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谣

　　薄烟袅袅，更添几分诡异气氛。案几上，正摆着两杯热茶。而案几的另一边，坐着一个其貌不扬的小个子男人。那男人穿了一身精悍的短装，双臂上绑着皮质护腕；高高束起的发冠下面，一双黑亮的眼镜紧盯着桌上的茶杯。除此之外，再没有多余动作。
　　此时，会客厅里只有季洛枫和那小个子男人，两人无言相对，不知从何说起。厅门外，同样站着三个大眼瞪小眼的男人，彼此存在敌意，更不会多费口舌。不用说，这三位门神正是风飞扬、殷昊与月澜。
　　他们三人各怀鬼胎，短短时间内心思已经转上了十八道弯，想的无非是有关于那厅内突然冒出的程咬金：那厮自称是季洛枫同门，这本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然其出现在这等时机，甚至在三人有意掩饰季洛枫行踪的情况下仍能找到这里。用脚趾想也知道，跟那本天下垂涎的秘籍脱不了干系……想当初，他们三人不也利用各种不着边的“理由”接近季洛枫？将心比心，他们可以做到，别人自然也可以，甚至有可能做的更好，做的更加天衣无缝。这样想来，那人的身份也很值得怀疑。
　　其实，与季洛枫相处的这些时日，三人只猜想那“天下”秘籍在他手里，却从未听他说过任何关于秘籍的只言片语。渐渐的也不由得开始怀疑，清云老人到底有没有对季洛枫说出天下秘籍的秘密？到底有没有把秘籍交给这唯一的弟子？
　　由此，他们也更加担心，担心季洛枫一直只字未提，却会把秘籍的事情跟这个所谓的同门中人说，更担心季洛枫会索性把秘籍给了那人……
　　倘若真会这样，何其郁闷。
　　只是，想归想，他们三个现在能做的，也只有站在门外，屏息闭气，仔细去听那两人究竟会说些什么。

　　再看屋内，那小个子男人盯着茶杯，不肯率先开口。反倒是季洛枫按耐不住，唐突打破沉默。“这个……敢问阁下如何称呼？”
　　对季洛枫来说，突然有个人凭空冒出来，自称是清云老人同门师弟的传人，如此的唐突怪异，他心里不是不好奇，不是不怀疑的。只是不知为什么，他甚至不假思索的觉得，面前这个男子说的是实话，他确实是自己的同门。
　　这是一种直觉，毫无道理可言。正如有人就是有这种能力，让人平白无故的便会相信他说的话。

　　其实，季洛枫对师父清云老人并不了解。两人相处那么久，做的最多的事就是坐在湖边，一个垂钓，一个发呆，真正闲话家常的时机，简直是寥寥无几。
　　他只知道，清云老人原姓萧，只知道，清云老人曾经显赫江湖，也只知道，清云老人所练的剑法名为“自然剑法”……除此之外，他似乎一无所知。
　　他甚至不知道，清云老人为什么要隐居山野，更不知道，老人日日惦念的儿子是谁，不知道为什么那人没有陪在他身边，甚至一次也没来看过他……
　　他什么都不知道，于是在见到这个所谓的“同门”之时，心中所想的并不是这人是否假冒，而是迫切的想从这人口中了解到，更多更多关于清云老人的故事。
　　千言万语堵在心里，季洛枫甚至顾不得自己此时的态度是否失礼，也顾不得自我介绍，只是唐突的说了句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开场白，“敢问阁下如何称呼？”他甚至不去理会，清云老人隐居多年，此人又是如何得知他收了一名弟子……
　　他只是一心想知道更多的关于清云老人的事，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自己开口说的是一句，敢问阁下如何称呼……

　　听到问话，那小个子男人终于抬起头来，似乎自言自语的含糊了一句，“真没想到，在发生那件事以后，萧师尊还会再收徒……”
　　他看着季洛枫，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论辈分，您可算是我的师叔。”说着便伏下身子跪在地上，“马佟见过同门师叔，请受师侄一拜。”
　　师叔？季洛枫当下就愣在那里。看着面前这明显比自己年长的，其貌不扬的小个子男人，竟一时忘了该客气的扶他起来。也忘了再问他，为什么会知道自己是清云老人生前所收的最后一个徒弟。

　　于是自这日起，千剑山庄的厢房中，又住进了一个人。虽然少庄主月澜极想把除季洛枫之外的其他三个不请自来，白吃白住，并且赖着不走的人赶出庄门。却迟迟未能得手。
　　转眼半个月过去了。庄外江湖上已有许多人找到了清云老人隐居之处，并从清云老人那刻着“恩师清云老人之墓”的碑文上得知他归西前曾有徒弟在身边伺候。而那本人人垂涎的谜一般的“天下”秘籍，于众人猜测，正是在他那谜一般的弟子手中。
　　于是，江湖上找秘籍的找“徒弟”的，已经找翻了天，庄内却好似另一个世界。至少季洛枫这个当事之人，是半点风声都没有听到。

　　至于这个新来的马佟，确实是少言寡语的人，甚至对除季洛枫以外的三个人视而不见。而对季洛枫其人，也只有在他追问清云老人的旧事时，才偶尔说上两句，兴趣缺缺的样子似乎比季洛枫更加清心寡欲。
　　可他越是表现的这样，季洛枫就越是对清云老人以前的经历感到好奇。尽管三人分别用不同方式暗示季洛枫，马佟这人的身份可疑，然对待他知道季洛枫是清云老人弟子这件事，他也自有一套解释。
　　据马佟说，清云老人隐居的地方，本就是其师弟，也就是马佟的师公替他找的。清云老人的行踪，师门自然早就知道。而清云老人原本所处的门派，正是江湖上极其隐蔽鲜少人知道的“天然门”。天然门所修天然剑法，马佟的武功招式，也确实与清云老人属同门路数。
　　于是这段时间，任凭其他三人如何吸引季洛枫的注意力，也无法遏制季洛枫去找马佟的频率。

　　直到有一次，季马二人谈着谈着就突然说到那本牵系天下的秘籍。
　　当时，季洛枫并没有说那本秘籍藏在什么地方，马佟也并不像其他人那样表现出渴望得到的样子。他只是古怪的笑了笑，突然提起那三个人来，“季师叔，当时那三个人突然找进谷去，您从没有怀疑过他们会有什么特别的动机吗？您从来不会觉得他们去的太蹊跷太唐突了吗？”
　　“……”季洛枫不语。怀疑？他怎么会没有怀疑过？人心隔着肚皮。任别人表面对你再好，也不能保证他不会在背后算计你。
　　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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