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不在江湖

　　“王爷？”傅成手上的枪收了势，便看到在一旁站着的扶苏。毕竟他一身天蓝色锦袍，贵气逼人，很难让人注意不到。

　　扶苏见状也只是点了点头，不过阶级在那，白陶不在的时候傅成还是恪守礼节的，他走过来行了礼，然后问道：“王爷来此可有要事？”

　　“也没有什么要事，不过是见早上你们不欢而散，顺路过来看看。”他一脸云淡风轻，仿佛真的只是顺路走过来。

　　然而小校场在西院最西面，哪有顺路顺到这边的？

　　不过傅成还是听懂了他的来意，挠了挠头，“下官……我与温然师父没闹矛盾，我知道她的意思。”

　　“她的温柔让人有些消受不起罢？”扶苏想起此前种种，面上不免带了笑意。

　　傅成笑道：“还是你们文人用词准确，我也知道她其实是为我们好，我不过是在和自己斗气。”

　　“因为自己太弱？”扶苏转头看向远处，校场里还有其他人正在做日常训练，“本王也常常这么想，说到底，你们还是比本王强的。”

　　并没有想到他会这样说，主动将姿态放得与他们一样，而且似乎不是面具而是真心。如若真是这样，“王爷很重视温然师父？”

　　“自然是重视的。”扶苏没有多想。

　　“那王爷觉得她怎样？”傅成心中有了点近乎荒谬的猜想，惴惴地继续问。

　　扶苏稍微想了想，“看似无情却有情，其实温柔率直，始终如一，和别人都不一样。”

　　傅成双手捂脸缓了会儿，想着谷温然或许就是个道行很深的妖精，不自觉地能将其他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有人敬之，有人慕之，明明已经树敌无数，却无法让人讨厌起来。

　　就连这位高高在上的王爷也是，正常王爷提起自己护卫哪会有多重视？更别说问他对人的印象，居然不是她的武功高强，而是她的独一无二，陷得多深怕是自己都不知道罢。

　　“有什么问题么？”扶苏见他久久不说话，有些疑惑。

　　“没有没有，王爷对温然师父了解得还真是深入。”傅成摆摆手。

　　“这么说来，温然她说并没有正式收徒，你怎么叫是你的事，她应不应是她的事。”他挑了挑眉看过去，“所以今日一别，也不必有什么包袱了。”

　　傅成：？？？

　　不知道是不是眼花了，他总觉得看到对方一脸得意的表情。虽说他也知道谷酒只是暂时应了，他其实也就是这样叫更尊敬些，但这话这种方式说出来总觉得别有意味。

　　有点酸？

　　他还是挠了挠头，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这尊大佛了，不过自己任务被驳回了，的确一别不知几时再见，“那……后会有期？”

　　扶苏似乎挺满意的，踱着步又走了，似乎真的只是顺路来这里看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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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后离开时并没有什么离别相送的场景，之前该说的都已经说了，谷酒也去西院转了一圈算是作别。实际上最后只是扶苏拜别一下白知府，毕竟这一次当真叨扰了一周。

　　之前扶苏开玩笑说不如把白陶也带走，终究也只是玩笑。他在白陶那里恶补了一堆江湖的历史与传闻，姑且也能应付了，并且更加感受到谷酒的不同寻常。

　　既然她看过《天衣无缝诀》上下卷，又会杀人神曲《平沙落雁诀》，那么三诀中最后一决《无中生有诀》是不是也在她脑中？

　　毕竟，除了仍在世的《天衣无缝诀》下卷，另外基本秘籍似乎是陆续失传了。

　　马车稳稳当当地驶离了白府，向东再有两天便能到泽州。他坐在马车里闭着眼睛盘算着接下来的行程，以及目前掌握的信息，发现突破口确实是四年前玄衣派的惨案和旁边这个身世成谜的人。乔松所言不假，他的确给自己指了一条捷径。

　　构想了不知道第多少种可能，他脑袋沉沉的，果然前一天晚上没怎么睡着，早上早起，身体还是疲惫。然而现在心头安逸，他很快就进入了梦想。

　　也不知过了多久，“王爷！前面有山贼拦路！”这是前方车夫的声音。

　　扶苏睁眼，发现这时谷酒的头靠在自己肩上，而自己则靠在她头上。来不及考虑这般情景，他先撩了帘子向外看，黄昏时分正好走过两山之间的一条小道，本来按计划晚上可以到下一个县城中住下。

　　他揉了揉额角，“是要钱还是要命啊？”

　　“诶……可能都不是，可能是劫色……”车夫看着眼前的情况，有些不确定地答道。

　　劫色？扶苏将头伸出去看，发现原来山贼拦路拦的不是自己的马车，而是前面有一名女子，正被五个山贼围在中间，看着甚是可怜。

　　那几个山贼也没往他们这个明显富足的马车这多看几眼，这事算来与他们也的确没什么干系，可是这几人也当真拦了路。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似乎是江湖道义。

　　他看了一眼身旁，谷酒似乎是醒了，但什么也没说，也没动，看来也不像个喜欢抛头露脸的。斟酌再三，他还是跳下马车，缓缓走过去。

　　“你们几个人欺负一个弱女子，算什么英雄好汉？”

　　闻声，五个彪形大汉都转过来看向他，连那个瑟缩着的女子也看过来。

　　为首的右颊上有一处刀疤，嗤笑一声，显得更加凶神恶煞，“你算老几，就来抢我们兄弟的生意？”

　　“几位若是要钱，在下可以将这位姑娘买下来。”扶苏温和地笑着，并且拿出身上的钱袋子晃了晃。

　　“哼，他小子钱多又怎样？咱们都抢过来，不都是咱们的了？”旁边一个矮个子流里流气地和他大哥说，他大哥也觉得有理。

　　扶苏叹了口气，“各位还是考虑考虑吧，不然在下带的人，可以让你们再也没有下桩生意。”言罢，他将两指放在唇间，一个呼哨，山间顿时响起了无数哨声，由近及远，由远及近，漫山遍野，杀之不尽。

　　其实他不过是学到了那一次傅成他们的做法，这一回在山中他便让暗卫利用山间的回声，再加上几人不停的移动，短促间歇的哨声便能此起彼伏，仅有十人听起来却仿若百人。

　　显然这些山贼没见过这等阵仗，立时慌了手脚，“这……这别是带了兵来的吧？”

　　“不才，在下此次就是从朝廷领命剿匪，你们的寨子已经没了！”扶苏面色一变，凌厉冷峻，确有将军的威严。右手作势从怀中要掏出令牌，而对面已经吓得屁滚尿流，根本顾不上那个姑娘就四散奔逃去了。

　　那女子似乎还没缓过神，整个人跪坐在地上，直到看到一双靴子近前，她抬起头，“官……官爷……”

　　扶苏摇摇头，“姑娘莫怕，方才那是唬他们的，在下不过一路过旅人。”为了打消她的疑虑，他从胸口掏出了折扇，表示并不是什么令牌。

　　女子紧绷的神经顿时松懈下来，抹了抹眼角的泪水，赶紧磕了几个头，“多谢恩公救命之恩，奴家无以为报，当……”

　　“举手之劳而已，姑娘何以在此，将要去哪？若是顺路可以带你一程。”扶苏赶紧打断了，生怕她说出什么不得了的话。想来自己难得路见不平，不如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奴家姓柳，闺名色，乳名色色，本与阿娘相依为命，不久前阿娘去了，便只好去泽州投奔舅舅，没想到路上还遇到这种事情，要不是恩公……”说着说着她就掩面而泣。

　　扶苏摸了摸脖子，他不擅长对付姑娘家，一个女子独自出来投奔亲戚的确多有不便，既然顺路不如捎带一下，也不费什么事情。于是他温和地说道：“柳姑娘不必担心，在下与朋友正要前去泽州，姑娘若是不嫌弃可以与我们一道。”

　　柳色擦了擦眼泪，双眼亮起来，“真的吗？那多谢恩公！”她又磕了几个头。

　　于是谷酒听着外面动静似乎是结束了，并不需要自己出马，没多久马车上就上来一个陌生女子，有些灰头土脸的，眼角明显有泪痕，至于长相大抵属于娇俏可人的一类，年纪应当二八左右。

　　谷酒随便打量着，看到她身上没多少配饰，水绿色的曲裾成色也不算新。腰间有个香囊鼓鼓的，不知里面放的什么，还有便是右手中指有一枚银戒，手腕处还有一银镯子。

　　本来女子有几件首饰不奇怪，奇怪的是那个镯子不像一般姑娘家的细腻精致，倒是有玉镯子那般粗。她收回了打量的视线，重新闭上眼睛，什么也没说。

　　柳色有些局促，不知道该坐在哪，扶苏上来后便让她坐在他们俩对面，然后介绍道：“乔松乔子充，这位是在下的朋友；柳色柳姑娘，这位是方才偶遇的姑娘，她正好去泽州投奔亲戚，所以不妨顺路一同。”

　　谷酒戴上了斗笠，看不出神情。但是扶苏知道她听进去了，至于柳色那边，他只能安慰道：“她不喜欢说话，不过没有恶意的。”

　　柳色有些不好意思地低着头，看对面戴斗笠的那位似乎在小憩，便不敢多说了，只好轻声问道：“那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恩公……”

　　扶苏一愣，想了想再怎么也不能用他本名，一时也不知道用什么名字好，就随口说道：“在下姓谷，表字子都，叫子都便可。”

　　本来已经半截入梦的谷酒忽然醒了，姓谷怕不是名酒哦，这可真是随手抓的一个名字。

　　扶苏已经感受到旁边人毫不客气的视线，只能讪讪笑着。

　　“那……那子都公子可曾婚配……”她有些扭捏地继续小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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