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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陶
今天的天气并不是很好,天蒙蒙亮时,山里还萦绕着淡淡的薄雾,进了林子后,稍远些的事物根本看不清楚。
吃了馒头后,唐珺周身开始发热,即使她穿得单薄,也不会感觉到寒冷,反观徐允则一直微微颤抖,脸色也有些苍白。
她默默地解下身上的披风,盖在了徐允身后:“你身体不好,小心着凉。”
徐允眼神中流露出淡淡的讶异,他桃花眼一弯,语气有些虚弱:“没想到你还会关心人。”
唐珺眉毛一挑,不可置否。
“有友如此,此生无憾啊!”见唐珺没有反驳他,徐允又开始充分展现自己的语言才能,“谭兄,我真的很好奇你是哪里人,师从何处,该不会和我一样,是从哪个大家族里隐姓埋名出来逃婚的吧?”
即使他猜测的完全正确,唐珺的表情依旧是毫无变化,她扭头看了徐允一眼,慢吞吞地回答道:“雁都,谭家。还有,我不是出来逃婚的。”
在雁都的确有一个货真价实的谭家,而且他们世代依附于唐家,偶尔能得到唐家的照顾,习得一些高超的剑技也是不稀奇的。
唐珺依稀记得那谭家家主的偏房有一个与自己年龄相当的小公子,根骨绝佳,可惜就是胆子小,不爱出门,整日里藏在家里练剑,一出门和别人比试就蔫了。
谭家家主自是恨铁不成钢,把他扔到唐家比武场自生自灭,唐珺因此见过他几回,对他大概有些印象,反正外人也不认识他,那自己在徐允面前自称是谭家公子,应该不会露陷吧。
徐允淡淡一笑,也没说自己相不相信。
早上待太阳出来后,薄雾渐渐散去,两人才发现他们不知不觉绕到了山后。
“这座山并不小,如果真要这么找下去的话,岂不是没完没了?”徐允停下脚步,皱眉道,“一群正处壮年的男子,怎会凭空消失呢?”
“一群结实的庄稼男人,首先就很难制服,我怀疑那拨人和你一样——善于用毒。”唐珺面色稍变,“糟了,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现在……”
徐允安慰性地拍了拍她的肩:“放心,你想到的我也想到了,还记得今早吃的馒头吗?”他凑到唐珺耳边,轻声道,“——防毒的。”
唐珺对他的行为无话可说,显然是已经习惯了这人的轻佻。
“呵呵,谢谢。”
她白了徐允一眼,又开始在山里漫无目的的寻找起来。
这一找,还真就有了收获。
“这里的落叶并不是整齐地铺在地上”她指着地面,“你看,这里的叶子都被打乱了,说明有人曾经路过,而且就在我们来这里不久之前。”
徐允摸着下巴疑惑地问道:“你这个人怎么对脚印都有这么深的研究,我可以问问你以前十六年都在干些什么吗?”
唐珺脸上的寒气已经化为实质:“我可以在你脸上添两个脚印,让你好好欣赏欣赏我十六年来的风采。”
要不是徐允足够死皮赖脸,两个人险些不欢而散,他百无聊赖地跟在唐珺身后,刚收敛了一会,转眼间又嘟囔起来:“要是我,我就会把这群男人药倒,统统关在一个不漏光的屋子里。”
他的话罕见地引起了唐珺的兴趣,她终于舍得回应一句:“为什么?”
那边却又不吭声了。
让唐珺决定放过他的原因是,她听见了窸窸窣窣地脚步声,根据声音大小判断,估计人就在他们百米内。
唐珺因习武而耳聪目明,徐允却是听不到这个声音的,但此时他正因什么而不肯开口,正好让唐珺能安心观察对方的动静。
就在这个时候,徐允突然摔了一跤,整个人毫无防备地朝山下滚去,他本就身体孱弱,根本不可能禁得起这样的折腾。
唐珺大惊,别无选择,只能暴露自己,跟上去把人拦住。
最后人拦住了,他们也把自己暴露了个一干二净。
四个黑衣人从树上跳下来,落在唐珺身后,四把澄亮的长剑齐刷刷地指向背对他们的唐珺,其中一个黑衣人严厉地问道:“你是何人?”
徐允靠在唐珺怀里,已经昏死过去,他身上被山上的石头划出许多细长的伤口,看起来触目惊心。
唐珺轻柔地将人放在地上,转过身迎着剑锋站了起来,她嘲讽一笑,对准黑衣人的目光,一字一顿道:“我是你爹。”
黑衣人恼羞成怒,一声令下,四个人齐齐出剑,唐珺也不甘示弱,直接拔剑迎战,她顾及着身边的徐允,难免有些畏手畏脚,所以施展不出真正的实力。
对手的武功都比刀疤脸高出许多,唐珺虽然厉害,但也只有一只手一把剑,自保的同时还是难以兼顾他人。
无奈之下她只能祭出那一套剑法——转圜十一剑,唐家的独门剑法,可以在极短暂的时间内攻击到身边的十一个点,对持剑人的基础功要求很高,消耗也很大。
唐珺忧心徐允伤势,一心只想速战速决,转圜十一剑一出,天地变色,周围的树叶都被她浑厚的内力圈起几米高,将所有人的视线挡得严严实实。
到了唐珺这个实力,已经可以准确的从声音的变化判断敌人的位置,四个人无一幸免中剑被击倒在地,唐珺没有下死手,只是让他们挂了彩。
她自以为厚道,可是其中一个人看起来并不领情,又从地上爬了起来,那剑尖朝唐珺冲来,方向竟是几般变幻。
唐珺此时才是面色大变。
如果她没认错的话,这就是唐家的幻剑——一剑万变,瞬幻迷敌。
惊诧之余她不忘执剑迎战,那人已是强弩之末,很快就又倒下。
唐珺走过去,用剑尖挑开了他脸上用来蒙面的黑布。
那张脸,她曾多次在父亲身边见过。
唐珺的大脑一阵轰鸣,良久她才在嗡嗡声中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陶叔,怎么是你?”
其他三个黑衣人牙关紧闭,随即头软绵绵的塌下去,显然是服毒自尽了,唯有老陶还好端端的坐在地上。
他的脸上浮现出悲痛与无奈,声音比平时苍老了许多:“大小姐,老奴也不想杀你呀,实在是上命难违……”
上命难违?自她记事以来,老陶就跟着父亲了。
是父亲,要杀她吗?
“这些失踪的男人,不会都是你们的杰作吧…”唐珺的声音有些不可查的颤抖。
“家主早知道以你的性子,定不会老实呆在家里备嫁,于是在出城的必经之路上,找到了这个村子,在婚事定下来后,陆陆续续的抓了一些男人…”
“就是为了主动引诱我上山?”唐珺笑得凄然,“我不信,就算是父亲设的局,他怎么会对我赶尽杀绝?”
“不是家主,是长老们,”老陶长叹一口气,“他们的耳目一月前发现了你习武之事,已经多次质问过家主,此次更是把家主的权利给架空了,还以二小姐二少爷的性命要挟主母…”
“在主母的苦苦哀求下,家主妥协了,要我在此设局,亲自处决你,还能给你个痛快。长老们最终决定待你死后,由二小姐代嫁……只是没想到大小姐你,根本就没中我们的毒…”
唐珺突然冷笑道:“你们没想到的还多着呢…”
她将剑尖抵在老陶的喉头,却无论如何都下不了手。
她还记得母亲刚去世没多久,父亲将现在的主母柳氏扶正的那一天晚上,唐珺坐在宴席上,看着主位上琴瑟和鸣的夫妻二人,只感觉眼前这些平时自己最爱的饭菜都没了滋味。
唐琬坐在她旁边,一巴掌掀翻了她最爱吃的那盘炸馒头,嘴里还念叨个不停:“脏女人的种能出席就不错了,摆着张脸膈应谁呢?”
唐珺听见“脏女人”三个字,瞬间就炸毛了:“你就是个庶出的丫头,偏房的孩子,有什么资格说我母亲是脏女人?”
唐琬看着她气急败坏的模样,神色很是得意,鼻孔都快朝到天上去了:“庶出?我告诉你,从今天开始,我和你一样都是嫡出的身份了,哦不对,我和你还是不一样的,毕竟你是个有娘生没娘养的贱种。”
“唐琬,你再说一遍试试!”
眼看着这边就要打起来了,老陶突然出现,将两人拉开,他抱着年仅八岁的唐珺下了席,趁着夜色踱步到湖边。
“大小姐不必在乎他们这些人的言论,老奴是看着你长大的,最见不得你受委屈,和她们争些口舌之快多没意思,若是不开心,就来找老奴,拿老奴出出气,就能高兴了。”
那个时候,一个小姑娘的快乐很简单,她靠在老陶温暖的怀里,突然就没那么难过了。
可是一个八年过去,俨然物是人非。
唐珺终究是下不了手,她别回头,轻声道:“你走吧。”
“大小姐…”
唐珺咬牙道:“走,同样的话我不想说第三次。”
老陶不再挣扎,他长叹一口气,语气温柔依旧,仿佛他还是那个在湖边替小姑娘擦干眼泪的老管家:“钥匙我留下了,回去后我会告诉家里的长老,你已经…死了,大小姐,保重……”
脚步声渐渐听不见了。
唐珺伸手一摸,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地上徐允还躺在原地一动不动,她万念俱灰地走过去,坐在他旁边,愣愣道:“父亲怎么会舍得杀我?”
背后没有回应,却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如果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姑娘该有多好,没那么多规矩束缚,也那么多兄弟阋墙,勾心斗角,就是简简单单的生活,我不用成日里偷偷摸摸练武,也不用出来见一见这世界,就要被亲人追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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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第一关闯关完毕,下面开始进入第二关(大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