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东篱幼时被神鸟初尘所救,但阴差阳错二人未能碰面,后来初尘几经辗转幻化成一只鹦鹉来到东篱身边。当初东篱被女二尹双月捡回去,他以为是尹双月救了他,而尹父收养了东篱。东篱与尹双月一起长大,对其暗生情愫,但尹双月却喜欢上了王上万俟彧。万俟彧身患顽疾,需要鸾蒙鸟初尘的眼睛作为药引,他感应到东篱身上有鸾蒙鸟的气息,误以为东篱就是神鸟,就将东篱和尹双月带回宫中。原本万俟彧也对尹双月有意,但却意外发现她是她失散许久的同胞妹妹,他没有告诉双月。但他知道东篱喜欢双月,所以着意纳双月为妃,将东篱留在身边,伺机剜神鸟目。双月知道了万俟彧的真实目的,还是决定帮他拿到东篱的眼睛为他治病。她联合太医,在东篱面前演了一出戏,让东篱误以为有了自己的眼睛入药双月就可以怀上身孕获得万俟彧的恩宠,东篱答应了她。但在祭献眼睛的那一日,东篱醒来却看见幻化成自己的初尘将双目剜给了万俟彧,他知道了初尘才是他真正的救命恩人,但失去了眼睛的初尘没有了灵力,命了矣。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虐文 阴差阳错 古代幻想 悲剧
 
主角 视角
东篱初尘
翎儿
配角
万俟彧尹双月

其它:紫衫翎羽

一句话简介: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立意:

  总点击数: 303   总书评数:1 当前被收藏数:1 文章积分:119,689
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类型: 原创-言情-架空历史-爱情
  • 作品视角: 男主
  • 所属系列: 无从属系列
  • 文章进度:完结
  • 全文字数:9515字
  • 版权转化: 尚未出版(联系出版
  • 签约状态: 未签约
  • 作品荣誉: 尚无任何作品简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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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栏挽歌

作者:剜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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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 章


      1.

      “诶哟!” 东篱被天降的一个重物砸得眼冒金星,定睛一看,一只小鹦鹉正倒在他脚边抖着翎羽,它通体羽毛雪白,独独头顶一束红黄相间的冠羽向后曲翘,看着煞是喜人。

      东篱俯身拾起它放在掌心。

      “小鹦鹉,有老鹰在追你吗怎么这么慌张?”

      小鹦鹉脑袋一歪,眼珠儿滴溜溜地打转。

      “那你要去哪儿呀”

      “我是来找你的!” 但看在东篱眼里的,不过是它的嘴在一张一合,并没有声音发出来。

      “原来是个小哑巴。”东篱怜惜地触触它的小脑袋,抿着唇笑了,“那你以后就跟着我吧。”话毕小家伙立刻抖擞了精神,扬起脑袋站在东篱掌上。

      “得给你取个名字,叫什么好呢…”东篱复又托着下巴冥想片刻,“翎儿,就叫你翎儿吧!好不好?”

      东篱轻轻摩挲这小家伙下巴上的茸毛,看着它嘴巴一张一合地附和着他,会心一笑,随即站起身,反手将它置于左肩上,扬长而去。

      余下身后一众人侧目出神。那少年,一袭紫衫,烟月胧绕,肩头伫立着一只焕白鹦哥,愈发衬得他发色如墨。真乃是,人间一抹绝色。

      2.

      “小月!”

      这厢东篱刚踏上拱桥,身着鹅黄色衣衫的姑娘便映入眼帘,他抬手朝她呼喊,却见她脸色陡然一变,腾空一跃,侧身踢出左腿,接着听得一声“咔咔”裂骨。东篱循声望去,一个用粗布条绾着发的男人匍匐在地上,手中尚握着一把闪着银光的匕首。他再望向黄衫女子,只见得她正发愣注视前方,眉目紧蹙不得舒展。东篱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一男子移步上前,颔首微笑:

      “多谢姑娘相救。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你长得…真好看啊!”那女子却只顾出神,全然忘记自己所处情境。

      “大胆!竟敢对当今圣上行如此大不敬之言讳!”站在那男子身后的汉子呵斥道。围观众人闻言皆屈膝叩首连呼“圣安”。

      “小月!”东篱来到女子身边,扯着她的袖口唤她。

      “啊...哦! 尹双月,小女名唤双月。”

      “哦”万俟彧微微挑眉,“这位是?”他在问尹双月,但又是朝着东篱的。双月见他剑眉星目,眼底自有英气慑人,不由得又看呆了。

      “喂!”东篱一个暴栗敲在双月脑门上,转身盯着万俟彧,“一介草民之贱名不值一提。”说完握着双月的手欲要离去。

      “公子此言差矣。既是尹姑娘同行好友,尹姑娘又于孤有恩,自是要重重礼谢一番。”万俟彧顿了顿又说,“二位可随孤回宫,再行封赏。”

      说完,万俟彧长袖一挥上了轿辇,一行随侍亦拥着东篱和尹双月跟随其后。

      “小月,你!”东篱面露愠色,但他看着尹双月,却瞧见她眼波流转,眉目间自是一番无以言说的情愫展露。只得拂袖敛目,且随其行。

      3.

      “你这是”双月摆弄着东篱腰间的佩剑,纳罕道。

      “你都被封妃了,我自然要在宫里谋份差事的。”

      “你本不必这样的。你一向逸然潇洒,最受不得束缚的。何苦来?”双月蹙眉。

      “也没甚不好,最起码,我执剑的理由还在。”东篱垂首,有些气馁,夹杂着自嘲,他接着说, “还能在你身边。”

      “东篱,我一直,只当自己与你是姐弟之谊。这些傻话,还是趁早作罢吧。”双月叹着气,转身离去。

      东篱站在原地,看着她穿行在长廊上的背影,“倘若,只能这样看着你的背影,也好。” 感到左边脸上有些痒,转头,是翎儿在拿羽冠蹭他,似是安慰。

      “以后,就只有你陪着我了吧,翎儿。”小鹦鹉呜咽一声,伏在他的肩头,当是回应。

      4.

      “陛下,今夜寝何处?”外殿传来内侍的询问声。万俟彧正在批阅奏章,手中未有停顿,“月妃”

      内侍领旨退出大殿,引吭:“摆驾清漪宫----”

      万俟彧仍未放下手中所执卷书,也未抬头,但身后东篱佩剑上玉珰碰撞之声他却听得分明。

      是夜,东篱携酒两坛,踱步到倚兰亭,摆出两只酒碗斟满,自己端起一碗一饮而尽,继而又将另一碗递给肩头的小鹦鹉。

      “你的,喝!”

      翎儿听了他的话,果真伸长了脑袋置喙于杯中猛啄了一口,入口清冽,“咳--咳咳----”许是酒劲太烈,翎儿猛甩了甩了脑瓜才勉强能站稳,但又觉回味甘甜,于是再次凑近了酒碗,细细品尝。

      “哈哈哈,真酒仙人!”

      小鹦鹉抬头望见朗声赞他的东篱眼里已蒙上一层水雾。东篱只管心中怅然,酒水一杯杯不停下肚,不多久酒坛见了底,他便顺势倚靠在凉亭上睡去。

      夜更深处,一阵凉风袭来,悠悠然一缕黛色身影翩然而至,她虽身着黛色,发髻间却别着两束红黄相间的翎羽,而黛色罩衫下的白色长裙又是那样的洁净,纤尘不染。

      她在凉亭石阶处立住,怔怔望着紫衫少年出神。

      风势更甚,但因其携了兰花的清幽之气,这月夜倒愈发地旖旎温柔。凉亭内的少年披着月色而眠,唇齿间酒气未消,被风儿卷起消散。

      她再走近些,伸出手,本欲舒展少年已皱成“川”形的眉,却又见他勾起嘴角,眼角也似流出了欣喜。

      “做梦了吗?”初尘低喃,遂替东篱拢了拢衣袖,在触到他的指尖的一瞬,被带入了他的梦境。

      5.

      “你这臭小子,给大爷站住!”

      喊话的是三两个粗壮的汉子,他们手握着木棍,追赶着一个小儿郎,那孩子手里还握着一个金钗和半只鸡腿。

      他们追了一路,眼看着钻进了这片竹林,还没追上他。突然,其中的一个大汉将手中的木棍用力掷出,砸中了那孩子的脊柱,听得孩子闷声倒下,那汉子一行骂骂咧咧道:“合该这样砸这混小子的,害得大爷我跑了这一趟冤枉路!”

      边说着,他们走近些,正要提溜起那孩子,四周竹叶煞煞作响,地上烟尘四起,被迷了眼的三个汉子捂眼哭号起来。倏忽间,数十株竹子连根拔起,在空中布列成阵,遂又迅速环绕着他们旋转,那三人只觉浑身似是被剥皮抽筋般疼痛,最后终于失去了知觉。

      “轰------”猛的,天边一声惊雷,那孩子挣扎着起身,还不待他睁眼看清那一闪而过的白色身影,便又晕过去了。

      醒来的时候,一个明媚的少女的脸凑上来。

      “你醒啦!你醒啦!”

      “莫要吵嚷,他尚未完全恢复,还需静养。”坐在床边的一中年男子拦下聒噪的女儿,如是说道。

      “哦…”少女乖乖噤声,吐了吐舌头,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呀?未曾在附近见过你啊!”

      躺在榻上的少年脸色苍白,唇色泛青:“是你救了我?”

      “算是吧!我在林中练功,听见异样,赶到的时候你已经不省人事了。发生了什么事?你的父母呢?”

      “我…”,那少年似是难以启齿,抿了抿唇接着说道,“我是个孤儿,尚在襁褓中时父母就去时了。今日原是我潜入翠苑居偷了头牌的金钗想要换馒头吃,不料想被小厮抓住说要打死我,我这才跑到了竹林中。”

      “那你如今是无处可去了?”不等双月开口,床边的她爹爹接着少年郎的话头问。

      少年不作声,阖了阖眼皮当是回答,眼中又有一丝期待。

      双月知道她爹爹是动了恻隐之心,忙抓住机会说道:“爹爹,那咱们留下他吧!你看他多可怜啊。”

      “哼,就你这个丫头心最善了,你爹爹难道是铁石心肠吗?”说着转过身问少年: “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

      “就叫你东篱吧。今后,你就是我的义子了,你我可以父子相称。如何?”

      “好啊好啊!”少女握着榻上少年的手欢快地跳了起来。

      “谢谢你,救了我…”少年郎说完这句话又昏睡过去。

      晚风窜动灌入东篱的脖颈,他打了个冷颤,惊得初尘收回手来,而那风掠过她的脸颊时益发清冷,原是她的脸上挂着两行泪痕,风过,已干。

      “是个,好梦呢。”

      6.

      “大人---大人---”东篱被内侍剧烈晃动着摇醒来,抬手遮着眼帘以避太阳光的直射。

      “何事?”

      内侍立时伏地叩首:“大喜啊,大人!月妃娘娘有喜,陛下钦赐大赏,将凌澈宫赐予大人做寝殿,还封了您做凌澈大将军,这可真是绝无仅有的荣耀啊!”

      东篱闻言振袖离去,耳后还有内侍的话音未曾散去,“大人还未谢恩呐!”…

      清漪宫。

      “你们都退下。”见东篱满脸怒色,尹双月打发了宫人丫鬟,轻轻拂了拂床边,示意东篱近身坐下。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怀孕?你根本就不可能怀孕的!”他恨声质问道。

      尹双月将手指竖在唇上示意他噤声。

      “是啊,原本以我这福薄之躯是不能有子嗣的,但老天可怜儿见,如今我有了孩子了,陛下该会高兴了。”

      东篱只觉怒气将要冲冠,“你用了禁术?你可知此术煞人,稍有不虞你便性命不保?”

      “我岂不知?”

      “你既然知道,你…!”

      “你既然亦知我属意于陛下,又何必,还守在我身边?”

      这一句话,堵得东篱哑口无言,他缓缓转身,行至宫门口,回头对她道:“待你平安诞下此胎,我便离开。”

      大殿内。

      “陛下,闻您传召,不知有何吩咐?”东篱立于殿中,昂首凝视着王座之上的万俟彧,纵然他是那样的意气风发,东篱也从未真正对他低眉。

      “卿言甚重。卿家姐身怀有孕,孤恐无暇时时照拂,还望卿多多费心。”

      “若要安胎,自有一众太医调理;若要侍奉,亦有一众宫人在侧,而要说真正的照拂,怕是唯有陛下时常探看月妃,方是解了家姐的郁结之情。”东篱语气中夹杂着愤懑,言语却无一丝一毫退让。

      “不知卿家所述月妃之郁结为何?”万俟彧不怒自威,亦对上东篱逼人的目光。

      “你!-----”他停住,口中隐忍,“月妃一心所求,不过是陛下可倾心相待。”

      “卿家之言着实中肯,但孤更是知晓卿家对月妃之心意…”他向着东篱逼近一步, “孤如此这般,不是刚好将她留在你身边了吗?”

      “你!”东篱睁大了双眼,满脸惊诧。

      “退下吧。卿家自当好好照拂月妃,孤心甚慰。”万俟彧只撇下这句话便拂袖而去。

      东篱转身高声质问他: “既然对她无情,你当初又为何留下她?”

      回应他的,只是回荡在这寂寥清宫的自己的回声。

      还有,尚未传入他耳中就浸没在凉凉月夜中的万俟彧的回答:

      “我要留下的,从来就不是她。”

      7.

      东篱又回到了这个梦境。

      幼时被追赶闯入的那片竹林,闭眼前那一闪而过的白色身影,以及,再次睁开眼看见的少女的明媚笑颜。

      “月姐姐,为何我从不曾见过义母?”

      “爹说,娘亲生我时难产过世了,娘亲名讳唤作双双,而我是在一个月夜出世的,所以爹爹给我起名双月。”

      “月儿,不勤加练功,在嘀咕些什么劳什子?”两个小小少年对着彼此做了个鬼脸,继续挥舞着竹剑练习。

      “爹爹总是这样板着张脸,也不知道娘亲是怎么跟他在一起的。我可一点儿也不喜欢他这样的!”

      “那月姐姐喜欢什么样的男子呢?”

      “我呀,我喜欢---”双月说着话,手上功夫也没闲着,握着剑柄斜下一劈,东篱手中的剑掉在地上。“我喜欢的男子呀,是像东篱这样温润如玉的男子呀!”

      东篱原本因为遭她钻了空子要恼,又听得她这样的软语,面上虽无甚表露,灼烧感早已攀上耳梢直至耳根。

      “东篱会一直陪着月姐姐的。”

      这一句承诺,像只蜻蜓浅浅掠过尹双月的心头,却未曾久留,在她第一眼看见万俟彧的时候,就被打破了。因为,曾说着喜欢如玉温润的东篱般的男子的尹双月,确实真真切切属意于桀骜冷冽的万俟彧了。而最初那份许诺却也只是说者有心听者无意了。

      东篱在梦中低吟着“月姐姐”,一转身,眼前浮现的是义父在床榻上的病容。东篱顺着义父的手势跪在床前。

      “东篱,月儿我就托付给你了,是你,我放心。”

      “义父…”“爹爹…”

      “傻丫头,莫要啼哭,爹爹此番遭贼人暗算,是命中该此一遭。只是,有一件事,爹一直没跟你说实话…”尹父嘴角已有血丝渗出,尹双月哭喊着让他不要再伤神说话。

      “爹要告诉你,你的娘亲不是难产死的,她生你的时候还有一个男孩,是你的同胞兄长…但你娘,只是让我带走你,并未跟我一起离开…你不要怪她,爹也不怪她了。但爹只有这一件事骗了你,是爹对不住你…”话音未落,尹父气绝。

      “爹!-----”

      “义父!-----”

      东篱扶着昏倒的尹双月,暗自立誓:“义父放心,我一定会陪在小月身边,爱她护她。义父,走好!----”

      8

      “义父!”

      .东篱从梦中惊醒来,额上布满细密的汗珠。翎儿用冠羽蹭蹭他的耳侧,他伸手示意它跳到自己掌心,也用自己的下巴蹭了蹭翎儿的脑袋。

      然后,对着门外放声,语气清冷:“斯人既至,何以不入?

      “东篱…”

      尹双月缓步而入,面色惨白,眉头紧蹙,一如她初见万俟彧时的神情,那是一种焦虑,焦虑如何能得到一个人,或者一件物什的表情。

      “月姐姐为何而来?”东篱一只腿曲在座榻上,胳膊肘支在膝上,送一盅清酒至喉 ,未看来人。

      “…东篱…我……”看着东篱如斯疏离漠然的模样,尹双月吞吐着,不知如何启齿。

      “啊!------月姐姐想要东篱的眼睛,对吗?”少年抿唇一笑,嘴角带着一丝邪魅,“既然是月姐姐想要的东西,我岂有不予?我,给你便是。”

      尹双月讶然,盯着东篱。

      “给你,我的眼睛。给你的心上人,陛下!”

      “你果然,知道了。”尹双月垂下了头。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什么呢?知道了月姐姐知晓我对你一往情深,亦知晓月姐姐对陛下更是情根深种,不惜以东篱之目祭献以愈其疾?我究竟是该不该知道呢”

      “不要再说了,东篱。对不起!”尹双月拭泪离开。

      留给东篱的,依然是一个背影。

      若不是他前夜去探望病中的尹双月,碰巧听见了她和万俟彧的对话。

      “再允我一些时日,我定能劝得东篱甘愿祭心。他对我有情,他一定愿意祭心渡我的。届时,臣妾就可以把他的心献给,献给陛下…”

      “好。不要让孤等得太久。孤筹谋多时,只等这一朝祭药!”

      万俟彧话毕离去,尹双月追至殿门口,却见得地上放着的托盘里的安神药还在散着热气。

      “东篱…”

      遁身于门廊后的东篱早已泪满衣襟,他望着倚在殿门的那绰约女子,她似旧日美丽,却不复往昔明媚。

      8.

      她小产后卧在榻上,气若游丝,太医把完脉,叹惋着说:“娘娘凤体本就不宜怀胎,经此番小产元气大伤,日后…怕是再不能有孕了…”

      “太医,可有法解?”尹双月抓着太医的手腕,指甲嵌入了太医的皮肉。

      “这…”太医欲言又止。

      “讲,讲啊!”尹双月气急,郁结在胸中的血气冲出了喉头。

      “唯有取鸾蒙鸟之眼做药引入药,方可解娘娘之病。”

      “何处可寻得此兽?”

      “…臣不敢讲…”

      “本宫命你!你定当直言不讳!”

      太医立时伏在地上,头放在两掌之上,开口道:“禀娘娘,臣幼时曾跟一位得道高人修习过道法,因此能识得他人之不可见灵物…”他擦了擦额上的汗珠,接着道, “依臣愚见,那鸾蒙鸟就宿在殿廷大将军东篱大人身上…因此,只要,只要剖了东篱大人的眼…即可…”

      “你…说什么?”尹双月双手撑着榻边,微微仰头,对上了站在帷帘后的东篱,“莫要再说了。”

      东篱快步上前拉起太医,逼问他: “用我的眼入药,月妃之疾可解?”

      “是…是是…只不过…”太医欲言又止。

      “不必讲了!退下!”尹双月命令道。“讲!”东篱并不顾及她的命令。

      太医这边被娘娘将军震慑得脚跟一软,又伏在地上,一口气讲了出来; “这鸾蒙鸟只会寻得有缘人栖宿,一旦找到宿主便会与其骨血交相融汇,而其周身灵气均汇聚于宿主的双眸。是以…纵然入药只需剜目,宿主的性命却也是不可保了…”

      …

      “你且退下吧。”东篱示意太医告退。

      太医走后,东篱捧起尹双月的手握在手心,微微抿嘴,唇角泛起笑意:“月姐姐,你的心愿,我会帮你达成。你想要的,我能给的,我都给你。”

      “不…东篱…不要…”尹双月脸上划过两道泪痕。

      “不要什么呢?月姐姐是不要东篱的眼,还是不要陛下的心呢?”

      “…我…”尹双月盯着东篱的眼,看不出任何起伏。

      “月姐姐,我都明白的。你放心。”东篱的手再次覆上尹双月的手背,“我一定,会让你怀上陛下的孩子的。”

      尹双月看见了他眸子里如水温柔又如夜深幽,心里默默念道:“对不起…东篱…是我负了你…来世,我会偿还你。”

      东篱离开后,尹双月四肢敞开瘫在榻上,似是不安又似是解脱。

      9.

      和太医的这场戏,

      她已筹谋了半月有余,她原以为自己说不出来,没承想,终究,这场戏,自己做得很足。
      “我究竟是有心爱陛下过甚,还是无心至尽失人性才逼东篱行将至此?”

      她对自己发问,自然,没有回应。这漫漫夜色铺开而来的,只是一重又一重的寂寞。

      脑海里翻飞的,是她从陛下处得知的“真相。”

      “是臣妾无能,未能保住皇嗣,请陛下责罚。”尹双月撑着虚弱的病体跪坐在万俟彧身边。

      万俟彧似乎并无多大动容之色,“月妃自可宽心,没了这个孩子,孤还会有别的孩儿。你,好生将养吧,孤会再来。”说完,就要踏出殿门。

      “陛下就不难过吗?这可是陛下的亲生骨血啊!陛下,就一点儿不为臣妾难过吗?臣妾为了这个孩子…臣妾…”尹双月本不欲纠缠,但看着万俟彧决绝离去的背影,委屈终于冲垮了她心内所有的支柱。

      万俟彧转过身看着她,并不言语。依然是那样的剑眉星目,睿智英气。

      “臣妾所求,不过是陛下的驻足注目。陛下,当真不明白吗?那当初又何必召我于这偌大宫中孤寂。”尹双月几乎是咬着牙挤出了这番话,既是幽怨亦是不甘。

      “东篱。”万俟彧的话音淡然,却重重落在她心头。

      “东篱?…”尹双月不可置信,浑身颤抖起来。

      “他喜欢你。”万俟彧停住,更靠近她一些,“孤只是想帮他把你留在身边。”

      “为什么”尹双月只觉天旋地转,日与月都颠倒开来。

      “孤身患顽疾,一直在等这一味药引。遇见你的那天,孤看见你身边的东篱,孤腰际佩戴的引灵环也在颤动。孤知道,孤等的东西到了。”

      “顽疾?所以,那日初初相逢,双月自以为的眉目驻足并非在臣妾自己身上从一开始…陛下就不曾对臣妾动心”

      万俟彧听到这句话,明显眼底有一丝波动,但那波动转瞬即逝,““药引须是鸾蒙鸟甘心祭献,孤看得出来东篱对你有情,如果是给你,他会甘愿。所以,孤将你们一并带回宫中,给了你名分,他一心要护你周全,这样便可顺理成章留他在宫中。”

      ……

      “好。”尹双月敛了眉目,“我会帮你,拿到你想要的东西。拿到后,我会向东篱自尽谢罪。”

      “你…”万俟彧没想到,她会这样冷静地接受真相。

      “怎么陛下不满意吗?陛下苦心经营这一番,臣妾自是要倾尽全力助陛下达成所愿。”

      “这样…最好…孤,多谢你。”万俟彧迟疑着,慢慢走出去。

      “为什么是我?”

      万俟彧听见身后她的发问,他没有回头,低声回她:“就算不是你,也会是别人,左不过是给东篱一个顺水人情。所幸,你属意于孤,索性,就留你在身边罢。”

      “我但愿,从没有,遇见过你。”她的唇已被咬破,血滴在手腕处。

      10.

      殿外,有内侍报:“陛下,月妃娘娘差人来禀,一切已准备就绪,明日即可制药。”

      万俟彧用袖掩了颤抖地双手。“数十年了…终于。月儿,过了明天,一切都结束了。王兄,迎你回宫。”

      正所谓无巧不成书,合该天下有情人终成兄妹,不偏不倚,万俟彧正是尹双月的同胞兄长,继承了先王之位的皇子,实际上只是一位侍卫官与先王妃子□□后宫的证明。

      当年产下这一对胎儿,先妃子自知欺君之罪不可饶恕,为了保住这一双儿女,她拒绝了侍卫远走高飞的提议,选择留在宫中,又找来一个死胎顶替了女婴,好让侍卫可以把女儿带在身边聊作慰藉。

      先妃子临终前将真相向万俟彧和盘托出,并嘱托他无论如何一定要找到他的亲妹妹,一生护佑她。

      万俟彧初见尹双月,并不知晓她就是自己的妹妹。他只是,看着日光洒在那少女面庞上,犹如一圈圈光晕流转,明媚得刺眼,多妙的可人儿啊!

      再看到她身边的东篱时,他更是努力按捺住了自己激动的心,那,不正是他找寻多年的鸾蒙鸟?

      那天他将东篱尹双月带回宫中安置,入夜命人布酒,对月独酌,心中翻涌着的是佳人与时运纷至沓来的恣意。

      他一出世就顶着不详之兆,西天天雷滚滚,一滚就是七七四十九天,王上甚至听了钦天监的谗言要拿他祭天,是他母妃以死相逼方又为他拖了半年时日。但偏偏万俟彧自身又是个病体,恶疾缠身,不得愈。这一日,王上下了旨意,无论如何是留不得他了。忽然一白眉道人飘然而至,他为万俟彧看过诊后,对王上说:“这自是另一段天缘。廿载内,若能寻得鸾蒙鸟,用此灵物之眼入药,皇子之病可愈,国运亦可昌。”随后拿出一个引灵环交付给万俟彧母妃,“那灵物是鸟族圣灵,千年得一修行,可遇不可求。为皇子系带上此环,待到灵物现身,此环自有昭示。”

      疏忽间,那道人便不见了踪影,只余下话音缭绕。他离开后,天边祥云迭起,日头上的薄雾也缓缓褪去,不日,万俟彧的病有了起色,慢慢得身体强健起来。

      后来,先王暴毙,万俟彧作为先王最得意的皇子,继承王位,他不似先王那般暴戾,推行仁政,一时国泰民安,百姓称颂。

      惟一困扰在他心头的,只此鸾蒙鸟解病之事。

      而现在,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万俟彧正得意间,内侍来报: “陛下,尹双月已带到。”

      “进来。”

      他与尹双月二人推杯换盏,看着尹双月窸簌张合的唇瓣,眼底尽是如诗月色,他凑近她吻了上去。吻至忘情处,他大手一挥,褪去了她的外衫,正当他欲要更进一步时,她肩头一尾鲤鱼印入他的眼。他愣住,“这是?”

      “啊,这是胎记,我一出生就带着了这印记了。”尹双月早已羞得面红耳赤,将脸埋入他的臂膀间细语。

      “你妹妹的肩上有块胎记,是一尾墨绿鲤鱼。”

      鲤鱼…

      万俟彧脑子里回荡着母妃临终前的话,再一低头看着怀中含羞少女,他只觉手指僵硬,进退不得。

      他起身,去点了一炷龙涎香,再回到榻上,温柔地将尹双月凌乱的发丝顺到耳后,“睡吧。”尹双月闻言转头就睡着了。

      翌日,尹双月醒来,榻上已不见昨夜共度欢好的男子,不一会儿来了一众宫人连连报喜: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娘娘…”尹双月嘴上喃喃,心下却已明了。

      只是,此后再见万俟彧,他却再不复当日明眸朗目,对着她只是一脸疏离冷冽。她只道是自己无力怀有子嗣,费了心力觅得禁术逼得自己有了身孕,满心欢喜向万俟彧报讯时,他却一脸惊恐地质问:“你怎么会凭空怀了身孕?”

      “陛下,那夜,我们…”尹双月虽有不解,仍是含羞应他。

      “不可能!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不可能!”

      尹双月面露疑惑,注视着他。但他却没了下文,只让她退下,也未再踏足过清漪宫。

      忆想至此,万俟彧低头掩面而泣。终究是造化弄人,他要将她带到身边好生照料,也只能对她尽到照料的义务。他与…王妹,来世不要再做兄妹。

      11.

      东篱醒来时眼前灰蒙蒙一片,他以为自己已经被剜去了双目,但并无痛感。眼上有些痒,他定睛一看,自己正置身于寝殿,眼上蒙着的是两撮红黄相间的翎羽…

      东篱看向自己的左肩,昔日占据这肩头的翎儿却无迹可寻。

      “翎儿!”

      东篱感到胸口像被人在撕扯,火一般的灼烧感。

      他踉跄着跑进清漪宫,边高呼着:“翎儿!”

      尹双月闻声走出殿外,张大了嘴巴,“东篱你不是在殿内吗…?”

      东篱顾不得细想,冲进殿内。寝殿内的床榻上,和万俟彧面对坐着的,不正是…自己吗?他刚剜下第二只眼睛,两只手挽作蝶状,顿时他与万俟彧周身雾气缭绕,东篱看见他缓缓将眼睛推入万俟彧胸腔,然后虚弱地倒在榻上。

      然后,东篱看见形如自己的那个人,幻化成一位白衣女子,发间簪着红黄相间的翎羽…

      “翎儿!---”东篱扑上去,将她环进怀内。

      东篱看见她的两眼血污,因为失去了双目,只能靠着手摸索着他的位置,终于,摸到了他的脸。她的指尖划过他的眉毛,眼角,鼻头,脸廓,最后停在了他的唇上。

      “东篱,其实他们说得不对。我根本就不会找什么宿主,只有遇到了我喜欢的人,我才会留在他身边。”她有些想哭,却发现没了眼睛,流下的只是血水。“他们想要挖你的眼也是没用的,只有我自己甘愿献出我的眼睛,那药才有效用。”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傻?”

      “那你又为了什么呢为了月姐姐,和她的爱人…”

      万俟彧和尹双月此时呆立在一旁,已经惊得失声。

      “东篱,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东篱看见怀里的少女的白衫,似有一道灵光劈中了他。

      “是…你?…是你吗?”

      “初尘…就是翎儿…啊…”东篱感到怀里的重量渐渐式微,那少女的身形幻化成一缕烟,倏忽就飘飞了,徒留他还维持着环抱她的动作滞在原地。

      循着初尘元神散去的方向,东篱眼前凭空显现了一幕幕景象,那画面里的白衣女子,正是初尘。

      还是那片竹林,那群追赶他的大汉。彼时初尘正在竹林之渡劫,眼看东篱被人欺凌,危急时刻还是分神施法惩治了那些恶人。也正是这一分神,一道天雷劈在了她身上,她本欲要去瞧一瞧东篱的伤势,奈何抵不过疼痛,只能现了原形遁在林中,看见不远处而来的尹双月救走了东篱。

      但她深深记住了那少年的明眸,日日夜夜萦绕在脑际。最终,她去求了族长,想要求得一个法子,能去到他身边。

      “你须明白,人妖殊途,蓄意纠缠就是违了天命,会遭到天谴。”

      “初尘知道。初尘只是想…在他身边当个供他消遣解闷儿的小鸟儿就好。”

      族长叹了一口气,拿出一件黛色罩衫递给她, “你身上灵气太重,容易被人识破。披上这件湮尘罩,可以遮掩几分。切记诸事小心,莫要逞强。了却了尘缘,早日复位。”

      “初尘叩谢族长。

      画面定格在初尘拿到湮尘罩时欢欣雀跃的面容上。

      东篱原地驻足良久,转身走出了寝殿。

      “东篱…”尹双月唤他,并未得到回应。

      他离开了王城。

      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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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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