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慢与偏见之汉诺威玫瑰

作者:步步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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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0 章


      对于一个现代人而言,分别从来都算不上什么大事。哪怕相隔天涯海角,也能通过电话和视频交流,随时享受零距离。可对于一个出生在沟通全靠吼和书信的时代的人来说,这一切就显得格外难熬了。阿德莱德还好,她从天亮忙到夜幕降临,总有各种各样的事情等着她处理,乔治安娜就不同了,她每天都会问管家克里夫茨先生有没有她哥哥寄回来的信。
      每次她都很激动的和她的嫂嫂、朋友们分享这一喜悦。而这一回,她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欣喜。因为哥哥的来信让她开始有些担心兄嫂的关系。
      我最亲爱的乔治安娜:你近来过的好吗?经过一个多月的海上航程,我现在已经从阿根廷到达美国波士顿。
      这是一个面积广袤的开放而自由的国家,有很多风景秀丽的地方。和南安普顿一样,波士顿是个港口城市,距离我此行的目的地还有几天行程。我住的旅店不远处有一家餐厅,专卖当天捕捞上岸的新鲜海鲜。是旅店老板推荐的,算得上是我这段时间以来最满意的一家餐厅了。
      然而,这也让我更加想念彭伯里,想念你和阿德莱德。
      我从阿德莱德的来信中得知你的德语进步很大,我真为你感到骄傲。卡斯特夫人体贴温和,我相信你们一定可以相处的很好。我几乎想象不到等我回来时你会长成怎样一个可爱的淑女。
      上次你的来信中说有些夫人小姐们总是背地里谈论阿德莱德。我希望你知道,别人说什么是她们的自由,我们既然无法阻止,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去在意。自己过的开心才最重要,我相信阿德莱德也是这么做的。你告诉我你写信的时候她生病了,现在好全了吗?
      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应该是秋天了,玛格丽特庄园的枫叶也要变红了。如果你们去剑桥郡的话,请你替我好好看一看,告诉我那是怎样一副美丽景色。
      你的哥哥:费茨威廉·达西
      嫂嫂没有告诉哥哥她被人编排,也没有告诉哥哥她生病的事,还有她们会一直留在彭伯里直到冬天伦敦社交季开始。
      而阿德莱德这边,她同样皱着眉头在阅读达西先生寄过来的信。
      我亲爱的妻子阿德莱德:从布宜诺斯艾利斯到波士顿的旅程一切顺利。你的身体还好吗?
      给你写信的时候我已经和底特律工厂的代理人卡特先生碰过面了。这段时间经历的一切,让我对你当初的话感到深切的认同。驱使奴隶确实能为我们的生意带来巨大的利润,可与此同时,也等同于丧失了上帝赋予我们最基本的人性。我会把新奥尔良的庄园卖掉,带着那些黑奴前往形势相对宽松的北方,至少在我的工厂和店铺里给予他们与白人工人相同的待遇和尊重。
      这里的事情很复杂,大概要到年底才能办完,因此我不得不再次和你以及乔治安娜分开过圣诞节。上次乔治安娜来信说你感冒了,你是我妻子,为什么你不愿意自己告诉我呢?即便你我相隔了整个大西洋,可我仍不希望我们的关系因此生疏。你身体好了吗?阿德莱德,生病了就应该好好休息,工作上的事情稍微推迟几天也没有关系,不然还雇佣那些代理人做什么呢?
      愿上帝祝福你和乔治安娜健康快乐。
      菲茨威廉·达西
      感冒这样的小事也值得写进跨洋信件中去?就是在现代通讯那么发达的时候,出门在外的游子对家人也是从来只报喜不报忧的。她不觉得这是一个值得重视的问题,于是她决定在回信中无视掉这件事。
      在圣诞节前一天收到家中回信后,达西反倒不生气了,他甚至已经遗忘自己在上一封信中妻子的不满。
      这次出发前,阿德莱德和他说了很多对于美洲奴隶制现状的担忧“我相信你知道法国大革命是怎么爆发的,也知道德国内乱的最根本原因。现在庄园主们对奴隶的压迫已经日趋严重,很多黑人为了生存逃向北方工业区,美国南北双方迟早要打起来…”这些话他在出发前并不以为意,直到他真正踏足美洲,看见了那里的黑奴们到底生活在怎样一种可怕的环境之中。
      那是真正暗无天日的地狱,从早到晚的繁重工作,主人随心所欲的打骂羞辱,一个个因为营养不良而瘦成皮包骨头,因为卫生条件太差而衣不蔽体,浑身散发着恶臭。更可怕的还不是这些,他们被当做牲口一样随意婚配,没有一丝自由人权可言。
      他同情他们,想要对自己家族从前的错误做出补救。即便他也是他们所憎恶的将他们拉入这等境地的白人资本家。
      于是他听从了妻子的建议,关闭南方的农场,带着庄园里的人去北方发展工业。
      他在美洲经历的越多,看到的丑恶越多,越能理解她的强势和对某些事的淡漠从容。而从一开始,他也如妻子一样,在寄回家的信件中报喜不报忧,尤其是写给乔治安娜的那封信,更是只捡着新鲜有趣的说。
      他不知道她是如何做到远在万里之遥仍能对美洲大陆的局势了若指掌,但有些事他可以确定。
      她是他的妻子,是他余生最亲密的家人。她有独挡一面的能力,那为什么要自私的让她掩藏自己的才能回归家庭?更何况,在那样内忧外患的情况下,她也是心力交瘁的吧…
      换一种角度看,这样也不无好处。不管是生活还是生意上遇到问题,都能有一个能力相当的人一起商量。他们在相互扶持,相互帮助的同时,也能促进彼此感情和了解。也许是因为家庭的原因吧,他猜。她出生的时候剑桥公爵夫妇的年纪已经很大了,哥哥常年驻守军营,姐姐早嫁,她不得不尽早成长起来,好替父母分担。
      想到这里,达西又无比心疼起妻子来。他下定决心,等回到英国他一定要加倍对妻子好,让她往后余生都不再多操一分心。
      11月,阿德莱德回到伦敦,女王就让她去白金汉宫说话。
      “哦,亲爱的阿德莱德”女王欢欣的上前扶起表妹,半年未见的二人相互行了个亲切的贴面礼“你可算回来了,圣诞节我们一起去巴尔默勒尔城堡度假怎么样?”
      巴尔莫勒尔城堡,这个后世闻名的皇家私人城堡在去年初秋的时候因为原主人被鱼骨梗咽致死,被女王以30,000几尼的价格买下。在阿尔伯特亲王的要求下改建成苏格兰风格,因为他平时看多了传统的英格兰风,想换一种心情和感觉。因此他还特地找在装修方面很有见地的阿德莱德看过设计图纸。
      “当然好,不过我得把我小姑子带上”和女王待在一起,她自然是不能忙她的那些工作。忙了一年,也是该好好度个假了。
      看表妹俏皮的眨眼,维多利亚微笑“这是当然的,总不能留她一个人在伦敦过圣诞节,一起去还能让她陪孩子们玩”
      到目前为止,她已经生了七个孩子,肚子里还揣了一个,据她所知,这位表姐还要再生一个。只能说,她佩服她的勇气和对丈夫的爱。总之,这是一个庞大而辉煌的家族,每一个孩子都是未来的国王和王后。乔治安娜跟着她那群外甥、外甥女混了这两年已经开朗大气多了,她也并不担心她的社交能力。
      午饭吃到一半,维多利亚看了眼正偏头和爱德华说话的乔治安娜,回过头询问阿德莱德“你丈夫还不回来吗?”
      阿德莱德嗅着杯中产自美茵河畔的雷司令,心不在焉“唔,那些产业老达西先生多年未去巡视,那些代理人仗着天高皇帝远就偷奸耍滑。账目和管理问题多的很,尤其是美国南方,可能要来年三四月才能回得来呢”
      看着她那幅公事公办丝毫没有思念丈夫的模样,维多利亚无奈的点了点她光洁饱满的额头“你就不怕他带回来个情妇,或者孩子?”
      不可能,他要是真这样,还有《傲慢与偏见》这部名著吗?
      阿德莱德很放心,却也不能说出来,只好一脸超脱的道“我担心有什么用?男人只要起了她心,我就是在身边守着都没用,更何况相隔了整个大西洋?”
      “也是”维多利亚又看看正和几个表兄闲聊的阿尔伯特,正巧他也回过头来看她,视线对接的那一刻相视一笑,可谓是心有灵犀。
      将这一切尽收眼底,阿德莱德笑着打趣“你们夫妻感情这样好,有没有秘诀给我分享一下啊?”
      “秘诀?”维多利亚整个人都洋溢着幸福的光芒,在阿德莱德半是玩笑的目光中认真道“秘诀就是不管在外面怎样,在家里,在他面前,我始终都只是个女人”看着阿德莱德慢慢正经起来,维多利亚微笑着补充“需要他精心呵护在意的女人”
      这番话说的很有智慧,让阿德莱德想起一个关于他们夫妇的故事。有一天晚上,皇宫举行盛大宴会,女王忙于接见贵族王公,却把她的丈夫冷落在一边。阿尔伯特很是生气,就悄悄回到了卧室。
      不久,屋外有人敲门,阿尔伯特很冷静地问:“谁?”
      敲门的人昂然答道:“我是女王!”
      门没有开,房间里没有一点动静。女王离开了,但她走了一半,又回过头,再去敲门。
      阿尔伯特又问:“谁?”
      女王和气地说:“维多利亚。”
      可是门依然紧闭。维多利亚气极了,想不到以英国女王之尊,竟然还敲不开一扇门。她带着愤愤的心情走开了,可走了一半,想想还是要回去,于是又重新敲门。
       阿尔伯特仍然冷静地问:“谁?”
      这一次,女王用温柔的语气说:“我是你的妻子,阿尔伯特。”
      这此,门开了。
      这让她本能的开始反思自己和达西之间的相处。不可否认,她很多时候对待丈夫的态度有些强势和理所当然。就如同他在上次信件中指出的,她不够依赖他,也如同维多利亚所说,她在他面前不够温柔有女人味。
      达西和阿尔伯特亲王一样,都是高娶,本身却又足够优秀高傲。长期待在妻子耀眼的身份和光环下很容易受挫。因此,明里暗里他们都更需要妻子的尊重和温柔体贴。
      想到这里,阿德莱德沉默,半晌拉着表姐的手真诚的感激“谢谢你,维多利亚,我懂了”
      女王以一副过来人的心态轻轻拍拍她的手背温柔指点“夫妻感情也是需要经营的。普通男人尚且自尊爱面子,更何况我们的丈夫?这往往就需要我们女人放低姿态,可也不能太过放纵,不仅让人看不起,自己还受气,这个度全靠你自己把握。”
      不愧是千古留名的传奇女王,维多利亚是一个有着大智慧的女人。不像她,重活一世,还是什么都不懂。
      巴尔莫勒尔城堡的冬季对于阿德莱德来说是悠闲的,这三年来第一次放下如山的公文,全心全意的享受圣诞节。每天除了陪女王夫妇去打猎,便是和乔治安娜待在一块。这让乔治安娜很高兴,因为她已经很久没有和阿德莱德好好的单独相处过了,她每天都好忙。
      虽然她并不寂寞,身边有卡斯特夫人和朋友们的陪伴,她甚至可以说她也很忙。忙着去参加各种聚会,忙着学习新的知识···
      但阿德莱德是不同的,她是她的嫂子,是她的家人!
      她的陪伴总能让她获得比其他任何人、任何事能带给她的更多的快乐。
      美好的日子总是一眨眼就过去了,让人遗憾的同时,也为这个沉寂了许久的家族带来了的新的期盼。
      三月底,阿德莱德正在书房看信,不期然听到楼下仆人们的一阵骚动。
      她站起身,秀美的眉微微皱起,要下去看看发生了什么,紧接着便传来乔治安娜压抑不住惊喜的一声呼唤。
      “哥哥!”一千多个日日夜夜的思念没有让她哭出来,如今重逢反而哭了。
      达西也紧紧搂着扑上来的妹妹,眼圈红的厉害。即便他从小就是那样一个情绪内敛的人,至亲之人的眼泪还是无法让他不动容。更何况,分别的这些日夜里他也这样想念着她。眼睛本能的在人群中寻找那一抹身影,尽管他在一下船就往回赶的时候就做好了不能立即见到阿德莱德的准备,可当他真的见不到她的时候,他还是不可避免的失落了。
      回来了啊!她想,终于回来了!
      被阿德莱德随手扔在桌上的羽毛笔因为长久的悬空停顿而滴下一滴墨水,晕染在写了一半的回信上。她又呆了呆,转头看看窗外阴沉的天色,这才找回些许思绪。她深吸一口气,将笔和已经废掉的信件收拾好。双手无意识的捋捋裙摆,终于缓慢而镇定的走出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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