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天道的日子

　　温绿衣抬头望去，却发现是一个长相端正的中年模样男人。刚刚没有发现，这个山洞虽然不大，山洞的洞顶却意外地高。

　　“你倒是能在这里住得下去，”温西洲没有看他，只是自顾自甩了甩袖子，把石床上的人影打碎，“而且，你还没有考虑好吗？”

　　中年男人从山洞顶跳下来，手里拿着一个酒葫芦，酒水把他嘴边乱糟糟的胡须打湿，“考虑什么？我在这里当个闲云野鹤也挺好。倒是你，这次来我这里居然带了一个女娃娃过来，倒是罕见。”

　　温西洲握紧了温绿衣的手，“我们这次来是为了请你回帝都学院。”

　　中年男人，就是那个失踪了几百年的前任校长，燎栗尊者。

　　燎栗笑了笑，眼睛眯成一条缝，“小姑娘，你和西洲是那种关系吗？”

　　温绿衣脸上一红，她看了眼温西洲，点点头，又道：“燎栗尊者，我听说您和现任帝都学院校长申狱是师徒关系？”

　　燎栗喝了一口酒，舒出一口气，“是啊，我和他是师徒。小姑娘，这事情是西洲告诉你的吧？”

　　说着，也不待温绿衣回答，又道：“不过他现在居然已经是帝都学院的校长……也是，我不在了，他来当也算是正常。”

　　“那您知道季家吗？”温绿衣紧接着问道，“季家和申狱是不是有什么过节？”

　　燎栗又灌了一口酒，擦了擦嘴角，哼笑了一声，“小姑娘倒是咄咄逼人，你想知道这种事情，应该去问你身边的男人，他也是这件事情里的参与者。”

　　“参与者？”温绿衣看了眼温西洲，“怎么回事？”

　　“怎么？”燎栗问，“你没有和小姑娘说？”

　　“也罢，”燎栗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石床，“坐过来，我慢慢和你说。”

　　温绿衣依言坐过去。

　　“这件事情说起来还有些复杂，该从哪里说起呢？”燎栗盘腿坐在石床上，叹了口气，“那就从季家的宝物开始说起吧。”

　　“宝物？”

　　“没错，季家是一个隐世不出的家族，他们几千年前在这片土地上得到了一个宝物，从此有了让人恐惧的力量。”燎栗看向山洞外面，眼神悠远，“有一次，我带着申狱外出修炼，和季家当时的家主相遇，我们一见如故。而我对季家的了解也是从这次开始……”

　　“去过季家一次以后，再去季家的频率就多了起来。一直到有一天，我和季家那老狗在一起喝酒，两人都喝得晕晕乎乎，他借着酒劲带我去了他们家的藏宝阁。”

　　燎栗看了眼温西洲，“我到现在还记得那个宝物的模样，翠绿的透明水晶里，一个穿着黑袍的俊美男人躺在里面，神情安静的像是睡着了。不过，即便睡着了，却仍旧像是神祇。”

　　温绿衣想到申狱手里的那个巴掌大的绿色晶石，难道说……

　　“后来呢？”温绿衣问。

　　“我老头虽然对着宝物甚是喜欢，却终究看在老友的面子上没有开口也没有走漏风声。只是却漏了一个人——申狱。”燎栗捏着酒葫芦的手冒着青筋，“我一直都知道自己的这个徒弟心术不正，却没想到他……唉。”

　　重重叹了口气，“我们回了学院，他却借着要外出巩固修为的借口又回了季家，季家人不知道，只当是他过来借宿，却未曾想当天晚上，宝物库里面的东西就失窃了。”

　　“知道这件事情以后，我迅速赶来，终于顺着蛛丝马迹找到了他。只是那个时候，他已经被人打伤在地，神志不清。”燎栗说着苦涩的故事，“我又走了几步，果然看到躺在草丛里一脸警惕的西洲。要说起来，西洲当初没有修为就能把申狱打倒在地，也真的是一件奇事，付出的代价也很大就是了。”

　　温绿衣嘴角发苦，“什么代价？”

　　“失去了一根手指。”燎栗揉揉额头，“不过现在被补上了。”

　　“那个时候，温西洲醒了，我开始不确定到底要不要把他再带回季家，就在我犹豫的时候，申狱已经逃跑了。”燎栗的声音虚无缥缈，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没有了宝物的季家，很快就被对家发现，逐渐把他们的地盘蚕食。这倒也不是什么太大的事，有老夫在，帮他们在这里站稳脚还是可以。”

　　“可惜，十几年以后，季家被我那叛出门的徒弟灭了满门。因为外出任务而幸存下来的季家人得到了我的帮助，在极寒之地过起了隐居生活……只是，申狱根据西洲断掉的手指，拟造出来一个虚影就能造出一般的天道纸，那如果得到整个人……”

　　温绿衣眸色黯了黯，手不自觉的抓紧腰间的剑柄。

　　“这个山洞，是我师傅陨落的地方，这个山洞周围是一种极其罕见的玉石，可以压抑人心底的魔念。”燎栗叹了口气，“我当初和申狱大战，却没想到我的一时心软居然会把自己逼到这个境地。一旦我踏出这里，压抑在我心底的心魔就会肆虐而出，把我撕个粉碎。”

　　温绿衣皱眉，心魔这种东西，是修真之人最大的阻碍，如果不能正视，说不定会永远被困于此。不过，燎栗尊者不能走出这里，那……季家遗孤……

　　果然，燎栗继续道，“申狱虽然把我逼出了心魔，不过他也不好受，被我打了个重伤，一直休养了几百年，才终于把神识上面的伤口养好。却没想到，季家仍旧没有逃出他的魔爪。”

　　温西洲终于开口，“那个时候我已经当上了造化宗的峰主，不过我一直都暗地里保护着这群人，算是我给燎栗的一命之恩。”

　　燎栗哼笑，“你这个小娃娃还是这么嘴犟。不过，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算是我想把你带走也不一定就能带走。”

　　“所以，”温绿衣敛眸，神色看不清喜怒，“季家被灭门只剩下那几个了？”

　　温西洲蹙眉，轻声道：“是。”

　　“好，事情都差不多弄清楚了。”温绿衣站起身，看向燎栗，“尊者，如果你在一年时间里还是没有战胜心魔，那就等着我给你带来帝都学院被抹杀的消息。”

　　走到温西洲身边，牵着他的手轻轻摩挲，“我们走吧。”

　　“嗯。”温西洲见温绿衣这样的神情，不由得也有些慌张，“绿衣，你……”

　　温绿衣凑近温西洲的唇，温柔的吻了吻，她道：“新仇旧恨，申狱他也是时候和他的罪孽一起去往黄泉了。”

　　这话是说给燎栗听的，温绿衣听他说话的时候，清楚的感觉到燎栗对帝都学院的感情。申狱一个弃子而已，如果因为这个弃子而让帝都学院陷入混乱，甚至被外人瓜分，恐怕燎栗是怎么也不会允许的。

　　“小姑娘，”燎栗看着面前的温绿衣，脸色阴沉，“你是在威胁我？”

　　“不是威胁，”温绿衣背对着燎栗，嘴边露出一个冷酷的笑容，“我只是在说一件闲事而已，哪里有什么确切的目的呢？”

　　说罢，两人离开了山洞。

　　而山洞里的人怔愣了良久，终于大笑出声，“你听到了吗？真是个可爱的姑娘……和你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

　　燎栗尊者的心魔，是一位姑娘。

　　那位姑娘姓季，莫名失踪。

　　听申狱说，她死了……死相很难看……

　　“你说，”燎栗说道，“我躲在这里，只为了能与你日日见面，是不是有些自私了？”

　　燎栗叹了口气，神色复杂又痛苦。

　　·

　　假期的时间一闪而过，不同于宗门招收弟子的时间间隔，帝都学院的学生招收是一年一次。

　　而这一次，显然来了一个温绿衣的熟人。

　　百香楼仍旧很热闹，其中一个包间里，传来少女惊讶的声音。

　　饶是卿艺这样的勤奋，也对温绿衣如有神助的修为有些惊讶，“你现在已经分神初期了？！！！”

　　“不是，不应该啊，就算你是极品天才，可也不能短短的一年时间里连跳三个大阶吧？”卿艺脸上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平静，“我现在才……金丹初期……这差别也变得太大了……”

　　卿艺坐回凳子上，似乎还在消化这个消息。

　　温绿衣有些无奈，本来她没以为她能在这么短短的时间里再次进阶，只是在魔雾森林的一个洞府里捡了些宝贝……

　　“我也只是碰巧，”温绿衣转移话题，“还有这些，要我帮你介绍介绍吗？都是我的同级。”

　　卿艺有些懊丧，不过仍旧打起精神，和在场的白蜺等人一一打了个招呼。

　　鳌戴打了个哈欠，说道：“其实卿艺学妹也不必这么沮丧，我们这些人，当初在这里的时候哪个不是比绿衣的修为高？要说沮丧，是我们沮丧才是。”

　　“说的也是，”卿艺叹了口气，“我以后一定会慢慢追上你的。”

　　温绿衣笑着点头。

　　帝都学院的一年级都是一个班级，而到了二年级，根据每个人的主攻方向，就会被分配到不同的学科。

　　像温绿衣，要去的就是炼丹。

　　不过，在帝都学院，二年级和三年级加起来，也不过是约莫能让学生过个见习丹师。当然，像是玄水那样的天才就不在这个考虑之内了。

　　也就是说，这不仅是卿艺的欢迎宴会，几人心里也知晓，几人凑在一起的时间也不多了。

　　温绿衣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还有就是，我可能要在一年内读完两年的课程。”

　　卿艺皱眉，“为什么？”

　　“你忘了？”温绿衣笑道，“一年后，神丹宗就要开始招收新弟子了，我和掌门的约定可不能作废。”

　　席上的人都是一阵沉默，只是这沉默里还有一些其他的气息。

　　白蜺冷着脸，拿出一个储物袋，“一百妖丹。”

　　紧接着，其他人也纷纷拿出自己的妖丹。

　　鳌戴委委屈屈的掏出自己的储物袋，哭丧着脸，“这么多妖丹可能卖不少钱呢……”

　　温绿衣看向众人，“你们这是……”

　　“跳级，”季东巡道，“我们早就朝一阇剑尊打听过，你要提前毕业这件事情。虽然我们的目的不一样，但是大家能够一起喝毕业酒还是最好。”

　　季德露出一个笑容，端起酒杯，“那绿衣，你要和我们一起吗？参加半年以后的学院大比！”

　　温绿衣双手紧了紧，站起身拿起酒杯，“自然！”

　　卿艺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一阇剑尊在这？！”

　　众人看着卿艺一脸摸不清的神色，不由得在一起哄堂大笑，就连季之白，嘴角都罕见地露出一个细微的弧度。

　　温西洲坐在百香楼的屋顶，手里的酒杯对着天上的月亮一举，嘴角的笑容简直要把人溺死。

　　几人喝了个酩酊大醉，只有温绿衣还醒着。

　　不过即便脑袋还算清醒，却在站起来的一瞬间身体晃了晃。

　　一个身影陡然出现，接住了温绿衣。

　　“西洲？”

　　“嗯。”

　　温绿衣安心的把自己朝温西洲怀里窝了窝，“我们回去吧。”

　　“好。”温西洲运气灵气，把几个醉鬼送回别墅，又背起晕乎乎的温绿衣。

　　温绿衣没醉，只是脑袋有些晕，“我们要走回去？”

　　“嗯，”温西洲眉眼温柔，笑容惬意，“月色甚好。”

　　温绿衣靠在温西洲背上，瞅了瞅天空，明明连星星都没有。

　　“走吧。”

　　温西洲嘴角笑容越发扩大，两人安静地走了一会儿，温西洲突然道：“一年以后你就是十七岁了，也就是说我还要再等一年。”

　　温绿衣被逗笑，“我们都已经成过亲了，怎么还在想那些有的没的。”

　　“玄国的夫妻只能一起相伴六七十年，最多不会超过一百年。也就是说那种婚姻形式只是几十年的约定……可我想把绿衣几千年几万年，一直到世界化为虚无都拴在我身边。”

　　温绿衣趴在温西洲脖子边，脸上的笑容迷醉又幸福，她没有出声。

　　就在两人快要到别墅，温西洲以为背上的人已经睡着了，他才听到温绿衣传来很低的一声：“好的哦。”

　　夜色很美，即便没有月亮。人间再好，没有你也是枉然。

　　温西洲把温绿衣放在床上，轻手轻脚。

　　温绿衣没有睡意，酒醉也被风吹跑，她就着夜色看着温西洲，神色温柔。

　　不过说出来的话却有些煞风景。

　　“你知道有什么多人阵法或者攻击吗？”

　　温西洲伸手抚了抚温绿衣的脸，立马知晓了她的用意，“给他们的？”

　　“嗯，半年后，学院大比。”温绿衣想起她一个月前和燎栗说的话，“也许等不了一年了，他们不想失去这个……”

　　“嘘——”温西洲捏住温绿衣的手，无奈道，“你就别操这么多心了，还有我呢，我会帮你的。现在，睡一觉。不仅仅是醉酒，你这一个月以来，一直在修炼，都没有把自己放松下来。”

　　温绿衣顿了顿，终于长舒一口气，铺天盖地的困倦瞬间袭来，她闭上眼睛，打了个秀气的哈欠，“西洲……”

　　“嗯？”

　　温西洲等了一会儿，却再也没有了下文。

　　床上的人早已睡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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