宋琛问玉明磬,却不料玉明磬摆手连道不可说,去了便知。
驾车的宦官如同着了魔般甩打着马鞭,一路马鸣,不多时便来到了南化门前,玉明磬又拉又拽,扯着宋琛跑进了宫城。
“主子说了,只见司律大人一人,今日之事,切不可与其他人说起。”玉明磬叮嘱,宋琛点头应允,转眼过了天衡殿,宋琛疑云更深,他拉住了玉明磬:“不是见圣上么?”
“是,但不是在这里。”玉明磬指了指天衡殿后的树林子。
那头是后宫!
“玉督,如今能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了吧?”
“司律,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是依我服侍主子这么多年,我能查觉得到,出大事了。”
“圣上怎么了?”
“主子把自己关在了扶泱宫里,一声不吭,所有人都被他赶出了门,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扶泱宫?那不是荟婕妤的地方么?”
“是,是,所以我猜测,可能...可能...”玉明磬说到这,登时连连抽自己耳光子,嘴里不住骂道:“乌鸦嘴,乌鸦嘴,乌鸦嘴,乌鸦嘴....”
早在宋琛知道目的地是后宫的时候,他心中就有了一个猜测,只不过他与玉明磬一般,都不肯说出来罢了。
那是最坏的状况,没人那种事希望发生。
二人来到扶泱宫门前时,几乎后宫所有人都到齐了,他们站在宫墙之外,没一个人敢说上半句话。
两个宦官抬着一副担架正要出门,担架覆盖着白布,上头血迹斑斑,宋琛拦住了抬担架的两名宦官:“这是怎么了?担架上是谁?”
“是...是荟婕妤....”宦官忸怩回答。
“啊!”玉明磬跳了起来,随即瘫倒在地。
宋琛低声呵斥那两名宦官:“你们懂不懂规矩?抬着尸体不要从正门走,这偌大的宫殿,以后谁还敢进来住!”
两名宦官连忙调转方向,抬着担架又跑回了扶泱宫。
宋琛推开殿门,风帝赵无尘,如同一滩烂软泥一般坐在地上,空气中的尘埃围在他的周围一动也不动,若不是赵无尘口鼻中是不是时而隐现的白色气息,宋琛一定认为坐在那的,不过是一具尸体。
“圣上...”宋琛轻轻呼唤。
赵无尘毫无反应。
“圣上?”宋琛再次呼唤,赵无尘突然站了起来,他三两下奔到宋琛跟前,拽着宋琛的衣服失声痛哭。
“徐荟,死了,”赵无尘泣不成声,“连同孩子,一尸两命,是他们杀了他,是他们!”
宋琛能理解赵无尘的心情,他虽贵为天子,但这么多年来,国家强盛安定,四海来朝,他拥有一切,却唯独没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是谁?”
“影子!影子!我亲眼所见,是他们杀了徐荟!他们就在我的面前,杀了徐荟!”
宋琛对赵无尘道:“圣上,不要哭。”
赵无尘压抑已久,全然不顾,他浑身如同筛糠一般不住抽搐,哭嚎在大殿中不住回荡。
“赵无尘,别哭!”宋琛握着赵无尘双肩,狠狠地甩了甩。
风帝的哭声戛然而止,旋即是重重一声闷响,他再次摔倒在地。
“这是...我...第一个孩子...我甚至...还没见上他一面...”赵无尘断断续续道。
“我知道,但是现在不是时候。”
“不是时候?”赵无尘擦了擦眼角的泪。
宋琛一字一顿:“杀死荟婕妤的人,让圣上痛失爱子的人,必须死!”
“宋琛,你有办法?”
“有,谁杀的荟婕妤,再让他回来杀一次!”宋琛的目光变得凌厉异常。
赵无尘心情悲痛,反应得也没那没快了,他不住呢喃:“再杀一次,再杀一次....宋琛,徐荟已经死了,还怎么再杀一次?”
“是谁说的徐荟死了?死的不过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宫女罢了。”
赵无尘当即明白了宋琛的意思,他连声呼唤玉明磬进殿,揪着玉明磬的拂尘道:“一天时间,找一个和徐荟长得差不多的女子进宫!此事只我等三人知晓,不可外泄!”
玉明磬应声奔离,赵无尘悲痛道:“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再装得下去,我怕我看到那张脸庞,就想起她,想起我那素未谋面的孩子。”
“那就要看圣上复仇之心有多坚定了。”
赵无尘瞬间咬牙切齿:“忍就忍,此事没有个结果,皇族颜面何在,风朝颜面何在!”
“嗯,”宋琛拉着赵无尘坐下,“事情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今早,我来看赵婕妤,”赵无尘喘着粗气,这是他要剧烈咳嗽的前奏,“我们憧憬着日后小皇子诞生后的一切,他们,就如同鬼魅一般,在宫墙之上出现了,就这么落了下来,手中明晃晃的匕首,东厂的那帮废物,我连声呼唤他们保护小荟,可他们却一窝蜂地凑到我的身边围着我,小荟...就这么一个人,站在那...被恐惧包围...随着那道寒光....”
“确定是影子?”
“那些个人,黄色的褂子,白色的衣裳,还有那阴冷无情的气焰,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宋琛点了点头:“与我昨晚遇到的一样。”
“你昨晚也看见他们了?”赵无尘瞠目道。
“是的,约莫六七人。”宋琛将昨夜金府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和赵无尘都说了。
新仇旧恨,赵无尘怒不可遏,抄起了一张床桌就往地上砸去,精美的木工瞬间变成了碎块,“是我当年没有清洗干净这帮逆贼,如今,我终于自食其果!宋琛,掘地三尺也要将他们挖出来!一旦找到他们,我要亲手将他们一个个地撕成碎片,将他们的家人,亲友撕成无数碎片!”
“我会的。”宋琛应答。
后宫众人仍旧围在扶泱宫外头,只不过变了一片闹哄哄的场面。
玉明磬究竟是深宫老宦,事情处置得密实,那些个护卫风帝的宦官都被他第一时间看了起来,故而消息并未走漏。但方才宦官将荟婕妤的尸体抬出来,虽然立马就被宋琛喝了回去,但还是引发了不小的恐慌,如今每个人都在议论扶泱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宋琛走出宫门,议论声渐渐地低了下去,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这个风帝宠信异常地的银发青年身上。
“扶泱宫遇刺,侍婢小玲救主殉职,婕妤受惊不浅,如今已经心宁,圣上,和荟婕妤感谢大家的关心,若是没什么事,诸位请回到各宫吧。”
宋琛说完,朝着人群躬了躬身,他的话说得极为淡然,以致于众人都信以为真,风朝最险恶的地方有两个,一个是天衡殿的朝堂之上,第二个便是这茫茫后宫了,在荟婕妤怀上龙种之前,风帝鲜至于此,为了那绵薄的垂幸,这里终日勾心斗角,看似宁静的树林之间杀意弥漫,所以荟婕妤遇刺,虽然引起不小的恐慌,但终将不是什么稀罕事,她怀了风帝的孩子,自然受到的“关照”也多一些。
宋琛走在空阔的天衡广场上,他的脸阴沉得如同被泼了墨一般,金权斌被杀,金府大火,影子,扶泱宫暗杀他总觉得这过去发生的一桩桩事不是偶然,但他找不到那根将一切串起来的绳子。
这只是个序幕,一定还有更凶险的事情会发生。
“阿琛!阿琛!”一个声音在宋琛的背后响起,宋琛回过头去,一个身穿大理寺墨蓝长袍的中年人跑了过来,此人身材矮小,白面长髯,往宋琛面前一站,光看背影,若是粗心些,只还道是个束发少年。
“寺卿大人。”宋琛对来者行礼,此人正是风朝大理寺卿乐首。
“阿琛,最近很少见你在司里,很忙碌吧?”由于宋琛和风帝关系亲密,纵使乐首与宋琛是上下级,但话语间是客气得很。
“是的,锦衣卫金大人遇刺身亡,圣上怀疑是影子干的,派我前去查察此事。”
“噢!难怪你会在后宫出来,”乐首点了点头,他靠近宋琛,低声问,“我刚才在路上,听说后宫出事了,是影子,袭击了扶泱宫,对么?”
“嗯。”宋琛点了点头。
“荟婕妤没事吧?方才议事的宦官们都在传,说荟婕妤她...”
宋琛说:“荟婕妤安好,但死了一名宫女。”
“万幸啊!荟婕妤怀了龙种,可千万不能出事啊!”乐首击掌,但宋琛却看到,他的眉目间有几分的迟疑之色掠过,显然对宋琛的回答深存疑虑。
这位老宦摸爬滚打半辈子才当上了大理寺卿的位置,虽然表面上与宋琛和和气气的,但宋琛知道他私下里极怕自己威胁到他的位置,故而对他的这些细小的面部表情早已习以为常。
“那是自然。”
“后宫险恶,这不过是其中一个小小的插曲啊,”乐首感叹了一番后,他拱了拱手,“司里还有些案卷要审,我老头子便不打扰你了,查案子如若有任何需要,尽管回司跟老朽说便是。”乐首说罢,便在南化门下,与宋琛告了别。
所有人都认为,扶泱宫遇刺不过是后宫争斗中的小小插曲,它会在今后数日给后宫带来许多谈资,但是没有人知道,在宋琛离开之际,许多东厂的宦官也随同他一同离开了飞月宫,他们行色匆匆地纵马奔离京城南门庭道,过不了一日,被外派到临近数个行省的都会接到一条火速回京的密令。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