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渣这角色

　　期中考试在邰阳原来的学校不算什么大事，老师甚至不会专门抽时间带他们复习，但是在五中，他时时刻刻都能感受到浓重的考试氛围，各个都挺上心的，连平时只会抄作业的许鹏都说：“阳哥，考试那天写完了记得分享一下你的答案哈，我们下半学期的幸福全靠你了！”
　　说完又看看身边的宁喆恺，恺哥变了，他现在有点摸不清老大的那个怒点，不知道这么公然地要答案，会不会挨揍。
　　许鹏口中的“我们”是指谁，邰阳不知道，但还是很爽快地答应了。

　　考试分班情况已经出来了，五中一直是根据上一次考试的排名来分班的，从年级第一名开始，每三十个人一个班。
　　根据班次来看，宁喆恺、许鹏应该就是年级的最后三十名了。
　　由于邰阳是第一次参加五中的大型考试，也被暂时分到了最后一个班，许鹏为此兴奋了很久。
　　大概他觉得这次考试能翻身了，至少下次考试能翻出最后一个班。
　　另邰阳意外的是丁浩，他竟然不在倒数的两个班里，从年级总成绩来看，竟是中等水平。
　　“阳哥阳哥，考完了答案发我一份呗。”丁浩满脸堆笑。
　　“看你这成绩，应该不需要我答案吧？”邰阳疑惑地问。
　　宁喆恺头也没抬，说了一句：“上次他找了替考。”
　　好吧，果然还是自己想多了。
　　“上次特殊情况，反正你写完，把选择题发我一下就行。” 丁浩恬着大脸说。
　　邰阳也答应了。

　　考试当天，邰阳和宁喆恺丁浩一起来的学校，从一进教学楼开始，就不断有人跟他们打招呼。
　　甚至有人在喊完恺哥之后，喊了句阳哥。
　　具体这人是谁，邰阳不知道，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现在大家都认识宁喆恺身边的这位，连丁浩都要管他叫声阳哥的人。

　　进了考场，所有的人都和宁喆恺认识，不是一起打过球的就是一起打过架的，全是各班扛着大旗的灵魂人物。
　　宁喆恺到这儿跟回自己班似的，直接去倒数第二排靠墙的位置坐下。
　　本来他一直稳居年纪倒一的，座位也是最后一个班的最后一个位置，但现在他的位置被邰阳抢走了，他回头看了看，叹了口气。

　　“我是不是坐了你的专座？”邰阳笑着说，“你求求我，我可以跟你换一下。”
　　宁喆恺转身看着他，突然向侧面一闪：“靠。”
　　“啊？”邰阳诧异地看着他。
　　“你脸弹着我了！”宁喆恺一本正经地揉了揉揉自己的肩。
　　邰阳被逗乐了，半天才说：“傻不傻？”
　　宁喆恺没接他的话，看着眼前这张脸有点出神：“别动。”
　　“你笑起来这边有酒窝，”没等邰阳反应，宁喆恺修长的手指就移到了他面前，轻轻地在他嘴角偏上的位置点了点，“挺好看的。”
　　邰阳微微一愣，这指尖轻微的触碰，轻到皮肤都未来得及发生一丝的形变就结束了，但是却感受很明显。
　　“嗯，谢谢。”他不自觉地抬手摸了摸，又挤了个笑，确保那个小酒窝可以被挤出来，“没有酒窝的这边也很好看。”
　　“靠！”宁喆恺斜了他一眼，转了回去。
　　周围的人都在看他们，表情有些一言难尽，连隔了两排的许鹏都伸着脖子张望着，来盘瓜子可以直接售票了。
　　传说五中老大身边多了个小白脸，还真是，这俩人光天化日的戳脸玩儿。
　　宁喆恺没觉得这其中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微微挑起一边的唇角，痞里痞气地说：“好看吗？”
　　大部分的人都转回去了，宁喆恺旁边的那位还笑嘻嘻地看着，好死不死的接了一句：“好看。”
　　宁喆恺侧着头嘿嘿一个假笑，一脚踢了过去。
　　凳子腿受到了重击，轰一声，那人差点被震到地上。
　　“靠！”那人扶着课桌，重新坐好，小声嘀咕了一句，“还是这么暴躁。”
　　传说恺哥转了性，谁传的，出来，保证不打死你。

　　第一场考语文，算是宁喆恺最有把握的一门了。
　　拿到试卷，写好名字，先整体扫了一遍，作文文体不限，主题大概归纳一下，就俩字“亲情”。
　　这个作文题目对他来说很难，不管从哪个角度来写，都能让他想起很多不想想起的事情，即便是最美好的回忆，也被那些苦涩浸的变了味道。
　　宁喆恺微微皱着眉，他又翻回到第一页，开始答题。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教室里开始有些小幅度的骚动，也就一个来小时，各路英雄就有些坐不住了。
　　两个监考老师一前一后坐着，最后直接起身开始巡视。
　　这种流动监考的威慑力还是很强的，瞬间大家收敛了不少。

　　“还没开始写作文的同学要抓紧时间了，还有半小时考试结束。” 监考老师开始“友情提示”。
　　宁喆恺极其痛苦地写着这篇作文，桌上突然飞过来一个小纸团。
　　“恺哥恺哥，答案。”刚才被踹的那位趴在桌上，压着声音说，“你看完传给我。”
　　认识宁喆恺的都知道他考试从来不作弊，心情好，看眼缘写两笔，心情不好，直接交白卷。
　　传条的人，应该是扔歪了，否则，不会选一条风险系数这么高的“运输线”。
　　宁喆恺拧着眉，表情有些凶，应该是还没有从那作文内容中缓过神来。
　　他看都没看，朝着旁边曲指一弹，纸团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最后落在旁边那位桌子上。
　　这技能，堪称作弊绝杀技。
　　旁边那位伸头看了眼监考老师，冲宁喆恺竖了竖大拇指。

　　“还剩最后15分钟，没写完的同学抓紧时间，写完的同学再好好检查一遍。”监考老师再一次发出“友情提示”。
　　考场里面已经有一部分人坐不住，早早就交了卷子，剩下的基本上都在口袋里摸着手机等答案呢。
　　邰阳的答案没有直接传给许鹏，主要是座位离得太远，他直接编了个信息发群里了。
　　群是丁浩建的，还起了个很符合他们气质的名字“脱贫致富群”。
　　里面除了六班总跟着丁浩混的几个人外，剩下的邰阳都不认识，七七八八加起来能有四十多个人。
　　考前大家就说好了，谁有答案都可以往里面发，邰阳发的时候，前面已经有好几个版本了。
　　不知道群里的“贫困户”们有没有能力或者时间去伪存真。

　　邰阳发完信息，抬头看了一眼前排的宁喆恺，正盯着窗外发呆，也不知道他写完了没。
　　“发什么呆呢？”邰阳轻轻踹了一脚他的椅子，在后面小声说，“有没有问题？没问题交卷了。”
　　宁喆恺回过神来，直接收拾东西走出考场。
　　邰阳跟着也出了教室。
　　“你被屁崩了啊，跑那么快。”他说。
　　宁喆恺回头看了看，眼神有些空洞，然后低下头继续往前走，邰阳斜挎着包，跟在后面。

　　楼道里已经有很多交了卷子的学生，三三两两的凑堆对着答案，时不时还感慨一下自己的一时冲动。
　　教室里坐着的时候都跟得了重度选择障碍症似的，感觉不嗑片药，都不敢接着看选择题了，结果一出来病全好了，还另外获得一项事后诸葛的新技能。
　　宁喆恺顶受不了这个，直接进了教学楼尽头的安全通道。
　　刚下了一层楼，突然一屁股坐在台阶上了。
　　邰阳跟在后面，吓了一跳，以为他身体不舒服，本能伸手去扶他，结果没抓着。
　　“怎么了？”邰阳紧走了两步，绕到他前面。

　　宁喆恺双臂交叠搭在膝盖上，低着头，下巴轻轻抵在臂弯上，挺高的一个大小伙子，坐在那儿却缩成了一小坨。
　　“你说，人真的有轮回吗？”
　　“啊？”
　　“如果有的话，我上辈子一定做过很多缺德事。”宁喆恺缓缓抬起头，眼睛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一闪一闪的。
　　邰阳听着一阵心疼，站在他下面两级的台阶上，微微俯视着他，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生出楚楚可怜四个字。
　　在别人看来，这四个字实在是不适合宁喆恺这个坐在五中第一校霸宝座上的人，可他就是这么想的。
　　内心的空洞无力和表面的强大对比着，冲撞着，越发显得他可怜。
　　尽管自己的家庭也不完整，但至少自己还有妈妈。
　　无法想象他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别的孩子还在父母身边撒娇的时候，宁喆恺就已经要独自去面对那位精神失常的妈妈了。
　　别的孩子在外面受了委屈回家可以跟父母告状，他却只能硬着头皮独自面对，无论何时何地何事，都只能靠自己。
　　也许他可以战胜任何一个欺负他的人，唯有孤独，是他如何都无法摆脱和战胜的。
　　这感觉挺可怕的，邰阳以前也有过，不只是孤独，还有恐惧，无时无刻不在，那感觉让人窒息。

　　邰阳俯身，手指轻轻滑过他的眼角，带着微微的凉意，拂去一滴闪着光的泪。
　　“以后有我，”邰阳在他身边坐下，“不会再让你孤孤单单的了。”
　　宁喆恺看着他，那声音轻柔的像片羽毛，撩得他脑子一片混乱。
　　两人陷入沉默。
　　半晌，邰阳清了清嗓子，补了一句，“还有浩子，我们会一直陪着你的。”
　　宁喆恺带着些鼻音说：“嗯，谢谢。”

　　剩下一天半的考试，都比较顺利。
　　宁喆恺本着会写的写，不会写的蒙的原则，把每张试卷都填得满满的。
　　尤其是考数学的时候，他们那个考场的同学基本上都是半个多小时交卷，选择题东抄抄西凑凑，后面大题直接放弃。
　　最后整个考场就剩宁喆恺和邰阳俩人一前一后，对着两位监考老师，场面有些诡异。

　　丁浩和许鹏站在门外，隔一会儿就在窗外看两眼。
　　“早知道，我就在教室里多坐一会儿了。”丁浩蹲在教室门口，随手胡撸了几下头发，烦躁得不行。
　　“恺哥哪门考试不是坐到最后一刻才出来的？”许鹏要不是太胖蹲下不方便，他早就蹲下了，现在只能羡慕地看着丁浩。
　　“谁知道数学他也这样，”丁浩仰着头看了眼许鹏，不满地说，“其它能蒙，数学能蒙吗？”
　　“浩子，你说恺哥会不会以后都这样了？”
　　“哪样？”
　　“就……就这么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许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宁喆恺这些日子的变化。
　　“不好吗？”丁浩没觉得什么，他希望宁喆恺好。
　　“说不好，总觉得怪，都不像他了。”许鹏有点惆怅，说，“也不知道以后打架还能不能叫恺哥了。”
　　“你傻呀，直接叫邰阳不就行了。”丁浩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邰阳脾气好，好说话，关键是他在哪儿，恺哥八成就在哪儿。
　　“也是，要不还得说阳哥厉害呢”许鹏啧了一声，又说，“你说恺哥为什么不找个女朋友呢？喜欢他的女生那么多。”
　　这个疑问困扰许鹏很久了，如果他是宁喆恺，肯定组织姑娘们排好队，一周一个，都得换俩学期。
　　“觉得麻烦吧。”丁浩想了想说。

　　记的第一次有女孩跟宁喆恺表白的时候，他很认真的问了人家一句话：“你禁打吗？”
　　女孩儿一听，小脸儿都白了，转头就跑了。
　　丁浩为这事笑了宁喆恺很久。
　　那时候他没爹没妈的，找麻烦的人很多，隔三差五就得跟人干一架，他没有能力去保护别人，那女孩儿跟着他，肯定得挨揍。
　　后来宁喆恺再没跟丁浩聊过哪个女生。
　　这事儿想来丁浩有些愧疚，一直想着得补偿一下，连自己的妹妹都想补偿出去了，只不过人家没要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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