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之卷·凤梧

作者:叶淼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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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蛊牵生死


      元真这才知道,师父当初是为什么出家的。
      自己是刚能记事时就出家了,在观中生活修行早已是习以为常理所当然,竟还真的没有太用心想过其他人是为何出家。

      众生虽都共受锤杵锻炼,却有千般不同,自己是因为病痛,师父是因为心苦。

      “刚出家来到紫黄庭观时,也只是想着随便找一个能静住修行的地方,只要能躲开家里那群人就好,眼不见心不烦。
      “就算人劝我外面的一切都远不如我家中,这小观既无名师也无高士,如何能学道,我也不在乎,我只想离开那个地方。我确定留在那里我绝不能静心。

      “我怀着这种心,所以刚到观中时,从不愿意跟同门有所交集。毕竟我在家中见过那许多仙家名士都如此那般,又岂会奢望一座小观中的人都能做到清心寡欲。
      “譬如那时许多同门课业之余都爱些乐器诗文,我那会也不懂寻常看待别人的喜好,只觉得厌烦,觉得那些都是绮语和靡靡之音,就像经文中所说,毫无意义,散漫混乱,杂乱不堪。都是从染心所发的不正之物。我自以为是理所当然地厌弃这些,也厌弃做这些的人。”

      元真听师父说她小时候的事,感觉那叙述中的人,跟印象中的师父完全不同。
      原来师父还曾有过那样的时候,也并不是天生就仁善宽厚的。

      “我陷入这等自大和偏隘刻薄中而不自知。所幸有师父的教导,才让我慢慢意识到,该为自己这种自以为是感到惭愧。”

      师父并不常提到自己的师父,元真颇有些好奇地顺着问道:“师祖?”

      “正是你的师祖,也是观中前一任住持。”

      元真也知道这位师祖,但是并未有缘得见,元真来时这位师祖就已经去世数年,已经由师父接任住持之位了。

      玄静不免有些伤心道:“如今想来十分惭愧,你师祖她为我花费了许多精力和时间。她没有因为我那些不当的言行和错误的想法责怪我,而是耐心的花了很多时间陪伴和引导我。

      “她教我,正如水至清则无鱼,越是污泥才越有生机,才越能长出不染纤尘的莲花。
      “修者也是,消磨锋锐,消减纷扰,混同于世间的尘埃,真正经历观察过苦恶,仍能保持清净仁善之心,保持对一切一视同仁的悲悯,才能沉淀下来,体悟到真正的清。

      “这才算是真正超越出亲疏利害贵贱,否则,便不是超脱,只是逃避而已。正如水处众人之所恶,也仍旧守静不动不生厌恶心,也不会因自己的定力而得意。高低清浊皆漠然,不慕不喜,只知浸润滋养万物,故而说它近于道。

      “是以我看别人,生出觉得他们污浊的心本就不对,更遑论不仅不生悲悯反而感到厌恶,这是何等痴愚的心态,而我以往竟一直浑然不觉,反而自以为能独善其身。

      “像师父就不仅不会因我的痴顽厌弃我,反而给了我比其他同门更多的关心,让我明白我哪里不对,督促我改正。我自小念了千百遍的恕、慈、爱、悯,观他人之苦如己身之苦之类的字句,但是师父,让我头一次真正明白这些文字到底是什么意思。是我的师父教会了我至善宽仁,对万物众生的宽仁。

      “节欲而克制,是为了约束自己,也为了尽量不伤害其他生命。师父说过,进食只是为了维生,保持生命继续修行,其他多余的所有欲求既然都是可以控制的,何必多生损伤来给养自己,所以她总是只吃最少量的食物。”

      说到此处,玄静轻抚元真颈后垂髫,“她还像你的父母一样,教过我走路时要小心留意地上,不要踩踏到草木昆虫。”

      师祖和自己的父母一样吗,元真没见过师祖,试着回想父母,可怎么都想不到来观里之前的事了。

      元真有些遗憾的说:“我已经记不得我的父母了。”

      玄静笑道:“怎会不记得。会被忘记的,音容笑貌,往来言谈,这些都只是人的赘余矫饰,但道德品性才是一个人的本真。你父母的品性就留刻在你的身上,正是你自己,你又怎么会遗忘呢。”

      阿丹脱身之时损去一只替命蛊,这救命的蛊一身亡,吉昌马上察觉到。

      此蛊身亡,代表阿丹必然是经历了生命危险,才不得已损去此蛊替命。

      不过是随便抓两个人类将尸体运回蛊池而已,这种小事,怎会动用到替命蛊。
      莫非是被哪个要向自己寻仇的找到了?

      可是这替命蛊的生息最后消失的地方就在甘露山内。有甘露在那,哪个人类敢寻上门去,哪个妖怪敢在甘露身旁动武。

      就算是甘露山出了大事,有人类结队找上门来,那自然有甘露在。
      若是有妖怪真的在山里争斗,闹到甘露也管束不了,那阿丹也没有理由加入它们去凑这种热闹。她和自己跟那些妖都从不来往。

      实在反常。

      虽然不知她遇上了什么危险,也不知道她损去这替命蛊之后有没有逃脱开。
      即使脱了身,这蛊自己只给了阿丹一个,如今损折了,那么她若再遇上危险怕是就要命了。

      吉昌不得不放下手头的事往甘露山赶回去。

      甘露山脉一处隐蔽石隙间的山洞中,阿丹正坐在蛊池边打坐。

      足音顺着山石远远地传来,阿丹敏锐的察觉到洞外谷间似有响动,飞快拔刀起身准备应战。

      这里平时不会有妖到来,更不会有人类来此。这是鬼尸虫王吉昌养蛊的所在,山中的妖物都是知道的。
      不说甘露就在旁边,谁也不会想在她眼下争斗,就算是在山外面,若没有十足的把握,妖类之间彼此也不会轻易动武。

      动武,就必得有一方丧命才能算分出了高下。而对上吉昌,哪个妖也不敢保证自己一定能先一手,让他先变成一具死尸。

      所以吉昌虽然因一些过节杀伤过一些妖类,许多妖也十分看他不惯,但是并没有谁真的会找上门来向他寻仇。

      毕竟妖类里面可不流行为了给见过几面的朋友报仇,去做可能危及自己性命的事。
      留着性命再多修炼几年,先更上一层再说岂不更好。

      何况大家都知道吉昌会邪门的巫蛊之术,居所中全是蛊池,又有谁会冒着中毒中蛊的风险贸然前来。

      但此时,有谁正在往蛊池这里来。

      是吉昌的仇家要来寻仇,还是谁知道了自己受伤想趁机收拾掉自己?
      莫不是青萝女发现了自己,还是刚才自己被打伤让谁看见了,想趁机下手。

      阿丹持刀屏息,紧贴在洞口近处被奇石遮盖的黑暗山壁上,静候着来者现身。
      唯一的出路上,他逃不得,

      闯入者忽然在洞口外停下了脚步,阿丹惊得把心跳都停下,手中的刀握得更紧,忽听得熟悉的沙哑声音响起。

      “原来还没死。”

      吉昌?

      没料到说自己有事要忙的吉昌竟然这时候回来了。

      阿丹自觉刚出了丑,也没能带回尸体来,脸上无光,便不像往日那般对他毫不客气,只轻哼了声,收刀走到一旁。

      感觉到阿丹的气息尚在,并无明显紊乱,吉昌稍微放下心来,嘴上仍质问:“你又招惹了什么?不过让你做件小事都能出岔子,留你还有什么用。”

      阿丹双手握着刀柄摩挲,本来心里就不痛快,被他这么数落更加不爽。但这次是自己吃了亏,没法反驳。只能低头假装看不到吉昌,盯着刀柄上的花纹不住的默念,我听不到我听不到我听不到。

      她这一副充耳不闻的样子让吉昌更加恼火。
      这贼丫头成事不足,什么都做不好,这次又不知干了什么祸害掉了自己一只替命蛊。自己不得不扔下手头重要的事跑来看她,她还这副态度。

      “你知不知道一只替命蛊要耗去我多少时间才能做成。”

      阿丹仍是假装没听见,爱答不理的样子。

      眼下吉昌也懒得浪费时间跟她置气,直截了当的问她:“是谁。”

      “青萝女咯,怎么,你敢去找她吗?”

      “她?她怎么会来找你,你又做了什么。”

      阿丹自知有些理亏,不敢直说,只好搪塞道:“问那么多废话干什么,她想怎么样,还轮得到你管吗。”

      不问也知道准是阿丹又作死闹出了什么事。青萝女傲慢又自视甚高,连话都懒得跟寻常妖类说,不会那么无聊主动找上门来。

      不过确认了她没事,吉昌又惦记着枯木林那边的事,此时也不想花时间问太多。

      所幸阿丹恢复的一向很快,又及时用替命蛊替死脱身,调息了这一会已经没什么要紧。

      吉昌取出喂尸蛊的蛊料让她吃下。阿丹不知道这算是什么,也不知道吃这玩意能不能治伤。想着他平时怪宝贝的东西,应该是挺金贵的,吃下去估计是能好得快一些。没有多想,一口气全部吞下。

      算是简单疗了伤后,吉昌拔刀在血蛊池面上浅浅划了一道。
      分开上面飘浮着的一层人油和毒沫,然后将刀往地上一插,在池边唤起了其中的一条长蛇。

      这蛇弓着背将半个身子露出池面。

      它的双眼不似许多蛊虫那般跟死尸眼睛一样混浊,炯炯有神。
      若是只看眼睛,几乎像是一条精神的活蛇。
      而它的鳞片闪着的诡异光芒,清楚表示着这是一只不同寻常的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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