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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发完
头脑即使会出错,但是血脉不会错。
——《风与光与梦》
00
陆离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01
最后一列地铁载着池震眼前放映的走马画面,行驶到了终点。
陆离赶到的时候整个车厢充斥的血腥味直灌鼻腔,池震衣衫上绽开的鲜红已开始褪色,满地液体铺成凌乱狰狞的图案,刺激得头脑晕眩阵阵,旁边围观拉在警戒线外的群众时不时发出几声尖叫,唤醒体内沉睡的躁动因子。
池震,池震。
他从未像这般失控,现场不能被破坏的常识早被抛到九霄云外,他上去捂着刀破开的伤口,曾经滚烫的皮肤带着凉意,比夜空寂寥的寒风更彻骨。
他蠕动双唇无声唤他,池震。
像是告别时在警局相约的等待,再也无人回应。
陆离伸出手拥抱失去温度的身体,把他的头按进怀里,还予相同的力度,不同的是池震给的反应,比自己的茫然无措更加冷漠到底。
02
陆离的心脏被董局,不....董令其,警察局前副局长,一刀狠剜掉半块肉,在每次呼吸间都以胸腔震痛来提醒着那一天发生的一切,而他用心头那块肉,换来了局长的位置。
无数人梦寐以求的位置。足以翻黑为白的权力。
而荣耀背后,是他失去的纯真,流光的热血,和原本所剩不多的笑容。
“你常常不开心吗?”
有人这样问过他,陆离独坐在办公室,时针刚走过零点还不肯回家,他握着留下枪眼的酒壶,历历在目的过往又开始折磨脆弱神经。
池震离开后他愈发沉默。可以把自己关在房间一整天,母亲实在看不下去,执拗地带他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是臆想症并发的抑郁,和妈妈交代了一大堆,事实证明并没有用。
他把心关上了,拒绝任何人进来,也不想走出去。
他最爱去的地方还是天台,在高空被风桀骜卷起衣摆,吹乱满头乖顺的发丝,他会呼吸到干净的气息和偶尔捕捉到残存这里属于那个人的音容笑貌。
有个荒谬的夜晚,他问,“你是不是喜欢男人?”
月光铺在天台的地面镀上温柔银白,对视的双眼被晕上几分柔情似水,他的瞳孔缀进星辰,反射着明亮,摇曳间映出自己的身影。有什么东西一晃而过,烧干彼此距离间纠缠不清的复杂情感,池震迈近一步,踏碎了整场夜色,试探性的惊动,赶跑晃出错觉的柔光,陆离恍然清醒,他快要觉察到抽丝剥茧背后的真相,但他退却了。
彼此心照不宣的笑了起来。
03
陆离指尖扣在酒壶,用力到有些发白,忽而他咬上瓶口仰头一饮。
里头早就空空荡荡,他却品到些许余味,唇瓣的温热和微醺醉意。
04
他记得他睡了好久。
久到他快忘记时间。
05
鸡蛋仔来叫他的时候,语气带着兴奋和难以言喻的激动。
他说,“陆局,池震回来自首了。”
陆离以为自己听错或是出现幻觉,但他没舍得去求证,一脚踏着虚步就往外闯,磕碰的疼痛毫无自知,撞得桌椅发出刺耳的尖叫。
他在审讯室看到池震,隔着桌椅相对无言,池震嘴角依然飘着那抹似笑非笑的轻狂,看到陆离时满目促狭弯开几分深刻的笑意。他知道对白应该由自己开始,因为向来如此,可久别重逢偏挑了玩味想看陆离的反应,这只直来直往脾气暴躁的小野猫已经成为局长,年轻稚嫩的轮廓分明还一如当年。
——尤其是不小心被情绪逼红的眼尾。
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那日的经过,根本不需要多加询问。陆离瞳孔里闪过万千情愫,快要夺眶而出,他向来不善表达,那些奔腾的、浓烈的、复杂的情感却需要发泄。
审讯室的灯灭了。
陆离略显粗暴地揪住池震的衣领,拉近用直白狂烈的吻代替了于他而言的开场白。
炙热的吻在纠缠唇齿间被陆离毫无章法的啃咬推锯成一场原始博弈,尖利犬齿磕在柔软唇面印出泛白咬痕,细碎疼痛一诉堆砌胸腔的郁结。
渐重的喘息交融彼此呼吸,封闭的房间连空气都升温至沸腾,陆离在黑暗里狠狠瞪他,像极了走投无路还凶神恶煞在威胁的幼兽。
这是我欠你的,他说。
06
身体被摔在桌面时,陆离惊醒了。
是梦。
梦怎么会疼。
他抬手摸向被自己齿尖磕出血色的下唇,自嘲的扯动嘴角。
疼。
07
昏昏沉沉一整夜。
雨也下了一整夜。
淅淅沥沥雨声冲刷着城市的罪恶,焕然一新的同时也掩去罪恶的证据。
桦城X酒吧洗手间发现一具女尸,这些恪尽职守的人民公仆一大早就出了警,陆离正好在局里睡了整宿,难得跟着去。他已经不需要做这些费力不讨好的活,也不需要直面人性的冷漠和事实的残酷,在他最热血的年龄经历过太多,现在只需要坐在办公室看看报告催催进度,享受岁月静好的假象,如果可以他甚至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改写那些所谓真相。
回想起过去怀抱梦想和正义的自己,他觉得格外嘲讽。
X酒吧坐落在繁华市中心的街角,白日去没有夜晚的灯红酒绿,少了些纸醉金迷的味道。从室内的装修依然可以想象得到,阳光沉下之后的午夜,这里要承载多少年轻男女醉生梦死的荒唐。
陆离很久没去过酒吧,一开门就踏进某些熟悉的场景。
他又想起池震。
觥筹交错,霓虹绚烂。身旁都是扭动的腰肢和纵情声色的舞者,他被困在其中像个误入迷途的少年。撞进怀中前来搭讪的女人都是那头蓄谋已久的捉弄,震耳欲聋的声音带得心脏撞得胸腔砰砰作响。他还是不习惯这样的环境,无奈工作原因只能在池震面前坐下,依旧黑着脸死盯笑得开怀的他,连带左拥右抱的美人跟着被无辜波及。
池震支开身旁的人,陆离还立着浑身的刺在小心翼翼打量着他,他漫不经心拿起酒杯递给受拐上门的小警官。
—— 干一杯。
陆离盯着酒杯半晌,在池震都快要解释起毒害他对自己的十大不利之处的时候,终于接过杯子,一口饮尽,一滴不剩。不掺半点虚假。
池震第一次对这个小警官有些刮目相看。
暴雨淋漓又添落下声响,炸开在地面溅起水花四射,砸得记忆支离破碎。
08
不经意偏过头对鸡蛋仔,“这地方还挺像池震当初开.....”
话题像触碰到某根敏感线,戛然而止。
09
“陆队,我说您都当上陆局了,怎么还念叨池震啊。”
—— 哪有什么池震啊?
惊雷炸开桦城的上空,叫醒所有没做完的美梦。
10
我叫鸡蛋仔,这是我的顶头上司陆离。
他从学校开始就是个品学兼优的学生,毕业后成为一名优秀的警察。可惜他的父亲因为j杀五名女生被关进牢里,他的好搭档楚刀被陷卧底击毙,前任局长也因为意外遭遇不幸。陆局....当年的陆队觉得事有隐情,暗中调查。
皇天不负苦心人被他查到当年董副局与□□千丝万缕的关系,董令其,外号貔貅,在黑白两道都混得极开,心狠手辣,处事十分干净,借着两路之便陷害楚天,被局长发觉后,伪造意外谋杀,利用警局权力一手遮天,□□心腹也是狂妄至为所欲为,J杀女大学生后全靠董令其偷天换日惯用的栽赃陷害,拿家人威胁逼迫陆子鸣替其认罪而得以脱身。
后来陆队枪击了畏罪潜逃的董局,替他父亲翻了冤案,也成功当上局长。
听起来是个圆满的故事,而英雄总是需要带着那么点残缺的悲剧美。
我们陆队,他有臆想症。在经过亲近之人种种生离死别的刺激下,愈发严重。
当时死咬着他爹否认杀害第六个女学生,以此为契机才追查下去。
可事实上,哪有第六个女学生。
陆队说第六个女学生叫池雯,他有个弟弟叫池震。
说到池震,又是另一个故事。
陆队不知在哪个酒吧带回来了一个酒壶,某天生气的时候朝上面开过一枪,后来就没日没夜盯着那壶看,有几次还看红了眼,我们没敢吱声,伯母前段时间把治疗臆想症的药放了些在我们这,叫大家平时让着他点,我们哪儿敢接话,提到池震大家都嗯嗯打着马虎眼,只有陆局还沉浸在那幻境里。
也不知道他故事里的那个人怎么样了。
11
对了,陆局时常说那个叫池震会回来自首,他要在这里等他。
可惜啊,梦里梦外,他都等不到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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