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魔都爱我这个炮灰

　　姒音没用多久就熟悉了这个小村庄，她从书翁处得知，此地名为桃花源，乃是武陵山深处一个钟灵毓秀之地，四季温暖如春，桃花常年盛开不衰，自古以来，就聚集了天地灵气，渐渐成了一个遗落在凡间的仙境。

　　天上那些神仙们，都称这里为桃源，心情好时，便常来此地赏花饮酒，作为一个消遣之地。

　　书翁，便是最早发现这个人间仙境的神仙，久居于此。

　　天上一天，桃源一月，凡间一年。

　　秦时战乱，民不聊生，便有难民误入此地，在这灵山秀水中隐居起来，渐渐形成了一个桃花村。

　　村中人皆长寿，活上个六十年，放到凡间去，大抵便是七八百年，其中略有仙骨慧根者，修炼成仙，更是永生不老。

　　魏晋年间，陶渊明作《桃花源记》，记叙了一渔夫误入此地见到的光景，从此天下人人都知道了这个桃源仙境，苦苦寻觅。

　　书翁是远古上神，大抵是从盘古开天辟地之时，他便已存在，为“书写故事之神”，历届天君都要敬他三分。悠长的岁月里，他做的事，便是在这桃源的桃花树下，用笔墨记叙三界那些美丽的故事。

　　或许是活的年岁太久了，他须发尽白，行走倒也显出些老态，最爱的，便是在写完一篇满意的故事后，斟一杯桃花醉，在花枝下醉眼朦胧地看那绯红色的天空。

　　他的那幢小木屋，分为三层。最底下一层是吊脚楼结构，住着他养的小动物，鸡鸭鹅犬，活泼有趣；中间一层包括他的茶室、书房还有卧房，到处都摆着书，姒音就没见过这么多书，从竹简到纸本，一应俱全；最上面的阁楼里，光线昏暗，收藏着不常见的古籍，弥漫着一股灰尘味道。

　　看到那些书，姒音才算是稍稍了解了下，书翁这神仙是干嘛的。

　　“那个，你就住在阁楼吧，正好光线暗。”书翁吩咐完，就懒洋洋地抱着一壶酒去村里闲逛了。

　　今日阳光温煦，适合踏青赏花。

　　姒音看着灰尘扑扑的阁楼，颇有些嫌弃，好歹咱生前是个王妃，哪里住过这么破的地方？这阁楼上，怎么全是书？书翁还说让她住这里，这里除了一排排书架，哪还有别的空隙在，连一张床都没有！怎么住？

　　她好想把那个白胡子书翁喊回来，揪着他的衣领，质问他，这又窄又小又阴晦又满是灰尘的地方，是人待的吗？

　　突然好想念自己的赋月楼。

　　还想念红缨和小胖小白，他们还不知道吧，自己被一个糟老头子黄泉路上截胡，太惨了。

　　早知道，自己就不应该急着投胎，应该哭天抢地告诉黑白无常，说自己有天大的冤情，要留在凡间当个孤魂野鬼。然后和红缨一起，花着自己身为萧王妃拿到的六千六百六十六万有六千六百六十六钱，胡吃海喝，挥金如土，做上京鬼市一霸。

　　好在姒音有自知之明，咱别的优点没有，心态还是够好的，她很快便接受了这个事实，决心打扫一番。

　　首先呢，把那用木条钉住的窗户给拆开，透透气，让阳光照进来；再随机挑选一个书柜，搬运到楼下去存放，空出来的位置正好放一张床，和一个桌子；还得把这屋子里的灰尘给清理掉，找来一个陶罐灌上水，插上桃花摆在小木桌上，如此，房间里总算湿润了一点。

　　做完这一切，姒音很是满意，这才是一个女孩子的闺房嘛。

　　岂知书翁回来，大发雷霆。

　　“啊！不能开窗啊！开窗进了湿气这古籍会坏的！”

　　“这，这可是王羲之书法的孤本，你就这么给我丢在地上？”

　　“这降香黄檀香木桌，我自己都舍不得用，你拿来摆花？”

　　他一生气，就露了原形，原来是一只火红的九尾神狐，龇牙咧嘴地跑来扯姒音披着的黑斗篷，吓得她连连后退。

　　一鬼一狐，在阁楼上闹腾着，闹得鸡飞狗跳，桃花村的村民们都见到，书翁的那木屋上方，亮起了冲天的火红色光芒，不禁啧啧称奇。

　　桃源本就在天人两界的交界处，这光芒直冲九重天之上的九霄云殿，勾得天雷滚滚，狂风呼啸，看得众仙一愣一愣的。

　　“桃源那位老神仙，生气了吗？这可少见。”

　　天神之怒，自然非同凡响，六界八荒都能感受到。

　　九重天上的姻缘府，住着鹤发童颜的月老，他素来与书翁交好，见这情形心下暗叫不好。

　　书翁上神，端庄自持，千百年来很少有人能引得他发怒的，这一怒，恐怕就得有人倒霉喽，闹出人命也未可知，如此思量，月老连忙捏了朵云，往桃源飘去。

　　这厢，姒音与书翁还在争执着，书翁非要掀了那法宝披风让姒音灰飞烟灭，姒音则一脸无辜，满屋子逃窜。

　　这一逃，书翁的真身九尾神狐，又撞倒了好几个书柜，古籍珍本散落一地，姒音逃窜着不小心踩了上去，惹得他愈发生气，眼睛里要喷出火焰一般。

　　如此恶性循环，她一边跑一边看着他，吓得不知所措，若不是顾忌这些书，他恐怕早就一把火把自己烧了个干净。

　　情急之下，姒音从柜子上抄起一个白玉瓷盘，往屋外丢了出去，喊道：“小乖乖，去捡回来！”

　　只见火狐的狐狸，表情突然变得温情，追着白玉瓷盘从阁楼一跃而下，轻轻松松用嘴衔住它，跑回来，把盘子丢在姒音脚下，像一条狗一样蹲在她面前，哼哧哼哧地看着她，还摇晃着九条毛绒绒的大尾巴，一副讨赏的乖巧模样。

　　姒音会意，捡起盘子，摸了摸红狐狸毛绒绒的脑袋，摸出自己从鬼市带出的糖果喂给它，笑眯眯夸奖道：“真乖！”

　　这老狐狸，原来这么好驯服啊哈哈哈！

　　姒音大笑，书翁这才觉得哪里不对劲，待明白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气得眼睛都瞪圆了。

　　他堂堂一个上神，竟然被一个小丫头戏弄了？传出去还混不混了？

　　月老赶到时，书翁整个人都很平静，恢复了人形，独自坐在屋前的桃花树下，撕着发梢的分叉，这使得他一头原本就蓬乱的白发，显得更蓬乱。月老知道，他做这个动作的时候，通常代表他在生闷气。

　　不过没发生命案，月老就心里放心了许多，凑上去握住他撕分叉的手，温和地问道：“我滴个神诶，谁惹你生气了？”

　　“她！”书翁无情地指了指姒音。

　　姒音一脸无辜，摊摊手，收拾着满院子的书籍，勉强笑了笑：“那个，我不是故意的。”

　　这位老人家，看起来来者不善，想来是书翁的朋友吧，肯定又是个老神仙，得罪不得得罪不得。

　　自己算是见识了书翁发怒的模样，要是这位老神仙也生气了，自己这条小命算是没了。

　　她默默祈祷，偷瞄着，只见月老看她的眼神，有些复杂，有些古怪，但是绝对谈不上生气。

　　“怎么又是你？”

　　这话说得，好像她以前就干过这种事似的。

　　书翁吵吵道：“就是她欺负我！哼！”说着还抹了把眼泪，引得月老连连拍他的肩膀，哄道：“好了好了，我帮你教训她，别生气了啊。”

　　姒音见他孩子气的模样，无语望天，她自认为自己撒泼打滚耍赖皮的本事无人能及，没想到书翁这老神仙比她还要厚脸皮，今天这是遇上了对手啊，上神果然就是上神。

　　她可不吃这一套，捧腹大笑道：“你，你一个上神，被我一个小鬼欺负了，还好意思说？”

　　书翁听闻此言，愣了一下，她说得好像有几分道理啊。

　　“再说了，又不是我非要赖在这里，是你非要我留下的。你要是实在心里堵得慌，就放我去投胎可好？你也省心，对不对？”

　　“不行！”

　　唯独这一点，他似乎格外坚决，这下眼泪也不抹了，头发也不撕了，定定地看着她，说得：“你不写完不许走！”

　　姒音无语，还能怎么办，认栽呗。

　　不过这次，书翁索性连阁楼都不给她住了，指了指吊脚楼下的牛棚，冷哼道：“你，滚下去！以后就住下面牛棚。”

　　还有没有人性了！我可是萧王妃！

　　她还想争辩，月老给她使了个眼色，她就识趣了，乖乖噤声。

　　这些神仙，惹不起惹不起。

　　姒音腹诽了书翁一百遍，还是搬去了最底层的牛棚。

　　这里住着一只鹅、一只鸡、一只鸭、一条狗和一头牛，还好她是鬼魂，闻不到这里臭气熏天的味道。

　　她略一思索，想起来屋后囤着稻草，便一趟趟搬了过来，在牛棚里铺了一个金黄柔软的稻草床，她坐下试试，果然温暖舒适了许多。

　　书翁的那头老黄牛，戴着鼻环，一脸傻气地看着她。

　　“看我干嘛？牛兄，以后咱家就和你相依为命了，我不嫌弃你，你就别嫌弃我了啊。”姒音小声嘀咕了一句。

　　那老牛突然撑着巨大的身躯站起来，冲她走过来。

　　“哎！你别过来！”姒音素来在王府中养尊处优，面对长着犄角的牛，其实害怕得不得了。

　　她站起身来，往后退，那头牛步步紧逼，她欲哭无泪，用近乎哀求的语气哄道：“牛兄！别紧张！”

　　还好老黄牛只是走到她脚边，低下头就开始吃稻草，啃得咯吱咯吱响，嘴巴一歪一歪的。她舒了一口气，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跳起来驱赶它：“别吃！那是我的床啊！”

　　一番缠斗，姒音头发蓬乱，手腕上成功多了一块淤青，那老牛吃光了她的稻草，还不忘冲她喘粗气挑衅一番。

　　做鬼太难了！

　　这下连牛棚也没得住，姒音只得拿斗篷裹紧自己，入夜就蜷缩在廊檐下睡觉，好在桃源里一年四季温暖如春，如此睡并不会生病。

　　看来，只得乖乖去讨好书翁，等什么时候他高兴了，说不定就能放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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