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慢与偏见之汉诺威玫瑰

作者:步步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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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6 章


      从那天之后,只要不学习,乔安娜总会和阿德莱德待在一起。不拘做什么,看书,弹琴,看阿德莱德绘画或者做针线。被压抑了多年的幽默天性释放,在楼上书房读书、办公的两位绅士便经常便能听到小乔安娜欢快的笑声。
      被阿德莱德带去看望了两次阿道弗斯公爵后,乔安娜发现,他并不似平常看起来那般严肃暴躁。反而,如阿德莱德公主所说:刀子嘴豆腐心。有时候还会故意做出一副生气的样子,但公主殿下从来不怕,怼回去一下子就好了。那别扭的小表情,真的十分有趣。
      看着两个姑娘坐在一起说悄悄话,相同的发色和同样纤细的身材让小达西先生有一种错觉:她们两个可真像姐妹。
      得知小达西先生是国王学院的法律系学生,阿德莱德表示十分羡慕。这个时代,女子是没有大学可以上的,但比起那些连字都不识一个贫苦人家而言,她现在已经很满足了。
      但作为一名前·剑桥大学硕士,阿德莱德也没什么可遗憾的。毕竟该经历的她经历过,该学习的她也都好好的学习过···
      秋季开学在即,小达西先生不得不离开家前往剑桥镇上学。
      乔治安娜十分舍不得哥哥,经过阿德莱德的一番劝慰,临别那天虽然红着眼圈,但并没有哭。这又让十分担心妹妹的小达西先生暗地里松了口气。对跟着一起在门口送他的阿德莱德轻轻颔首以示感谢。
      天气渐渐寒冷了下来,眼看着十月即将到来,公爵夫人前来看望了丈夫和女儿。医生复诊时发现公爵的骨头愈合的挺好,已经可以在男仆的搀扶下起身站一会儿了。
      因为许久没有受力,阿道弗斯公爵腿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力气。但这丝毫阻挡不了他要出门去吹吹风的强烈愿望“哦,达西,这外面的空气就是比屋子里好!”
      达西先生没有说话,笑容十分矜持,但不难发现,他是真的在为公爵高兴。眼睛是骗不了人的,更何况面对的是从小就生长在人精堆里的公爵一家?不仅如此,他良好的学识和绅士品格也都让公爵夫妇十分赞赏。
      “其实,我有一个想法”他坐在窗边看着在外面草坪上漫步的四位女士,眼中闪着点点微光。
      “公爵大人请说”达西先生给自己倒了杯酒。
      “你觉得阿德莱德怎么样?”他回头注视着达西先生。
      达西先生楞了一下,心中已经有淡淡的猜测,但并不说破。只是诚实的回答了他方才的问题“剑桥公主殿下美貌绝伦,学识渊博,持家严谨,是真正的淑女”
      作为父亲,女儿被如此夸赞自然是十分自豪的“是啊,我家女儿是真正的名门淑女”但他的神情又是如此落寞“只可惜,她生的太晚,我可能撑不到她结婚生子了”
      “公爵怎能这样说自己?您的伤已经一日日好了,将来也必定能亲自送公主出嫁”达西先生宽慰他,递了一杯酒到他手里。
      阿道弗斯公爵灌了一口酒进自己嘴里自怨自艾“我已经74了,也做了祖父、外祖父,还有几年可活?”他叹息一声“尤其是这次出事,我越发感觉疲累,精神也大不如前,只怕撑不了多久了。她长姐远嫁,哥哥又整日里东奔西跑,奥古斯塔也老了,身体越发不好。一旦我去了,她一个人该怎么办?所以,我希望能尽快将阿德莱德的婚事定下来,若是来得及,后年便能完婚”
      “那公爵大人可有想法了?”即便达西先生是真的喜欢这个姑娘,但身份地位的悬殊还是让他将这个朦胧念头直接否决了。
      他有意无意的叹息一声“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再在德国外舅家挑了。奥古斯塔虽然夫妻和顺,但家族里一大堆糟心事,这份门当户对不说也罢。身份低一些也无所谓,重要的是清净,人口关系简单。当家人要稳重自持靠得住,不是那种三天两头往妓院、酒吧跑的。更不准和女演员纠缠不清”
      说到女演员,阿道弗斯公爵那是满肚子火气“那个女人有什么好?除了一张□□脸,要钱没钱,要背景没背景,什么都不会!生那么多儿子有什么用?还不是继承不了家族产业···”
      “我看,你儿子就挺好,有责任心,你就说,乐不乐意吧?”他的话题突然来了个180度大转弯,转的达西先生眼前一阵发懵。
      看着公爵板着张脸盯着自己看的达西先生没忍住咽了口口水“可,可阿德莱德公主毕竟是公主,嫁到我们家就怕殿下觉得委屈。虽然是公爵大人一片好意,但这日子毕竟是两个孩子在过,还是问问他们的意见比较好。”
      似乎是在确认他说这番话的心思,阿道弗斯公爵神情更加严重。但很快就笑了起来“不错,还是要问问阿德莱德的意思,你也问问你儿子,尽快给我答复!”
      “是,是,这是自然”达西先生擦了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虚汗,心跳如雷。
      剑桥公主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姑娘,更何况,她家族势大如斯。虽然兄长娶了个女演员,但还是深受女王信任的军官,将来继承公爵之位是理所当然的。也就是说,这份荣耀至少还可持续几十年。而女王对剑桥公主的喜爱众所周知,哪怕为了面子上好看,也不会让她嫁个白身。
      至少,一个男爵的位置是少不了的。
      说起自己这个儿子,达西先生又是一阵头疼。他最是骄傲自尊不过,尤其爱惜羽毛,就担心他不想日后被别人说是依附妻子不择手段往上爬而拒绝。
      睁着眼睛一夜未眠,达西先生觉得自己的头发都要愁白了。送公爵一家启程回伦敦,达西先生写给儿子的信也寄了出去。勉强松了口气:算了,想这么多做什么?要是他愿意自然皆大欢喜。要是他不愿意,也行,反正他们家也不是非要沾这个光。
      五天后,位于剑桥大学的达西先生接到了来自父亲的信,却没有乔安娜的。虽然有些奇怪,但他也没有多想,直到他打开信封将内容读了一遍。
      阿德莱德公主,他的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那个动静皆宜的美丽剪影。她真的很美,浓密柔顺的金色长发半披散在脑后,自然卷的头发如波浪般起伏,娴静而美好。湛蓝色的眼睛中有智慧、有灵动、也有狡黠。脖颈修长,身材纤秾合宜,个子也高挑。她吸引他的除了美貌,还有和乔安娜相处时的自在娇俏,照顾公爵时的温柔体贴,跟父亲和他聊天时展露的博学广识。
      真的可以吗?他在心中一遍遍的询问自己,他真的足以匹配这样优秀高贵的淑女吗?
      毫无疑问,他心动了,却又生平第一次感到如此的自卑。
      和他同宿舍的查尔斯·彬格莱注意到自己一向镇定自若、仿佛没有什么事情能难住的好友达西已经盯着手中那封信很长时间了。眉头紧锁,神情冰冷,周身气压已经低的刷新纪录了。
      “亲爱的达西,出了什么事?说出来,让我帮你参考参考”他十分关切这位朋友,与他背后所拥有的财富并没有多大关系。
      达西将目光转移到彬格莱先生脸上,良久,就在彬格莱先生以为他已经拒绝了他的好意时开了口“我父亲给我推荐了一位淑女,问我愿不愿意和她订婚”
      “上帝啊”彬格莱先生赞叹一声“那位淑女长的好吗?性格怎么样?家世呢?哎呀,达西先生推荐的肯定不差”他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好镇定一些,问了一个十分关键的问题“你喜欢她吗?如果喜欢,那就没什么可犹豫的了”
      彬格莱先生的话确实让他定了心,是啊,他真心喜欢她。如果结了婚,他必定会真心实意的对她好,让她成为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有时候,门当户对的夫妻也不一定幸福恩爱。
      “但,她的出身很高”他皱起了眉头,补充了一句。
      “有多高?”彬格莱好奇的凑到他面前追问。见他不回答,便自己猜测了起来“子爵?伯爵?或者比你家还要有钱?不可能吧?”
      见到达西在他说完后撇开视线,彬格莱先生吓了一跳“还真是伯爵小姐啊?”但仔细一想,又觉得他实在太过敏感“达西夫人不是伯爵小姐吗?你姨母凯瑟琳夫人还是伯爵夫人,你有什么可纠结的?”
      达西见他根本就没往侯爵、公爵上猜,更加郁闷。人家根本就不相信会有公爵小姐肯下嫁给他们这样的平民家族。而且,他母亲的家族那时已经没落,不然,也不会嫁给父亲。纵然有钱,可到底不是贵族,还是会被王室看不起。那她呢?她可会笑话他不自量力?
      想起信中所说,阿道弗斯公爵和公爵夫人已经带着阿德莱德公主返回伦敦皮卡迪利大街剑桥府的住所。
      本是打算进书房找两本有意思的书消遣闲暇的冬日时光,阿德莱德被父亲突然的话题吓着了 “爸爸,你开玩笑的吧?”
      阿道弗斯公爵很严肃的否认了“你觉得我会拿最喜欢女儿的终身大事和你开玩笑?”
      “可我才15岁,你就要把我嫁出去了?”阿德莱德不可思议的对阿道弗斯公爵瞪大了眼睛。
      “你12月9日就满十六了,已经可以定亲,等你过了16岁生日办婚礼刚刚好!”公爵第一次在阿德莱德面前表现出如此强硬的态度,板着脸,见女儿震惊的看着自己,也不似往常般躲开或服软,反而瞪了回来。
      阿德莱德简直无法想象自己一向女儿奴的父亲为何这么突然就打定主意要将自己嫁出去。委屈和悲愤交杂,一时忍不住,眼泪就掉了下来“我不想结婚,至少在20岁之前不想!我嫁出去了,你和妈妈怎么办?”
      从小到大,这个女儿都很少哭,阿道弗斯几乎要立即心软。但涌上身体的浓重疲倦迫使他铁了心肠道“你要舍不得我和你母亲,大可不必,人老了,总会去见上帝。我收到了乔治的信,他已经在回来的路上,到时自有他来照顾我。这世上,就没有放着儿子,让女儿来照顾父母的”
      “还是说”他靠在椅背上冷冷的看着这个让他既喜爱又愧疚的女儿,话语中满是失望“你嫌弃达西家门第低?”
      阿德莱德哭着摇头,心中更加难过“爸爸你怎么能这样想我?没有,怎么可能?我只是···”
      “既然没有,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公爵不想听她后面的理由,揉揉鼻梁打断了她的话“我会写信告诉老达西,让他早作准备,你自己回去好好想想。”
      16岁?穿越到中国古代也就算了,但在这个平均结婚年龄20岁的19世纪欧洲国家。被父母宠爱着一路长大,她从未想过,也会有早婚的一天。更何况,她的未婚夫还是一个闻名全世界的婚恋小说男主角?不是她精神洁癖严重到了这种丧心病狂的地步,实在是她害怕。万一他最后还是遵循命运的指引爱上了伊丽莎白·班纳特,作为一名等不到法律和教会允许离婚再嫁时代的已婚妇女,她该怎么办?
      她不是亨利八世,做不到对抗全世界创立英国国教只为了离一次婚。
      虽然,她相信他会是个尽职尽责、一生都不会搞外遇的好丈夫。但因为没有感情基础,内心空虚爱上什么人,最后变成丧偶式婚姻这种事,电视上的就不说了,前世今生两辈子,光她自己亲眼见证的都多到一只手比不过来。
      她不敢赌她也能和维多利亚女王一样幸运,只是在别人的刻意安排下见了为数不多的几面,再凭借书信交流也能找到至死不渝的真爱。
      尤其是前世的希灵在深切体会过爱情的脆弱和不堪一击之后,她真的挺乐意生活在这个谈情说爱主要靠父母之命、利益结合的家庭的。毕竟,没有希望就不会失望。和一个家世相当、看得过去的人将就着结婚生子,而后平淡的度过一生。死后多年,以自己女儿玛丽王后的美貌和珠宝为契机而被后人了解。
      每个女人,都幻想过自己能在最美的年纪嫁给自己的心上人,夫妻生活甜蜜而幸福。虽然偶尔会发生争吵,但总能和好。再有一双儿女陪伴,完美的就像迪士尼出品的那些童话故事。阿德莱德也不例外,虽然之前一直都觉得无所谓,但真的事到临头,她还是忍不住介意。
      见女儿哭着离开书房,公爵夫人从书架后转出来,忍不住责怪丈夫“你也太着急了些,女儿还小,她又一向懂事,你就不能慢慢说?”
      “奥古斯塔”公爵收起情绪,拉着妻子的手向她解释“我们眼看着就要去见上帝,到时谁还管得住她?阿德莱德性格刚强独立,自己养得活自己,一辈子不嫁都是可能的。达西家的小子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为人也踏实上进,是个真正的绅士。阿德莱德嫁给他,不说别的,至少一生顺遂,家庭和睦。虽然没有爵位,但不用像她姐姐那样受够极品亲戚的磋磨,更不会因为丈夫的风流韵事而被人明里暗里的笑话。”
      “是啊,你说的没错”公爵夫人叹息一声“女人这一生求的,不就是夫妻恩爱,儿女健康、家人平安吗?达西家门楣是低了些,却也没人敢欺负我们女儿。下个月就是她16岁生日了,我也该把那套蓝宝石首饰给她了。至于你送我那套珍珠的,还是当做结婚礼物送她比较好···”
      一个人关在屋子里冷静了一段时间,阿德莱德觉得自己好多了。至少,心里已经不再像刚开始那么抗拒。
      又过了几天,阿德莱德从女仆手中接过一叠书信,除了固定的生意上的事情外,还有一封来自剑桥大学。她看着上面优美流畅的花体,目光久久停留在下方的寄信人上。
      剑桥公主殿下:
      十分冒昧的写这封信,还请不要担心害怕。本无心打扰,但突然收到父亲说要两家结亲的消息,我心中亦十分忐忑不安。
      一来:你我身份地位实在太过悬殊,有如云泥之别,你本可有一门当户对的大好婚事。
      二来:这件事本身也太过仓促,你若是不愿,还请诚实的告诉我,让我和父亲出面与公爵阁下沟通。让公爵阁下打消尽快让你结婚的念头,或是请他另为你寻找一门合适体面的婚事。
      这些就是我来信的全部目的,请务必回信,愿上帝祝福你。
      你永远的朋友:菲兹威廉·达西
      深吸一口气,不得不说,阿德莱德满心的委屈和愤怒再次被他成功引起。
      一把将信纸揉成团,看得卡斯特夫人眼角一阵抽动“公主殿下,请注意您的情绪和仪态”
      “卡斯特夫人”她不想在现在这种时候和她在礼仪的问题上纠缠,低声恳求道“我能独自待一会儿吗?”
      虽然十分在意她现在的态度,但任凭一位贵族小姐突然被父母定婚都会心情糟糕。更何况,这确实算是一户不怎么不够格的人家“当然”她还是秉持着体贴的情怀满足了她的愿望。
      要说吃亏,亏的最大的还是她好吗?阿德莱德愤怒的将紧握在手中的纸团扔进了垃圾桶。他连婚都不用求,白捡一个老婆还有什么可在意的?一字一句,话题从头至尾都没有离开过解除婚约。语气也生硬冷漠,就仿佛是一个主人对下属公事公办的态度。
      难道他对她的印象已经差到了这等地步,连在书信中好好说话都做不到?想起原著小说中他被三番四次误会的情节,心中勉强冷静了一些。
      达西先生:
      接到您的来信十分意外,我完全能体谅您要被迫娶一位不喜欢的小姐的糟糕心情。但对于我来说,和什么样的人结婚,不是自己能做决定的。这一切,都取决于公爵和女王陛下的考量。
      如果您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或其他意见,请直接和令尊到伦敦皮卡迪利大街来与我父亲:剑桥公爵商议。而如果您赞同这桩婚事,我只希望您明白,我对您的家世并无不满。还请您不要因此而觉得我是个势力小人。
      愿上帝保佑您。
      你诚实的阿德莱德·玛丽亚
      她的回信完全出乎了小达西先生的预料,虽然被误会他厌恶这门婚事这让他很挫败。但更重要的是她完全将自己置身事外,也就是说,她并不在乎和谁结婚。他也好,别的什么人也好,对她来说完全没有区别。他又仔细回想一番他寄过去的那封信的内容,也明白她为什么会说最后那句话了。
      问题又回到了原点,但这次,他不再犹豫,给父亲回了信。
      剑桥公主殿下的生日舞会成为了整个伦敦社交圈的焦点,这次不止阿德莱德公主,久未露面的剑桥公爵夫妇也一同出席。
      “哦,亲爱的表妹,16岁生日快乐!”维多利亚女王送出了一顶十分精美小巧的粉钻水仙发梳。五朵大小不一的水仙花瓣都是由透明钻石切割而成,中间的花蕊却是粉钻,被打磨成水仙花蕊的喇叭模样。惟妙惟肖,栩栩如生。而挖出来的粉钻,则做成了一只铂金戒身的钻石海棠的戒指。女王亲手帮她戴在右手中指之上。
      剑桥公爵夫人也让贴身女仆将自己的礼物拿出来,震惊全场。包括一顶王冠、项链、耳坠、手链、戒指在内的一整套蓝宝石首饰在明亮烛火的映照下闪着璀璨光华出现在众人面前。
      几乎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可真是大手笔啊!一般,这种东西都是要在女儿出嫁时作为陪嫁带走的,也不知,剑桥公爵家到底有多富裕。之前的奥古斯塔公主也是,整整陪嫁了三套珠宝、一座庄园,并5万英镑存款,有钱啊!再次面向全场宾客,大家都纷纷为阿德莱德送上生日祝福和礼物。
      每年生日,她都能收到许许多多琳琅满目的礼物,但女王的总是最为贵重。却没想到今年,自己的母亲爆了个最重的礼。
      圣诞节假期,达西一家按照惯例来到伦敦度假。当然,也是顺便将两个孩子的订婚礼办了,以免夜长梦多,出了什么事反而不好。与达西家的接触全权被公爵夫妇收手,她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好好待在家里,什么地方也不要去。
      于是,直到订婚宴会当天,阿德莱德才再次见到自己的未婚夫。他一身剪裁合宜的黑色双排长西装礼服,内搭银色马甲和雪白衬衫,脖子上规规矩矩的系着雪白的领结。下穿纯黑紧身长裤,脚上套着一双真皮靴子。材质都是极上乘贴身的,再加上刻入骨髓的绅士教养,显得他越发伟岸英俊。
      只是看到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还是不免让阿德莱德觉得有些别扭与违和。
      晚宴上,她和小达西先生被安排在了一起,老达西先生就坐在她另一边。为了不打扰到这对新出炉的未婚夫妻联络感情,他和另一边的威灵顿伯爵夫人聊得十分开心。
      所有人都到齐了,在剑桥公爵说明了此次宴会的目的并介绍了男女主角和老达西先生、达西小姐后便正式开始了。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众人也都纷纷祝贺两位未婚夫妻,
      阿德莱德仪态优雅的喝着自己盘子里的鹰嘴豆蟹黄奶油汤,侧头看向了这位一直保持着可贵沉默的未婚夫“尽管你不喜欢我,但还是答应了”
      虽然是问句,但她的语气十分平铺直述,没有什么明显的起伏。
      小达西先生放下手中汤匙,擦了擦不小心沾在嘴角的一点点汤渍,平静的侧脸过来对她说话 “事实上,我从未对你有过不满。相反,我非常感激你为乔治安娜所做的一切”
      阿德莱德微微挑起纤细好看的眉毛“所以,这算是一种报答吗?”
      “如果你要这样想,当然可以。但既然你说你嫁给谁都无所谓,那为什么不选择一个自由、简单一些的呢?”达西先生定定看着她,似乎这种话题并不能让他的情绪发生波动。
      “我的生活永远不可能简单”阿德莱德停止说话,向后靠在椅背上,好让男仆能顺利的将她面前的碟子收走“即便我嫁去德比郡,每年的五月和冬季,我都不得不回到伦敦。就连平时,也有没完没了的事情等着我做”
      “事实上,你可以将乔治上校的事情交给莎拉·费尔罗伯泽”他皱着眉拿起刀叉,边说边从烤羊羔肋骨上切了一块肉下来。
      阿德莱德十分想直接动手啃,却顾忌着公众场合人多眼杂,不得不耐着性子慢慢切“这种事情,除非爸爸妈妈都不在了,否则绝无发生的可能。乔治回来后,会比现在轻松一些”
      很久没有回答,侧头去看,小达西先生正十分专注的切东西吃。但依靠阿德莱德这些年的贵族休养和察言观色经验,他很有可能是因为不高兴而借此躲避或掩饰自己的情绪。
      因为本质上,他真的是一个很传统的男人。在他的认知里,妻子就应该是那种纯粹意义上的淑女,规规矩矩守在家打理家事,为他生儿育女,在他外出办事时打理行装然后乖乖等他回家。参政、打理产业都是男人的事,女人不该插足,当然,女王陛下可以是那个例外。这不止是他一个人的想法,这个时代的所有男人都这么想。虽然在这个时代和地区,女人除了国会大厦什么地方都能去,但本质上,所有地方都存在着严重的性别歧视。
      女人,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在合适的年纪找到一个合适的结婚对象。然后用一生的时间告诉所有人,她有着良好的教养,是好一个妻子、好母亲。
      他们不再说话,只是安静的各自吃饭。本来因为注意到两人说话而十分高兴的老达西先生又奇怪了起来,刚才还聊的挺好,怎么突然就冷场了?
      晚宴后的舞会上,作为男女主角的阿德莱德和达西先生要跳开场舞。
      是一首苏格兰地区的小提琴独步舞,直到两个人开始,其他人才可以加入进来。
      虽然是第一次一起跳舞,但十分奇妙,她将手放到他的手心上时感觉到心脏跳漏了一拍。温暖干燥、厚实有力,确实非常让人有安全感。他的舞技很好,显然是受过严格训练的。
      而对于达西先生来说,和阿德莱德跳舞是一件十分赏心悦目的事情。因为她的舞步优雅而轻灵,她的衣裙随着脚步而轻轻扬起,就像那花丛中自由翻飞的花仙子。她今天穿了一件雪白的低领舞裙,但保守的以同样雪白的丝巾遮住胸前的大片裸露,纤细的腰间系着粉色的细缎带。金色长卷发被高高挽起,发髻间别着一只精美的水仙发梳,粉红的花蕊与腰带和戒指交相呼应,可爱极了。
      这一晚,算的上是她第一次在众人面前跳舞。可还来不及体验被绅士们竞相追求的飘然感,就已经名花有主了。
      从跳舞场出来,阿德莱德果断趁大家的热情被跳舞吸引,带着达西坐到沙发上喝茶。看着她一俯身时钻石水仙折射出华美的微光,达西先生忍不住夸赞“公主殿下的发饰很漂亮”
      被夸赞了品味,阿德莱德表现的很高兴,露出了今晚第一个真正开心的笑容“谢谢,我也很喜欢,这是女王陛下送我的15岁生日礼物”
      发现他现在的表情很柔和,阿德莱德为了避免他多想,决定还是主动找个话题说一说“现在我们已经定婚了,如果你愿意,私下可以叫我的名字”
      “我的荣幸”他对面前微笑着的少女微微颔首,唇角竟也不受控制的翘起。
      说了这一会儿话,第二场舞已经结束。乔治安娜和舞伴,也就是自己的父亲老达西先生一起回到休息区。动作敏捷的挤到阿德莱德空置的另一边坐下,拉着阿德莱德的手激动不已“哦,公主殿下,真不敢相信,你即将成为我嫂子了!等婚礼过后,你就能一直在彭伯里陪我了”
      她真的像个小天使,阿德莱德温柔的摸了摸她白嫩的小手,满是歉意的对她说“亲爱的乔治安娜,你得原谅我,明年夏天我不能去彭伯里陪你野餐了”
      “为什么呀?”小女孩并不十分理解。
      公爵夫人正好过来,优雅的坐到女儿对面的空位。对这个讨人喜欢的女孩耐心解释起来“按照习俗,在定婚之后、婚礼之前,女方是不能到未婚夫家里去做客的。达西小姐要是愿意,尽可以到玛格丽特庄园来小住。奥格和她的丈夫弗雷德里克·威廉六月的时候也会带着孩子们来玩”
      看着乔治安娜又害羞又兴奋的点头,阿德莱德却微微皱起了眉头“奥古斯塔和她丈夫要从德国回来?”阿德莱德之前并没有听她说起。
      “是的”公爵夫人矜持的点了点头,笑容和蔼“也顺便探望在英国的亲朋好友,直到婚礼结束。”
      虽然公爵夫人说的轻松,可阿德莱德知道其中更深层次的意义。这不仅是为她送嫁,也是一家人最后的团聚机会。虽然是有些悲观了,可在这个没有飞机、出行主要靠马车、轮船的时代,国家与国家之间的距离是何其遥远?虽然同属欧洲,可来回一趟就要花上近四个月的时间。
      乔治又常年待在军营,四处奔波调动,即便她在国内,一年也见不到几次。而近年,德国铁血首相脾斯麦初露锋芒,平叛了1848革命。作为政变的参与者之一,姐姐和姐夫的家族作为首要肃清对象,日子也并不好过。再回德国,底蕴虽还在,但到底比不了之前的风光了。若是再不肯想办法开源节流,只怕要不了几年就要落没了。
      大厦将倾,对他们这个小家是厄运,却又是历史发展的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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