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

　　罗扬的话，给所有人的心都蒙上了一层阴霾。

　　“这是什么话，长青不大，东厂的人不少，失踪了？难道是凭空蒸发不成？”兰若有些生气，他绕着院落走了圈，然后抽出腰间的刀，凭空挥了几下。

　　“什么时候的事？”宋琛倒是镇静。

　　“今日午后！实不相瞒少师大人，你们来之前，我们正在为了此事而茫然无措，这真是怪事一件，太诡异了！”罗扬说道。

　　“同知大人，从头道来。”

　　罗扬点了点头：“是，曲公公在七日前来到了长青府，他召集了长青所有官员，表明为调查孙大人遇刺一案而来要求长青府配合，噢，他的信物还在下官这里！”罗扬说到这，从怀中掏出了一条长长的令牌。

　　这令牌是风帝先前给予宋琛的，宋琛在京城里八面玲珑，用不着这东西，于是便给了曲冬冬带走，宋琛接过了令牌，点头：“这令箭是本官交由曲公公的，同知大人，你接着说。”

　　“东厂抓了一批又一批的人来府衙审问，起先一无所获，后来大概是三天前，东厂的公公们抓了一个人，也不知道嫌犯招供了些什么，公公们如临大敌，当天晚上曲公公就和方公公回了趟京城上报，直到第二天才回来。”

　　宋琛知道这件事，当时他不在，曲冬冬给乐首留了信，让他速到长青府，但是并未告知缘由，只说了有案子的大线索，如今宋琛来到了长青，曲冬冬却失踪了，宋琛问罗扬：“东厂审出来什么，你们难道不知道么？”

　　罗扬摇头：“曲公公认为我们长青府连府台大人都保不住，所以并不信任我们，查案一事，他只找了镇守太监方公公，长青府衙只是为东厂做一些传召和整理文书的杂活罢了，具体事项，曲公公并未透露给我们分毫，但是下官推断，一定是跟孔浦村有关！”

　　“孔浦村？”

　　“孔浦村！这就是今日东厂公公们失踪的地方，对了！那儿在星落河边上，离孙大人遇刺的河段不远！”

　　宋琛捏了捏下巴：“事情的经过是怎么样的？”

　　“今天早上，曲公公和方公公都很急躁，东厂的番子回来了，似乎又打探到了什么消息，他们火急火燎地，让下官召集长青府衙役，等我们集合完毕后，我们发现，东厂十数人人也全都严阵以待。”罗扬咽了口唾沫，接着说：“两位公公带我们来到了城北孔浦村外，让我们在外头包围潜伏，他们乔装打扮进村查探，若是有情况，在信号出现之后我们便立刻攻进村里支援他们。可是我们等了足足有四个时辰，没有信号，也不见东厂的公公们出来。”

　　“然后呢？”

　　罗扬脸上的肉抖了抖，仿佛眼前重现了最不思议的事情：“下官觉得情况不对，便带了一队衙役进了村，却未想...一切如常，风平浪静。”

　　兰若插话道：“这是什么意思？”

　　“时值黄昏，村民们烧火做饭，收犁归家，村庄里一片平和，我们向村民们打听东厂众人的下落，竟然无一人知晓，就连守卫村舍的巡逻队，也说今日并无外乡人造访。”

　　“奇怪了，同知大人，你们是不是搞错了？”宋琛低头沉思之际，兰若又道，罗扬连连摆手：“我们按曲公公的话，暗中包围了孔浦村，一百多双眼睛看着他们走进了村庄之中，再没出来过，总不可能我们百来双眼睛，都同时出了问题吧？”

　　在场的一些官员，也证实了罗扬的话并非虚言。

　　“琛，你怎么看？”兰若撞了撞宋琛。

　　“毫无头绪。”宋琛摇了摇头，“天色不早了，一路舟车劳顿，都先早些歇息吧，明日一早，我们到孔浦村看看。”

　　“下官这就为大人们安排食宿，请！”罗扬率先步出引路，宋琛看着解散的大理寺队伍，忽然一愣。

　　兰若不解道：“琛，怎么了？”

　　“吕枫呢？”

　　“嘿！她刚刚还在我旁边的，怎么一转眼...”

　　宋琛跑出了府衙大门，发现街角处略过了一抹灰影，宋琛恨恨地握了握拳，快步地追了上去。

　　长青府是京畿州府，宋琛每年都会来此监审已决案件，故而对城中街道倒也熟悉，吕枫就不同了，正当她来到一家正要收摊的包子铺问路时，宋琛抓住了他。

　　“宋琛？你不是去吃饭了么？”

　　“你不吃么？”

　　“我不饿。”

　　宋琛冷道：“出来也不跟我说一声，你想干什么？”

　　“我只是随你来长青的，但我不是你的手下啊，我想去哪不用跟你说吧？”

　　“你！”

　　吕枫嘻嘻一笑：“好啦，看看我们少师大人这气鼓鼓的样子，为了我这么一个女子，不值当。”

　　“吕枫，你再不把事情说清楚了，我就把你关起来。”

　　“这么凶残的么？你成功威慑到我了，消消气嘛，”吕枫揭开了蒸笼，从里头拿出了两只热腾腾的大包子，并递了一只给宋琛，随后她突然神情严肃，“那条村子有问题。”

　　“孔浦村么，我知道有问题，但是你这...”

　　“有句话我不知道该讲不该讲，自你接手这个案子以来，每一次到关键时刻不是线索断了，就是立刻有人来阻扰，金大人的话说得不错，大理寺有内鬼，而且就在你的身边。”

　　“是谁？”宋琛问。

　　吕枫眨了眨眼：“我哪知道？说不准是你呢？”

　　宋琛回敬一个白眼。

　　“这也是我的推测啦，如今孔浦村，又是一条新的线索，我只怕到时候你带人过去了，又扑了个空，堂堂司律大人屡次受挫，说出去可不好听。”

　　“说到头你还是为了我好？吕枫，我信你的鬼话。”

　　吕枫扬了扬手中的包子：“既然你跟来了，就一起去看看吧？这事儿跟这包子一样，得趁热，可等不了明天了。”

　　“你...”

　　“跟上啊？”吕枫这时已经走出了数步，她回头朝宋琛道。

　　“夜深了，一个姑娘家在外边独自行走多有危险，以后出行，务必告诉我。”宋琛说完，默默地走在了吕枫的身后。

　　吕枫微笑道：“司律大人啊，您这句话的期限是多长呢？”

　　“到案子结束。”

　　“只有这么点时间么？”

　　“什么意思？”

　　“没什么，”吕枫摇了摇头，不再说话，二人默然无言，走了十数步，宋琛幽幽地说：“随姑娘心意便是。”

　　吕枫侧过脸：“嗯？”

　　正当宋琛想要回答之时，忽然一声巨响，前方不远的一间楼舍顶端砖瓦破碎，一个人影从楼里高高地突上了天，而后随着那如同雨点般的砖瓦一同落到了街上。

　　“锦衣卫办案有力者相助无力者退避！”一个肥硕的人影紧随其后，又掀起了一大片的砖瓦，宋琛和吕枫借着月光一看，那正是锦衣卫于信才。

　　落到街上的是一个中年人，年岁已然不轻，两鬓都泛了白，见锦衣卫追至，登时一个鲤鱼打挺跃了起来，朝着宋琛和吕枫这一头就疾驰而来。

　　“小银狐！快，拦住他！”于信才发现了街这边的宋琛，一边追赶一边高呼。

　　“原来这还有人比我们更拼的。”吕枫咯咯一笑，随手拎起了路边糖水摊上的一条长凳，对着那个逃窜而来的中年人便甩了过去。

　　可那个中年人却反应神速，在障碍物瞬至之际，他的身子扭曲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形状，如同鬼魅般闪开了吕枫甩过去的长凳，他势头不减，眼看就要撞到吕枫，宋琛见状，忙一把将吕枫拉到了自己的身前抱着，瞬息之间，中年人如同一阵风一般掠了过去。

　　“影子！”宋琛和吕枫都不约而同道。

　　“你俩怎么还有心情卿卿我我！”于信才膀大腰圆，早已无力追赶，他叉着腰大怒道。

　　“追。”吕枫朝宋琛点了点头，当下施展轻功，如同白鹤一般飘到了屋顶之上，宋琛见状，也跟了出去，二人就这般一上一下，死死地锁着那个中年人的身影，吕枫带了长剑，每每那个中年人想上窜到屋顶上逃匿时，都被她逼了下去，无奈只能在窄小的街巷中奔行，这使得他速度始终提不上去，眼见宋琛和自己的距离越缩越短，中年人也急了，他一边跑一边两侧张望，正当路过一间大宅院的时候，他的身形又是一虚，顿时化作了圆球一般的身段，一下子从狗洞扎进了宅院之中。

　　吕枫也从对面的楼宇屋檐跃到了宅院的院墙之上，顺势进了宅院，宋琛在街道上无处借力翻越高墙，只好跑到宅院的大门，正当他要进门之际，他的目光忽然落到了门边上写着的四个大字。

　　“白湘候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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