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去看星星吧

　　003.

　　午后，风和日丽。
　　阳光温柔，凉风阵阵。
　　落叶翻飞间，风钻进一扇大开着的窗户，两旁白色的窗帘被吹起，柔和地在男孩儿与少年的身上拂过。
　　少年静静地坐在男孩儿身边。
　　他睡着了，乖巧地趴在桌上，发丝微微翘起。在他柔软的脸庞下，还铺着一张画纸，五彩斑斓的纸被他蹭掉了些许颜色。
　　少年手里捧着一本书，书页久久未动，刚才他一直注视着一旁画画的男孩儿。
　　良久，见男孩儿已经熟睡，他跳下椅子，神色紧张地拿来一张毛毯，轻轻地拢盖在男孩身上。
　　——傻子……颜料把脸都蹭花啦……

　　*

　　叶世安是读文学的，现下已经决定好了要回国求学。
　　他也并非离了助手就没办法学习与研究。他手机里装了个扫描软件，扫描文字后系统就会识别朗读，并通过蓝牙耳机在不打扰别人的情况下播放。
　　于是这天，刚睡醒的叶世安决定去图书馆借阅一些文献，在这么多天的休息时间里，他又积累了一些想看的书。

　　在起床前还有一件事，叶世安伸手从床头柜上拿起手机。
　　他此前雇佣的助手虽是C国人，但早已定居海外，鲜少回国。叶世安这次决定回国居住，得先告知对方一番。
　　这是要正式解除雇佣关系了。
　　对方回复得很快，13个小时的时差下，这个时候在A国也不早了，不过对方回复的速度一向很快，叶世安很满意，只当是他态度过分好了。

　　——那天，浩淮说，希望他回国。
　　叶世安嘴上说着，会回去考虑看看，实际上，他刚下车，浩淮还没有走远，他进门就对母亲宣布了要回国的决定，急得像个毛头小子。
　　陈静娴喜出望外，这段时间叶一的公司出了些问题，他们没办法常驻国外。光是上次叶世安独自回国她就担心得不得了，叶一显然已经习惯了她那副模样，什么也没说，默默地在一旁看合同。
　　叶世安转头又对父亲说了这事，叶一听后颔首，说：“你自己好好打算。”他儿子已经成年了，他有义务去尊重他做的每一个决定。
　　后来他回到房间想着想着，又想到了浩淮。
　　青年十分自然地划拉到微信聊天页面，语音输入道：“谢谢，这个圣诞我过得很开心。”末了，又添上一句，“晚安。”

　　回到这个早晨。
　　在卫生间洗漱的青年才突然想起来，他昨晚发完那两句话后，就把手机丢在床头柜上径直睡觉去了。
　　刚洗完脸，叶世安头发有些湿漉漉的。
　　他随意地坐在床沿，一手拨弄着头发，另一只手打开浩淮的回信页面，是一条文字消息和一条语音。
　　浩淮：不客气。我也很开心。
　　浩淮：“安。”

　　“……”

　　拨弄着头发的左手顿了顿。
　　接着房间里又响起浩淮的语音。
　　“……安。”

　　周遭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他对声音十分敏感，浩淮只说了一个安字，应该是晚安的意思。叶世安把语音播放切换到听筒模式，低哑的呢喃在耳边响起，“安。”
　　他真觉得自己像个痴汉。
　　只这一字，无数缠绵悱恻与旖旎在他耳边炸裂开，宛如情人间耳鬓厮磨。

　　叶世安深吸口气，站起来推门下楼。
　　毫不意外，一楼客厅依然一个人也没有。叶世安热了早饭草草吃了点就出门了。
　　天气又冷了些，叶世安戴了双手套，他出门不喜欢带太多东西，除了手机外，只揣了本本子和一支笔，耳朵上别着一只蓝牙耳机。

　　*

　　浩淮盯着手里的这份工作报表，眉头紧锁。
　　“这报表谁做的？”
　　一旁的助理回道：“是一个新来的实习生。”
　　浩淮：“通知一下，一会儿开个短会。”
　　助理：“好的浩总。”

　　把手里这份详尽的工作报表放在办公桌上，浩淮舒展眉头，走到落地玻璃窗前俯瞰这座城市。
　　忽然，他眸光闪烁，锁定了人群里的一个身影。
　　那人在斑马线前等待绿灯。今天的他没有戴眼镜，穿着一件白色的厚棉袄，套着一双黑色的毛绒手套，右手还拿着一个别着笔的本子。
　　是叶世安。

　　见到路边安静的青年，他的心都快化了。
　　浩淮面不改色地给助理打了个电话，把刚刚说的工作短会给取消了。
　　今日接受临时视察的员工们都暗暗松了口气，在浩总身边工作多年的助理却不这么想，等老板结束了正在做的事情后，该开的会一定会开……

　　眼见青年要走到马路对面了，浩淮才悄悄跟上，还带着些隐秘的窃喜。
　　他今天也穿得很暖和，浩淮心想。
　　这或许就是一见欢喜吧。
　　这么多年来，浩淮没办法去见叶世安的时候，就只能在远处静静地望着。光是远远地望上那么一眼，冰雪便在无声中消融了。
　　偷看叶世安的自己其实有些变态吧。
　　不过他不打算改。

　　浩淮一边不远不近地跟在叶世安后面，一边给叶世安的助手发短信，问他是不是不打算回国。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后，助手先生又说了几句关于叶世安最近的决定。
　　助手：你可要抓紧了哦。
　　看完了消息，浩淮默默收起了手机，抬眼望向前方的青年。

　　*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叶世安站在路边，把手机掏出来。
　　浩淮：“早，在干什么？”
　　叶世安脱了手套，指尖在键盘上轻敲，如实回答。
　　叶世安：去图书馆。
　　浩淮：“……决定了？”
　　叶世安：嗯。

　　叶世安内心雀跃。他在原地站了会儿，没收到浩淮的回复，就又把手机放兜里，重新戴上厚厚的毛绒手套。

　　叶世安走到图书馆门口的时候手机又开始震动，这回是来电。
　　“您好？这里是叶世安。”他稍微退了出去一些，馆内一楼人比较少，十分安静，他在门口公然讲电话有些扰人。
　　“我是浩淮。看见你了，你要过来吗？”明明是问句，却被男人说得像是陈述句。
　　“嗯？你在图书馆？”对于浩淮为什么会有他号码这个问题，叶世安竟下意识地忽略了。
　　“在四楼扶梯右边尽头的座位。”浩淮直接报了位置，默认了叶世安会过去。的确，四楼存放的是文学类书籍，叶世安本来也打算去四楼。
　　不过……“这么偏僻，你哪儿看见我的？”叶世安轻笑。
　　浩淮半点心虚犹疑也无：“窗边，刚好看见你走来。”也算是实话。
　　叶世安：“那你等我一会儿，我先去前台问问书都放在哪儿。”
　　浩淮：“一会儿需要我帮忙的话给我发个微信。”

　　走到柜台前询问书籍相关存放信息的俊秀青年眉眼弯弯，惹得年轻的管理员小姐忍不住红着脸多看他两眼。
　　“谢谢，麻烦你了。”叶世安拿着图书管理员给的小纸条，向她道谢。

　　叶世安想看的书比较多，但是他看书的速度因为一些不可抗力，真的说不上快。
　　今天他把书的位置都问清楚了，以后就可以节省一些咨询的时间——并不是说他今天就硬要啃完书单里的所有的书，今天能读完一本书他就已经很满意了。

　　叶世安走上扶梯，习惯性地往上看，那儿站着一个男人，从身量上看应当是浩淮。叶世安眯了眯眼，模糊地半是辨认、半是猜测：在这寒冷的天气里，男人仿佛没有感知到何为“冷”，仅着西装外套，里面是衬衣和一件马甲。反观叶世安，把自己里里外外裹了个严严实实。
　　其实是浩淮走得匆忙了，在公司时，办公室里暖气洋溢，于是他随手就把自己常穿的温暖的黑色长风衣随手放在了沙发的扶手上，出来的时候忘了穿上。
　　浩淮穿得如此单薄，叶世安蹙眉：“不冷么？”
　　本来是冷的。
　　“……”他抿抿唇，道：“不冷。”
　　空气突然安静。
　　叶世安又问：“你今天怎么穿这么少？围巾和风衣呢？”
　　因为两人身处图书馆，所以叶世安特意压低了声音，连带着声线也有所变化，这声音到了浩淮耳里又不一样了。
　　“图书馆有暖气。”浩淮面不改色答。
　　叶世安：“有暖气就不穿了？”
　　浩淮：“……在车里。”
　　叶世安没说什么，却暗自记住了浩淮的这个坏习惯。

　　浩淮也是步行过来的，他深知不能露馅，趁叶世安找书的时候，在一旁默不作声地拿出手机给助理发短信，让他火速把他沙发上的风衣处理一下然后放进车里，开到图书馆附近的停车场来。
　　做完这一切，浩淮才走上前去帮叶世安挑书。

　　辨认和挑选书籍没有花费他们很长时间，总算是带着书走到四楼角落的阅读座位了。
　　叶世安看书很认真，浩淮时不时抬起头瞟他几眼，总能看见青年头顶的发旋。黑发青年微微低头，仔细地听着蓝牙耳机里的声音，忽而抬手做做笔记，或是写上一两句批注。外头的太阳不知不觉间更明亮灼热了，轻轻地照在青年的侧颜上，纤长的睫毛仿若几欲飞走的蝴蝶。
　　谁也没有说话，周遭只有书页被缓慢翻动的“哗啦”声，静谧的小角落里，青年就这样和男人相对着共度了一个上午。

　　很快就到了中午。
　　敲击桌面的“叩叩”声突兀地响起，叶世安抬眼看对面的男人，没什么表情。

　　浩淮对他说：“要去吃点东西吗？”
　　叶世安其实不是很饿，但也不想拂了他的好意，点点头，在笔记本右下角随手记了页码便站起身。

　　最后，都不太饿的两人商量了一下，去了附近的一家咖啡厅吃了些小食就解决了午饭。浩淮也借此机会回车里拿了几本文件。
　　接下来的一个下午，谁也没提诸如浩淮回公司继续上班、叶世安回家自习的事。两个年轻的大男人就在图书馆的角落面对面坐了一个下午，也不交谈，但总是让路过的人莫名感到岁月静好，小姑娘们都不忍上前打扰。

　　接到助理打来的电话的时候，浩淮皱着眉，有些不快的样子，但他二话没说应了下来。
　　叶世安看看窗外，发觉时间也不早了。“我也回去了，走吧。”
　　浩淮：“嗯。我送你。”

　　*

　　果然，会议也许会迟到，但它永远不会缺席。
　　全公司员工在今晚的这个补充会议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虽然，这次会议时间比以往的都要长……
　　这也许就是“冬天快要过了，春天也不远了”的预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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