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凭什么
“这回我就放肆了!”阿明恼得推着长孙曜往屋里去。
她管不了那么多了,她饿,她要吃饭,刘家父女也要吃饭,她怕不是撞鬼了,才遇到小无赖这么个鬼东西。
长孙曜再次甩开阿明,冰冷地睥阿明,阿明咬牙瞪着眼看他,只又将他往里推。
“再把你的脏手伸过来,仔细你的爪子!”长孙曜凛声,但终于往屋里去。
阿明翻他一眼,冷哼一声,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刘元娘见长孙曜进来,赶紧起身将身旁的长凳拉开。
长孙曜看都不看她一眼,坐下。
阿明露出笑,让刘父刘元娘坐下吃饭,她懒得看长孙曜,坐到了长孙曜对面。
刘元娘垂着眼眸,动作轻柔地盛鸡汤,素衣木簪,未施粉黛,却别有娇羞之态,她将那碗装着鸡腿的汤捧给长孙曜,因为紧张害羞,说话时声音都带着颤:“裴公子,你先喝碗汤暖和暖和吧。”
长孙曜撩起眼皮,乜她一眼。
刘元娘手一颤,险些打翻了碗,她低头将汤碗放下,不敢再说。
刘父身体不好,又咳了起来,阿明端着碗尴尬得不知道做什么,忽发现,对面坐着的长孙曜正看着她。
她低头不看长孙曜,捧着碗喝起了汤,大概是饿坏了,这一碗普通的鸡汤,都变得极其美味,但看锅里汤不多,她又舍不得一下喝完了,小口小口地喝着,就这么点好吃的,她也不好意思吃完了再盛上一碗。
长孙曜没有吃任何东西,起了身。
刘元娘紧接着起身,紧张地小声道:“裴公子,是饭菜不合你的口味吗?你想吃点什么?我去重做些给你。”
“他不饿,不用管他。”阿明捧着碗说。
长孙曜眸子微偏,看阿明一眼,没有说话。
刘元娘尴尬地立了好一会儿,声音越发小:“那我带公子去休息。”
她说着转身取了只蜡烛来。
不必说,蜡烛于刘家来说,又是稀罕物。
刘元娘点了蜡烛,羞赧地同长孙曜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我家简陋,委屈公子了。”
长孙曜的视线片刻也不曾落在刘元娘身上,迈了一步,蓦地停下步子,大发慈悲似地回头看了一眼阿明,冷声:“吃完,过来。”
阿明捧着碗一愣,她?
长孙曜那金贵的口也没有再解释任何。
刘元娘轻声道:“我给顾公子收拾了一间房,裴公子,你自己单一间房。”
刘家也就那么三间房,一间刘父睡,一间刘元娘睡,还有一间杂物房,这一间给了小无赖,又有一间给她,那刘父和刘元娘住哪里?想到这,阿明顾不上长孙曜说的话,疑惑问:“这哪来那么多房?”
刘元娘烫红了脸:“裴公子住我那间房,我将空房收拾出来了,空房便由顾公子住,爹爹便住爹爹的房,我在灶房住两日不要紧。”
阿明惊得一下站起来,拒绝道:“你就住你自己的房间,他一个大男人皮糙肉厚的,睡哪儿都可以。”
她哪里好意思在人家里住着,人为了腾房子,让人住灶房去的。
阿明说着话看向长孙曜,又是一愣,长孙曜肤如白玉,发如墨缎,明晃晃地一个细皮嫩肉的贵公子。
他不是皮糙肉厚的……
她只得又道:“这样吧,刘姑娘,你睡你自己的房间,我睡灶房,他睡空房。”
不打紧,反正她身上已经脏得没眼看了。
“不行,公子是客,我不能让你睡灶房。”刘元娘立刻拒绝,又道,“灶房里烧好了热水,我去给两位公子端热水来洗漱,衣裳……我从爹爹那取两件衣裳给二位公子换,可以吗?”
“我不是客,我……”阿明忙道。
长孙曜冷漠打断阿明,道:“不需要。”
阿明被打断,感慨长孙曜终于说了句人话,虽然语气不好,但至少是不使唤刘元娘了,她笑着同刘元娘开口:“对,你不要……”
长孙曜冰冷地看着阿明,下令:“你把水端过来。”
“什么?!”阿明不敢置信,原来不使唤刘元娘,是要使唤她了?
“喂——”
长孙曜不理阿明,阔步离开。
刘元娘呆怔立在原地,眼眶红得吓人,望着阿明几要落泪:“裴、裴公子好像不大喜欢我。”
阿明有些缓不过来,却也轻了声安慰刘元娘:“你别多想。”
刘元娘噙着泪愈落,丹唇微启,话还没说出口。
阿明又补一句:“他是不喜欢人。”
刘元娘眼角一抽,没了话。
刘父怔怔止了咳嗽:“顾公子,那水?”
“都是惯的,我懒得管他,我们又不是他的小丫鬟。”阿明坐下继续吃饭,饿了两日,难得有像样的热饭热菜。
*
阿明还是被迫端了水去长孙曜房中,不知道长孙曜又做了什么,去给他送水的刘元娘哭着跑了回来,她问刘元娘,刘元娘只一直哭,根本不说。
但哭归哭,刘元娘还是念着长孙曜没有热水洗漱,阿明捱不住刘元娘哭求,只好给长孙曜送水。
阿明不想看长孙曜,将水放下转身就走。
长孙曜:“谁让你现在出去的。”
阿明压着气,扭头看长孙曜:“你就不能当个哑巴吗?”
“试温。”长孙曜言简意赅。
试温?试水温?阿明翻了个白眼直接往外头走。
长孙曜冷眼,掷出一枚指刀,阿明瞪目侧身避开,指刀扎进木门只留了个尖。
“你……”阿明气得发颤,倒不是她现在多怕小无赖杀人灭口,她多歇歇,想走还是可以的,只是刘家父女在,这小无赖,根本不把刘家父女当人,说不定就……
阿明压着气回去,试了水温,将刘元娘准备的干净帕子递给长孙曜:“不烫不凉,正合适。”
长孙曜冷着眼看她,阿明脸气得青白,只得将那帕子浸湿拧干了给长孙曜。
长孙曜这才接了帕子,淡漠再道:“你就睡床下。”
阿明不敢置信地看他,面上直抽搐:“什么?!”
“听不懂人话?”长孙曜睥着她。
阿明青白的脸一下气红了:“凭什么?你是大爷吗?!让我睡床下?这话你也说得出口啊?礼义廉耻你学过吗?”
“闭嘴!”
阿明恼怒道:“你让我闭嘴我就闭嘴啊?我让你睡床下,你睡吗?”
长孙曜冷将帕子掷回水盆,却是再次命令:“把水倒了,半盏茶内回来。”
阿明气得浑身发抖。
长孙曜凤眸半阖,又道:“你若是想死,孤现在就可以给你一个痛快。”
真是忍不了了,阿明打算豁出去,同这小无赖拼了。
“再有十年,你也无法同现在的孤比。”长孙曜像带了嘲讽。
阿明一下噤声,她并不知道这小无赖到底有多少本事,那日小青山,小无赖没有使全力,她将满肚子的气咽回肚子,端着水出去,如长孙曜所言,半盏茶内回了房。
长孙曜不喜女子房间,睡的是刘家今日收拾出来的空房,房间虽简陋寒酸,但也算干净。
阿明按着长孙曜的意思,整理铺盖,心里忍不住再次暗骂,她是撞鬼了,整完铺盖回身,却见长孙曜张开双臂,看她一眼。
阿明矮长孙曜半头,懵怔看长孙曜,不明白这意思。
长孙曜不耐,怪阿明不机灵:“宽衣。”
阿明脸一个晚上被气了好几个色出来,这两日别的没有,就气饱了。她指着自己,压着火气道:“你真当我是你的丫鬟小厮吗?”
“没有你这种目中无主的下仆。”长孙曜表示阿明不配。
阿明脸色更难看了,安慰自己,等天亮了,就让刘元娘带她去清溪镇,她要赶紧回去,彻底摆脱这糟心的小无赖,只是糟心的是,她还得带着这糟心的小无赖一块走,赶紧把这见鬼的东西送回泰安客栈去。
真是受不了一点,她一点也受不了这无赖了。
她低着头过去,动作粗鲁又僵硬地给长孙曜扯衣带子。
长孙曜不满,却见阿明玉白的脸莫名有些红。
阿明扯下长孙曜的破外衫,腹诽,都破成这样了,都这模样了,还摆架子,瞎讲究。
她动作极重的将衣服拍到桌案上。
长孙曜难得不再同阿明计较,嫌恶看了许久的床后,终于屈尊躺了上去。
阿明不愿睡床下,趴在离床不远的破桌子上睡。
长孙曜看一眼阿明,随后,阖眸休息。
*
阿明睡到中午才醒过来,趴了一夜的桌,没睡好,落枕了,虽不是大问题,但阿明又遭了罪,她看了眼还睡着的长孙曜,起身出房。
阿明见到在灶房忙碌的刘元娘,上前搭手帮忙洗酸菜,冰冷刺骨的水冻得她下意识缩手,缓了许久,她才硬着头皮继续帮忙洗酸菜。
“刘姑娘,能不能请你今日就带我和我表哥去清溪镇?”
她不是放心不下那小无赖,是不敢让那小无赖留在刘家,怕那小无赖做些丧天良的事来。
刘元娘有些为难,解释道:“这去镇子得走一日,这都大中午了,现在去镇子,得走到半夜。”
“那明日一早去,行吗?”阿明退而求次。
刘元娘还是为难:“不是我不愿意带公子去,只是这一来一回,少说得两日,以往我都是同我爹一块去镇子上的,可我爹这几日实在不舒服,他实在没法子同我去,我也不能将我爹一个人丢家里两日。”
“这……”阿明蹙眉,这确实是难事,就算刘元娘能将刘父留家里两日,她也不放心到时送了她和小无赖,刘元娘自己一个人走回来。
“要不,你给我画张地图,我自己去镇上。”阿明道。
刘元娘面上通红:“我与爹都不识字,不会画图,家中也没有纸笔,纸笔是有钱人家才有的东西,我们没有。”
阿明语噎,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寻常的竹笔粗纸其实也不是什么贵价物件,大多人家里也都是有的,只是刘元娘家实在太穷。
刘元娘低落的眉眼突然扬起,高兴道:“我可以告诉你怎么走。”
阿明一喜,赶紧道:“好,我仔细听着。”
刘元娘便停了手里的活,站起来,阿明随着刘元娘起身,刘元娘指着院门开始说。
两刻钟过去了,刘元娘还没说完,阿明头已经大了。
刘元娘说的毫无条理,一下往左转一下往右转,一下上坡,一下下坡的,阿明放弃地摆手:“要不让叔叔再好好休息两日,等叔叔身体好些了,我们再一块去镇上,叔叔的病也不能就这么熬着,得看大夫。”
刘元娘低下头,抓着破袄,许久带着哭腔嗯了一声。
阿明赶紧安慰道:“银钱的事不要担心,我有银子。”
“啊——”刘元娘又惊又怕地看阿明。
阿明微笑:“给叔叔看病,你不用同我客气。”
但她身上的几两银子给刘父看病,估计也撑不了多久,刘家父女俩人在这住着终归不好,深山老林,连个邻里都没有,要再碰到小无赖这种糟心混蛋,有个意外怎么办。
还是将刘元娘和刘父带回仙河镇最为妥当,裴修家铺子那么多,总有要用人的,再不然,到裴家做活也是顶好的,到时就让裴修给刘元娘安排个活计,她再贴补些,刘元娘同刘父也能在仙河好好过着。
刘元娘想拒绝,可又开不了口拒绝:“我……”
“酸菜洗好了,我给你添柴。”阿明适时地转了话题,她决定暂时不说自己的打算,等回仙河处理好了,再来接刘元娘。
刘元娘眼眶红了:“谢谢顾公子。”
午饭做好,捱不住刘元娘请求,阿明又去喊长孙曜吃饭。
“公子,能起来吃饭了吗?”阿明故意挖讽道。
长孙曜起身,乜一眼阿明,又看向桌案的衣袍。
阿明走过去,把衣袍拿上要丢给长孙曜。
长孙曜开口:“穿衣。”
阿明嘴角直抽,待长孙曜起身,只得又僵硬又粗鲁地给长孙曜穿衣,穿罢衣,她以为长孙曜又要开始使唤人。
她想的没错,只不过长孙曜并不是使唤她。
长孙曜慢条斯理地在桌前坐下,声音稍大些:“来人。”
阿明脸色难看。
刘家屋子不大,长孙曜这么一唤,刘元娘肯定听得到。
若非亲眼所见,阿明不敢相信会有小无赖这样可恶的人,阿明极度不满:“刘姑娘又不是请尊大佛回来的,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过分。”
长孙曜抬眸看她时,刘元娘已经赶了过来。
刘元娘小声问:“裴公子,怎么了?”
长孙曜没有看刘元娘,他的目光仍在阿明身上,只冷声吩咐:“热水巾帕。”
阿明更是恼火,这小无赖使唤人还是这种语气,好像每一个字都是施舍给刘元娘的一样,顶着一张最神仙的脸,做着最混蛋的事。
刘元娘赶忙应了:“我这就去,裴公子稍等会儿。”
阿明完全不懂刘元娘干嘛要这么顺着小无赖,难道刘元娘瞧上小无赖了?
那不行的,像小无赖这种混蛋,肯定不疼人。
长孙曜道:“知道去镇上的路吗。”
“还得待两日。”阿明看着长孙曜就是一肚子火,没好气地解释,“刘姑娘和刘大叔不识字,不会画图,也说不清楚,刘大叔身体又不好,没办法带我们去,等过两日,刘大叔身体养好一些,就带我们去镇上。”
长孙曜似乎一点也不意外,什么也没说。
阿明想走,又想等下刘元娘要端水来,怕长孙曜干点什么,便又忍着气坐下了。
长孙曜看她一眼,没赶。
午饭,长孙曜好像个神仙一样,又一口没吃,阿明饿得厉害,长孙曜不吃的,她全吃完了,吃罢帮着刘元娘收拾了碗筷,刘元娘家穷,刘父身体又不好,柴都是省着用的,刘家父女舍得烧水给长孙曜用,却根本不舍得烧热水洗碗,阿明洗碗时冻得直抽抽,嘴上又不好说。
想她早上还用冷水洗脸。
洗完碗,阿明不好一直同刘元娘待在一处,便回了房,一看到长孙曜那张脸,她翻了个白眼,径直出了房。
她真是一点也不想看长孙曜那张脸,刘元娘家虽偏僻,但风景甚好,今天难得天好,阿明去屋里翻了把破藤椅出来,擦干净了往院里搬。
倒不是她爱动,只是院里冻成冰渣子的石凳,她是真坐不下去了。
做罢这些,阿明去屋里找热水,想捧杯热水暖暖手,可壶里没水,阿明冻得直哆嗦,小跑着回院子。
却见藤椅被挪到了石桌旁,石桌铺了块干净的破布,放了只干净的陶杯,长孙曜坐在她搬来的藤椅上,刘父正在一旁烧炉子。
刘父老实巴交,小心翼翼:“裴公子,炉子烧上了。”
长孙曜目光冰冷,没有应刘父。
刘父将茶壶搁炉子上,讪讪退下,就像一个听话的奴仆。
阿明看得发怔,莫名觉得刘父比裴修家的奴仆还更像奴仆。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