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温

　　第5章
　　你还爱我吗。
　　余柠心没有得到答案。

　　或许是她的声音太轻，只是在嘴唇里轻轻地绕了一圈，就没有了下文，被外界的杂音干扰之后，温十衍并没有听到她在说什么，也没有注意到她的反常。

　　她没有再问。

　　落地之后，温十衍打了个电话。
　　没一会儿就有人开了车过来接他们。

　　温十衍把两人的行李放上了后备箱，扶着余柠心的腰，让她先上车，自己则是在车下和司机交流了几句。

　　余柠心坐在车里，透过车窗，可以清楚地看到温十衍的侧脸。

　　下巴、轮廓弧线、颧骨、一直延伸到耳廓，无一不是精致的模样。

　　将近三十的男人了，因为岁月的沉淀、金钱的积累，显得比二十多岁的时候更加成熟有韵味。
　　比他们俩认识的时候还要更吸引人了

　　余柠心的心里有点酸酸的，却也想不明白在酸什么。

　　她从十八岁就开始跟着温十衍了。
　　但是最终还是和他渐行渐远。
　　如果他们离婚的话，这一切陪伴、坚持，就成了为他人做的嫁衣。

　　不甘心。
　　但是又不想这样继续了。

　　温十衍和司机说完话，自己上了驾驶座，“我来给柠心当司机……好不好？”
　　“……好。”
　　得到了余柠心答案，他笑了笑，踩下油门。

　　昂贵的四座跑车像是离弦的箭一样飞了出去。

　　酒店也是艾米负责订的，给他们定了三亚知名的亚特兰蒂斯酒店。虽然现在是旺季，不过温十衍有钱，还是拿到了最好的那个网红套间。

　　要是以前，余柠心一定会被吸引，但是现在，她一点兴致都没有。

　　时间也不早了，她去洗了澡，换了浴袍出来。
　　“我有点累，睡了吧。”

　　温十衍在换衣服，听到她的话，点了点头，“不饿吗？我叫了room servise，要不要吃点再睡？”

　　余柠心翻了个身，背对着他，语气闷闷的，“我不饿。”
　　“好，那我明天早上叫你。”
　　“嗯。”

　　实际上她也没睡着，只是逼迫自己闭着眼睛而已。

　　温十衍换好了衣服，room servise也按了门铃，他轻手轻脚地快步摸过去，用气流音让服务生轻一点，不要吵醒她。
　　然后不紧不慢地吃了夜宵，刷了牙，又轻手轻脚地摸上了床。

　　黑暗中，温十衍伸手，小心翼翼地、试探一般地抱住了余柠心。
　　……
　　这些，她都知道。

　　余柠心翻了个身。

　　温十衍的呼吸停顿了一下。
　　好久，他干涩地开了口：“没睡着？”

　　余柠心睁开眼，看着蒙蒙黑的天花板。
　　“嗯。”

　　“为什么？不是累了吗？”
　　“可能是有点认床。”

　　温十衍笑了一声，“之前去云南那会儿呢？”

　　“……”
　　余柠心浑身都僵硬了。

　　她承认，她是心虚了，谢一这件事就像是噩梦一样折磨着她，一半是解脱，一半是更深的深渊。
　　温十衍这话的意思是什么呢？
　　他知道了吧。

　　“去云南的时候是不是也认床没睡好？”
　　“温十衍。”
　　“嗯。柠心，还好你出来了——不然你知道我会有多生气吗？”

　　他果然知道了。

　　余柠心翻身坐了起来，打开了旁边的床头灯。
　　光线让两个人的表情都变得清晰透明。

　　余柠心的声音干涩，“你知道了。你怎么知道的？跟踪我了吗？”

　　温十衍摸了摸她的手，温和道：“是一个朋友正好看到你了而已。柠心，我一直相信你。”

　　余柠心胸口的小火苗被他这句话彻底点燃。
　　“你相信我什么？！相信我不会出轨？相信我不会去约.炮吗？可是现在我都做了，你还要相信我什么？！”

　　连这样的事都可以用信任带过去，本身就是一种感情淡了的表现。

　　或者说，温十衍已经不在乎她怎么样了，出轨也没关系，怎么样都没关系，都可以维持着表面的温和。
　　因为不爱了，所以没关系了。
　　是这样吧。

　　余柠心的眼圈红了。

　　温十衍沉默了一下，拍了拍她的手臂，“别胡闹了，你们什么都没做，乖一点。”
　　“……”
　　“我知道你只是一时迷惑，没关系，没有下次就好了。”

　　看看。
　　看看这说得还是人话吗。

　　余柠心眼里含着泪，冷笑了一声。

　　曾经爱上的温柔都成了杀人不见血的利刃，将她凌迟致死。
　　其实已经没什么好犹豫的了。

　　“温十衍，我们离婚吧。”

　　-

　　深更半夜，余柠心去前台重新开了个房间。
　　酒店最便宜的房间也不便宜，她没什么钱，不过这么晚了再去别的酒店也麻烦，只能咬咬牙付了押金。

　　温十衍坐在沙发上，看着余柠心快速地收拾自己的东西。

　　行李箱只带了一个，但是三亚这边的天气炎热，她只拿了夏天的衣服，塞在自己随身背的大包里，也没什么问题。

　　温十衍叹了口气，走过去，抓住了余柠心的手腕。
　　“我们不离婚，你别闹了。”

　　余柠心甩了甩手，没挣脱开。

　　“我没有在闹。”
　　“好，那你说我哪里做得不好，我改可以吗？别离开我。”

　　话是深情款款的话，只是里头有多少真心，余柠心品味不出来。
　　她的段数太低了，和温十衍相比，完全不够看。

　　“温十衍，我问你，你还爱我吗？”

　　飞机上没问出来的话，此时，轻易就能问出来了。
　　也许是因为心里已经下了结论，反倒是不好奇真相了，不管他说什么，余柠心都带着主观的想法了。

　　“爱。柠心，我从来没有不爱过你。七年了，我们俩早就已经是一体的了，是不能分开的。”

　　余柠心别过眼，“温十衍，从你说这句话开始，我就对你彻底失望了。”

　　“为什么？你变心了吗？”温十衍皱了皱眉，“你喜欢上那个小男孩了？”
　　“……是又怎么样？”

　　“余柠心！”
　　温十衍终于被她气到抬高了声音。

　　余柠心紧紧地抿着唇。

　　在温十衍面前，谢一算什么，她和谢一不过认识了半年，和温十衍却是七年的感情。
　　而他居然能做出这样的猜测——他现在还不明白，余柠心在想什么。

　　余柠心不愿意让自己看起来太过于卑微，认下了温十衍的猜测。

　　“你就当我变心了吧。”
　　“这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柠心……”

　　温十衍紧紧地蹙着眉。

　　余柠心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把他抓着自己的手推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

　　深更半夜，余柠心给乔乔打了电话。
　　乔乔在写文，还没有睡，她耐心地听着余柠心说话。

　　“……大概就是这样，他知道了，我干脆说了离婚。”
　　“心心，你哭了吗？”

　　听到乔乔问，余柠心愣了一下，摸了摸自己干涩的脸颊，“没有。”

　　“你为什么不哭？我见过很多离婚的人，都是哭得不行，你怎么不哭呢？”

　　“可能……”余柠心抿了抿唇，“因为我是那个错了的人，所以哭的话……有点卖惨的感觉。”

　　“你没那么爱温老板了吧？”

　　乔乔的话犀利。
　　余柠心沉默了下来。

　　爱是有的。
　　但是肯定没有原来那么爱了。
　　血液虽然是滚烫，但是人的心也是会冷的啊。

　　“不说谢一什么的，那个艾米，你那么生气，到底是因为委屈，还是爱呢？而且，当时悦悦让你去看温老板的手机，为什么你没有去？”
　　悦悦也是群里的闺蜜之一。

　　当时应该是说到温十衍是不是GAY，或者是出轨了之类的猜测，悦悦出主意，让余柠心去偷偷看温十衍的手机，找找蛛丝马迹，被余柠心一口拒绝了。

　　“是不愿意面对，还是漠不关心呢？”

　　“心心，我们都支持你离婚，但是如果你对温老板还有感情的话，不如去跟他好好说开，看看你们之间到底是哪里走错了。不能带着委屈和气愤离婚……这样也太惨了。如果真的是他的问题，我马上去海城帮你骂他一顿出气。”
　　“再帮你请个离婚律师，让他大出血才行。”

　　和乔乔通话结束之后，余柠心翻来覆去睡不着。
　　其实她脑子里什么都没想，一片空白。

　　爱与恨纠缠……好像也不是这样。

　　就是一点点爱情的余温在作祟吧。
　　对两人来说，都是。

　　余柠心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一大早，她没有急着走，从包里摸了一副墨镜出来，盖住了自己的黑眼圈，早早地离开了酒店。
　　在手机地图里搜索了一下，她打了一辆车。

　　陌生的城市，陌生的街道。

　　出租车在一家装潢奇怪的店门口停了下来。

　　店的名字是花体的字母——“La Vie En Rose”。
　　玫瑰人生。

　　余柠心抬头盯着那个招牌看了好久，这才走了进去。
　　正对着门的地方横放着矮沙发，上面坐了一个男人，正在玩手机。
　　听到有人走进来，他抬起了头。

　　余柠心局促地握紧了手机。
　　“可以纹身吗？”

　　男人站了起来。
　　他个子很高，一米八以上，头发理得平平的，几乎能看到头皮，五官硬朗，眼神深沉。
　　是个很帅的男人。
　　声音也不错，“要纹什么。”

　　“纹一个名字，在腰上——”她指了指自己腰窝的位置。
　　“可以。”

　　余柠心在他拿过来的纸上写下了“温十衍”三个字。

　　她要把这段长达七年的感情，永远留在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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