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

　　“星沉！有人愿意资助我登山辅助设备啦！”

　　电话里小白声音激动，姜星沉几乎能想象出她眼里透着兴奋，“那真是太好了，其他还缺什么吗？”

　　“……缺。”白婉迟疑了一下，“我正要跟你说呢……就是，那个资助人是你粉丝，他希望你可以一起，不过也说了如果你不愿意，他还是会资助。”

　　姜星沉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刚好，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我去。”

　　“星沉星沉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姜星沉简直哭笑不得，但更多是为白婉高兴。当初她手术截肢很是消沉过一阵子，姜星沉很担心好友会从此一蹶不振，没想到她竟还有勇气重新上路，真好。

　　“……所以，我要请一周的年休假去登山。回来以后给你们说说见闻，等我，下周《夜归人》我们不见不散。”温柔的女声在闪着各色显示器的房间里响起。

　　阮旷双脚离地，连人带椅朝后一退，“绥哥，你跑去登山，夜耳要歇业嘛？”

　　背对着他的聂绥漫不经心，“别说十天半个月，就是停个三年五载也饿不死。”

　　“话是没错……”不过，三年了，绥哥也没这样爽快地放过假啊！

　　“乘着有空多往明珠那走走，”聂绥半真半假地说，“别说我没给你留谈恋爱的空闲时间。”

　　阮旷立马嚷，“恋、恋什么爱！我跟明珠是纯洁的男女关系。”

　　“都男女关系了，还纯洁个P。”聂绥转过身，扯了扯下巴处的拉链，“怎么样？这一身。”

　　新买的行头，一身蓝红配色的登山服，穿在他身上比在模特身上都精神，甚是养眼。只是……阮旷狐疑地多看了他两眼，总觉得有哪儿跟平时不同，再一定睛，终于发现是哪不对，“绥哥，你终于肯剃胡子了！”

　　聂绥摸了把光滑的下巴，“感觉少了层皮。”

　　阮旷探究地盯着他，“绥哥，我说，你这次去是心怀不轨的吧？”

　　“嗯？”

　　“把胡须刮这么干净，难道不是为了一亲芳泽什么的——哎哟！”阮旷抚着被恼羞成怒的聂某人拿纸团砸中的脑门儿，嗷嗷叫唤，“我又不会跟你的小公主告密，别急着灭口啊。”

　　“满脑子都装了些什么！”聂绥一本正经地教训他，“我像是这种人吗？”

　　阮旷严肃脸，“不像。”

　　聂绥刚满意点头，就听他又幽幽补充了一句，“——明明就是。”

　　“我不是这种轻浮浅薄的人，”聂绥脱下登山服往手肘上一挂，挑眉道，“我是冲着讨媳妇去的。”

　　*** ***

　　出发穆劳山的那天，姜星沉与白婉约在机场见面，老远就看见穿着白色运动装的少女踮着脚朝她挥手，半点也看不出腿上有疾。

　　“是不是特别完美？”白婉转了个圈，展示给姜星沉看。

　　“确实很灵活，这下我放心了，如果爬不动，就躺平等你拉我上山。”姜星沉玩笑道。

　　“没问题，背你上去都行！”

　　两人拖着行李箱去托运，结果柜台前的男人办好手续刚好回身，三人打了个照面。

　　“聂少？”白婉错愕，“好巧哦！”

　　聂绥不置可否，顺手接过姜星沉的行李箱，“你这是搬家么？带这么多东西。”

　　姜星沉看着他自然的动作，竟觉得拒绝他是件很矫情的事。

　　“不是啦，星沉和我一起去穆劳——”

　　“我知道。”

　　“哈？”白婉狐疑地看向姜星沉，“你跟他说的吗？”什么时候这俩人都这么熟了？

　　姜星沉摇头，“我没说。”

　　聂绥停下脚步，指着自己，“我，姜丝。”

　　姜星沉：“……”

　　白婉愕然三秒，目瞪口呆，“姜丝大佬居然是你？”

　　聂绥笑，“怎么，我看起来不像会追星的人？”

　　不，很像，而且是那种一掷千金型的追星土豪。白婉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没敢这么说，挽起姜星沉的胳膊笑眯眯地说：“我只是没想到，聂少这么……嗯，有空。”

　　姜星沉噗嗤笑出了声，但在聂绥的视线里很快敛起笑容，“不奇怪，他一直挺神出鬼没的。”

　　聂绥摸了下鼻尖，“这个形容词，我不是太喜欢。不如用神龙见首不见尾？”

　　“有区别吗？”姜星沉反问。

　　“有，后者听起来对我比较有好感。”

　　姜星沉憋住笑，拉着白婉去检录。余光里看见聂绥就在不远处，心情竟莫名地越发好起来，有点儿像年少的时候，远足踏青之前的兴奋期待。

　　等候登机的时候，白婉乘着聂绥暂时离开，对一边看电子书的姜星沉说：“你从刚刚，一直在笑喔。”

　　姜星沉愣了下，有吗？

　　“这样，”白婉露出一脸迷之笑容，“不管是看书还是发呆，嘴角都是这个弧度。”

　　姜星沉：“……”

　　“这会儿聂少不在，你跟我说句实话，你对他有没有好感？反正我知道他肯定是喜欢你，不然也不会借这机会邀你同行嘛！”

　　姜星沉失笑，“你想多了，我就是跟他……见过几次而已。”

　　“你的男粉丝多了去了，我可没见哪个出现的时候你露出这种梦幻表情的。”白婉皱了皱鼻子，“你忽悠别人可以，糊弄不过我，我可是跟我们家毕医生学过‘读心术’的。”

　　“……你家毕医生知道你在外面这么招摇撞骗吗？”

　　白婉打着哈哈，“别绕开话题啊，你到底对聂少有没有感觉？哎，我换个问法。你觉得聂少跟解大记者比，哪个好？”

　　一个是看似无业的纨绔，一个是玉树临风的精英。

　　哪个好？似乎应该是想都不用想的问题。

　　可是姜星沉意外地发现自己竟在心里悄悄地替聂某人加码，比如他虽然说话欠揍，但做事儿总是恰到好处，不管是抓捕闻渊还是盛宏志；比如他虽然看起来不靠谱，却曾从死亡边缘将她拉回人间，而且从不曾以此为谈资。

　　……原本看似毫无悬念的天平两端，在她这里竟打了个平手。

　　白婉露出兴趣盎然的表情，“星沉，我认识你这么些年了，第一次见你觉得有人能跟解大记者平分秋色耶！”

　　“谁跟谁平分秋色？”聂绥的声音冷不丁从两人身后传来。

　　白婉吓了一跳，慌里慌张地解释：“没，说、说选秀男团里的小哥哥呢！”

　　聂绥“哦”了一声，一左一右递了杯咖啡给两人，“乘早喝，穆劳那儿没有星爸爸。”

　　白婉长长地吁了口气，偷偷瞟了姜星沉一眼，却见她心不在焉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喝了一口咖啡，忽然低头去看标签。

　　香草拿铁，低因。

　　姜星沉抬眼，不确定地看向聂绥。

　　“啊，上次你去毕清闻那儿喝的是这个，”聂绥随意地坐在她身边，“我以为你喜欢。”

　　“她是喜欢呀——”白婉吐了下舌，止住了话。

　　姜星沉打开微信，“35吧？我转给你，我和小白的。”

　　“好啊。”聂绥爽快地掏出手机，滴的扫了她的。

　　姜星沉手机一震，看了眼，愣住了——新的好友申请。

　　这无赖！

　　聂绥下巴一抬，指着她的手机，“赏个脸，通过一下？”

　　姜星沉按下同意，刚要再问给他转钱的事儿，聂绥已经把手机往裤兜里一塞，带头走向登机口，“登机了~”

　　姜星沉一句“哎”对上了他的后脑勺。

　　白婉噗嗤笑出声，“星沉，我一直觉得谁都吃不住你，没想到……”她眨眨眼，没说完。

　　“最怕秀才遇到兵！”姜星沉恨恨地挤出几个字，惹得小白笑得更凶。

　　上了飞机，原本姜星沉和白婉的座位挨着，没想到恰好在紧急逃生出口旁，空乘犹豫了一下，委婉地建议白婉与其他乘客换个位置。

　　白婉有些尴尬，为难地看向姜星沉。

　　“我跟她换。”男人笑道。

　　“您是……”空乘有些不确定，毕竟是头等舱的客人。

　　“没事，我自愿。”聂绥大咧咧地往白婉位上一坐，“啊，我的你拿着。”说着把登机牌递了过去。

　　白婉看看聂绥，又看看姜星沉，忽然露出一抹心领神会的微笑，爽快地跟着空乘去了前排。

　　姜星沉：“……”该说谢谢么？

　　“不用谢。”聂绥扣好安全带，笑容灿烂，“都是熟人，顺手帮个忙而已。”

　　是喔！都是帮忙，没有私心。

　　姜星沉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塞上耳机，翻开书。

　　书还是那本书，字儿却像长了脚似的在眼前晃，惹得她总也没法集中精神，不由自主地瞟向右手边的人——尽管他安静得很，半点儿也没打扰。

　　直到飞机平稳航行了许久，右肩忽然一沉，聂绥靠在了她的肩膀上。

　　姜星沉看都没看，抬手毫不留情地把脑袋往右一推。

　　“……不好意思。”聂绥模糊地嘟囔了一声，揉揉眼睛，坐直起身子，“没人说话我就犯困，要不你跟我聊天吧？”

　　说这话的时候，他眼底有种天真的神色，与平素判若两人。

　　姜星沉竟有些心软，摘了耳机，“……聊什么？”

　　他果然来了精神，转过脸正面对着她，一本正经地问：“你有男朋友吗？”

　　姜星沉：“……”抓起挂在胸前的耳机就要往耳朵眼里塞。

　　聂绥“哎”了一声，揽住她，委屈巴巴地说：“别这样。我没其他意思，就是想告诉你一声，我没女朋友，当然，也没老婆。你如果想找对象，可以考虑我。”

　　左耳耳机里流泻出缱绻的情歌，右耳是他毫无技巧可言的告白，姜星沉只觉得周身的血液都往脑袋涌，像从没经历过表白的少女般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